他的手不由得一顿。
    “这是仙酿神酒。”他神色复杂道,“用九千年一熟的紫纹仙桃所酿,甘美异常,世间罕见。当年云家先祖就是用这酒灌醉了孽龙,再以捆龙索缚之,将它押下了锁龙井。”
    “等等——”阿玉姑娘出言抗议,“明明是三姑子擒拿了恶蛟才对!我们这的传说是有一个叫三姑子的姑娘,自小就力大无穷,本事很大,后来有一条恶蛟来这里做坏事,就被三姑子用酒灌醉了,当场斩杀。河伯因此十分欣赏她,决定娶她为妻,两人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云梦泽的面色一时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在白飞鸿的视线中,他沉默了很久,方才艰难地开了口。
    “云家先祖,乃是男子。”他神色复杂道,“当年他游历到此地,见百姓为孽龙所苦,就自告奋勇,要为民除害。他顶替了当时的新娘,穿上了她的嫁衣,假意嫁给孽龙。恰好他是嗜酒如命之人,随身带着仙桃所酿的神酒,便用神酒灌醉了孽龙,然后……”
    然后他就成了民间传说。
    而且在传说里完全变成了一个美女。
    白飞鸿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几句能够安慰云梦泽的话。
    “一万年了。沧海桑田。”她拍了拍师弟的肩,“海子都变成山谷了,传说走形也很正常。想开点吧。”
    云梦泽:“……”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师姐,云家先祖当时在家里确实行三,人称云三郎这件事好了。
    走形的话,不能走形得更彻底一点吗?至少让人完全无法想到原型吧!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我有个想法。”
    戴鸣忽然开了口。
    江天月看了他一眼, 顿时皱起眉来:“别乱出主意。”
    “什么叫乱出主意!”戴鸣抗议道,“我都还没说呢!师兄你又知道了!”
    “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能想出什么昏招。”江天月闭了闭眼,无数鸡飞狗跳的惨痛回忆自他脸上飞速闪过, “不行。”
    “你好歹先让我说完!”
    戴鸣抗议, 江天月无奈, 只能看了他一眼, 满眼都是不赞同的神色。戴鸣一如既往无视了他师兄的目光,兴冲冲地说了下去。
    “我说师兄, 既然这一回对手是天魔。那我们就不能用寻常的招数来制服他。天底下谁不知道龙有多难缠?鳞甲坚韧, 寻常攻击很难突破, 瑶崖真人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斩下他一只爪子……”说到这句话时他声音压低了很多,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室内一眼,生怕给荆通听见,“再加上龙的伤势恢复极快,是寻常人修的十好几倍, 待他养好再来, 你觉得瑶崖真人和你师父养好了吗?”
    江天月冷着脸呵斥道:“说重点。”
    “我的建议就是——”戴鸣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趁他病, 要他命。”
    “主意是很好, 你打算怎么实现呢?”
    花非花倚着门, 闻言笑吟吟地看了过来,端的是媚眼如丝,硬生生把戴鸣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那什么……”戴鸣的目光四下一巡逻,一个箭步冲到了云梦泽身边, “我们不是有云家小少爷吗!”
    他将热切的目光投向了云梦泽:“云家先祖既然能擒下那孽龙,除了假扮新娘骗婚劝酒之外, 一定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法宝吧!你知道吗?”
    假·扮·新·娘
    骗·婚·劝·酒
    这八个字中的每一个字都很有杀伤力。
    云梦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的确是有。”
    “是什么?”戴鸣连忙问道。
    “捆龙索。”开口的人却是江天月,他抱着双臂冷淡道,“根据记载,云家先祖用捆龙索擒下了孽龙敖焱,将其押下锁龙井。但捆龙索是云家家主代代相传的圣物,应当在现任家主云中君手中。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还是想点别的法子吧。”
    “不。”
    开口的却是云梦泽,少年垂下昳丽的眉眼,从腰带上取下一条金色的绳索,漫长的岁月黯淡了它的光辉,却依然可以看出神光熠熠,浑然不似凡品。云梦泽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纹路,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捆龙索在我这里。”
    “什么?!”戴鸣第一个跳起来,“让我看看!嗷——”
    理所当然,他又一次被自己的放歌剑制裁了。
    “这……”江天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一句“恭喜”,“看来云仙子十分疼爱你。”
    “疼爱?”花非花古怪地笑了一下,“真疼爱的话,就不会把捆龙索缠在龙身上了。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防止你龙血失控的法宝吧?说起来,被这玩意儿捆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白飞鸿难得开口了:“你说得太过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我可没有你们粉饰太平的臭毛病。”花非花又笑了一下,目光转向云梦泽,“对了,虽然他们给了你捆龙索,但你真的能用吗?”
    室内陡然陷入死寂,剑阁师兄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火|药味,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而云梦泽也只是冷冷的看着花非花,在他好整以暇的微笑里解开了捆龙索。
    “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他的声音也像是结了冰。
    “哦?”花非花坐直了身体,面上笑意更盛,“我还真想试试。”
    云梦泽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够了!”
    白飞鸿站起身来,拦在两人之间,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氛围。她先瞪了花非花一眼,语调也冷了下来。
    “你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道,“从出了昆仑你就一直阴阳怪气的,有这份力气对着魔修用,不要对着同伴使。”
    见她开口,花非花便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笑了一声,但这一回倒没有那么多刺了,他看着白飞鸿,微微垂下眼来。
    “好吧,是我的错。”他又看了一眼云梦泽,爽快道歉,“是我不对,不该提起你的家事,云师弟。”
    “……”
    云梦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少年微微侧过脸去,绷紧的下颌犹带着几分怒意,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白飞鸿转过身来,冲他伸出手。
    “做什么?”云梦泽的语气虽然还有些生硬,但到底没有对着花非花那份火气。
    “你的手。”
    白飞鸿叹了口气,将手往前递了递。
    “你的手刚才弄破了吧?把手给我。”
    云梦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张开了被刺出一丝血痕的手心,将右手递到了白飞鸿手里。
    “一生气就弄伤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你的坏毛病。”白飞鸿握住他的手,运起回春诀来,“好了。下次再弄伤,我可不给你治。”
    “那可不是。”花非花又开始冷笑了,“以龙的自愈能力,再放一会儿,那点小口子都要自己好了。”
    “花花——”
    白飞鸿扭过头去。
    “我觉得……”常晏晏细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她微微垂下脸,柔声道,“我们应该先听一听戴鸣师兄的主意。”
    “没错!”戴鸣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就来了精神,“既然我们有了能灌醉天魔的仙酿,也有了能困住他的捆龙索,现下那家伙又受了伤,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不如我们效仿云家先祖,再来一次骗婚灌酒怎么样!”
    白飞鸿:“……”
    花非花:“……”
    常晏晏:“……”
    江天月忍无可忍地抬起手,劈头给了自家师弟一个爆栗。
    “同样的招式对一个人还能起效两遍吗?”他都要被气笑了,“你觉得天魔是白痴不是?当年他就被这一招放倒过,关了几千年才终于重见天日,他难道还会重蹈覆辙?你以为他是你?和你说了几次了,抄课业的时候不要把我的名字也抄上去!”
    戴鸣捂着脑袋,据理力争:“可是龙没有脑子!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重蹈覆辙!”
    白飞鸿:“……”
    花非花:“……”
    常晏晏:“……”
    江天月:“……”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的逻辑明明狗屁不通,但听起来怎么这么有道理!
    云家小少爷,历代之中龙血最纯粹之人,幼年时就已经能化身为龙的龙族骄傲……在这一刻,终于无法再保持他高贵的沉默。
    “他说的有理。”云梦泽淡淡道,“此计可行。”
    戴鸣“嘎吱”一声扭过头来,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居然真的可行?”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就是随便顶我师兄一句!”
    云梦泽:“……”
    云家小少爷抿紧唇,扭过脸去,再也不肯说话了。
    而另一边,昆仑墟的几个人也反应过来。白飞鸿、花非花、常晏晏三个人凑到一起,齐齐回忆起某位龙的传人平日的英姿。
    花非花:“确实……如果是我师父的话……”
    常晏晏:“总觉得,眼前好像已经有画面了……”
    白飞鸿:“师弟,师弟,没事的,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啊不,不是那样的龙。别难过了,我知道这和你没关系。”
    总之,在“龙没有脑子”这个众所周知却又讳莫如深的前提条件下,原本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计划……居然是当前最有可能成功的。
    就连一向古板不知变通的瑶崖峰主荆真人,在听完了这个计划之后,也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计划确实可行。”他的目光在几个小辈身上梭巡,“问题是,此计甚是危险,自然不能让凡人去冒险。横竖那孽龙也不知道自己要迎娶谁,他手下的魔修也死光了……你们谁去假扮这个新娘?”
    白飞鸿抬起头来,行了一礼。
    “常师妹是医修,并不精于战斗。”她的目光坚定,“我去就好。”
    “不行。”
    第一个开口反对的人居然是云梦泽。
    白飞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弟,这里只有我与常师妹两名女修,当然是我去。”
    “我也觉得不行。”花非花悠悠道,“正因为你是女子,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而且,谁说一定要女修去假扮新娘了?”
    他妖妖娆娆地一撩长发,微微一笑:“我觉得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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