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天,关于新补内阁宰辅人选,最后采取了廷推方式。
    也就是在座侍郎级别以上官员,一人一票,从几个人选中决断
    而候选人名单,是内阁商议的结果,当然,也有朱由榔本人的意见在其中。
    果然不出之前陈子壮所料,王夫之、朱天麟,不在名单当中
    候选人分别是张家玉、陈邦彦、张同敞、王化澄四人,这四位资历都差不多,俱是方面之才。
    张家玉长期任职闽浙、闽粤总督,陈邦彦从光烈元年起,在两广总督任上干了五年有余,后来调任直隶。
    王化澄则是在云贵总督任上,工作七年有余了。
    而张同敞自不必提,财部尚书,新政派领袖人物,被人私下称呼“财相”的。
    朱由榔面无表情的旁观完整个廷推过程
    最终结果,全部有效票数四十五票,张家玉得七,陈邦彦十二,王化澄九,张同敞十七。
    张同敞脱颖而出,当选新的文华殿大学士。
    原财部尚书职衔,由曾樱接任
    当天会议结束,所有大臣各自回到幕府山的临时住所,这些院落都是皇家安排的,颇为幽静,虽然规模不大,一两百号人还是能容纳的。
    吏部左侍郎张珆心中疑虑郁闷万分,私下向陈子壮请教
    “老相公,这是为何啊?”
    “陛下明显就是中意于张学士,既如此,为何还要搞这个廷推呢?”
    之前陈子壮在府邸里给他说得那一番话,便是知道这新相人选,能和张家玉、陈邦彦竞争的,便是王化澄、张同敞二人了。
    而今日廷推,看似张同敞得票最多,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很大缘故,是因为天子支持。
    很简单,张同敞十七票里,有八票来自于军方!
    虽然有枢密入阁的先例,但在中枢部门中,军队只是少数,否则真成“枪指挥x”了。
    故而四十五票里,军方只占十票,分别是李定国,枢密使李过,“高居闲职”的大都督府佥事姜镶,和七个光复军都督。
    连边防都督府,作为“非中央部门”,都没法参与进来。
    而这十票当中,只有赵印选投了陈邦彦,姜镶弃权,其余八人都投了张同敞……
    到底为啥,这还用说吗?
    别看现在朝中私下议论,什么陈子壮是肇庆一系根底,堵胤锡是忠贞一系保护伞的。
    那只是寻常时候,真论人家军中那些个糙汉们,到底听谁的,天子指东,哪个敢往西?
    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朱由榔肯定已经属意张同敞了。
    但张珆不解的却是,既然如此,那天子为何还要搞一出名不副实的“廷推”呢?
    陈子壮一边从自家儿子手里接过茶具,开始泡茶,仿佛有所预料一般,缓缓道
    “陛下这是在试探啊……”
    “试探?”
    张珆依旧不解
    陈子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
    “老夫且问你,张同敞和其他几人,最不同之处在哪里?”
    张珆低头思索
    年轻?张家玉也年轻啊!两人年纪相当,不对,资历?王化澄跟随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桂王呢!也不对。
    张珆突然想到
    “新政?”
    陈子壮闻言颔首
    “新政!张同敞,是当年洋务院第一人判院,是陛下施行新政的第一个主要官员。”
    “从洋务院,到现在的财部,张同敞一直都是陛下新政的核心。”
    “陛下这是在试探,朝中真正心向新政的,有多少人!”
    张珆恍然
    “如此说,支持张学士的这十七人里……除却陛下支持的,便只有九人?”
    陈子壮却是叹息摇头
    “不对,军中那八票,固然可能有陛下的因素在,但应该是将帅们自己投的。否则赵印选和姜镶为何不投?如果陛下事前真的打过招呼,就以这二人的胆子,敢唱反调?”
    “所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珆迟疑
    陈子壮断然道
    “所以这也是军方在表态!他们在告诉陛下,军方会坚定站在陛下新政的身后,立场不受任何派系纠葛影响!”
    随即又叹道
    “也是在看,朝臣之中,又有多少人坚定站在这一边的。”
    除了军方以外,张同敞其余来自文官系统的九票,三票来自工部,两票来自财部(候选人本人要避嫌),一票洋务院,一票理藩院,两票都察院。
    间接表明了各部门的态度
    “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陛下是圣明之君,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投给其他三位的大臣,大多也都是出于公心,再说张家玉、陈邦彦虽然在新政建树上,的确不如张同敞,可也是参与过的干将,只是常年任职地方,没这么显眼罢了。”
    “唯独赵印选……老夫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张珆想通关节之后,回到自己的小院,路上都有些恍惚
    他如何不明白,这此所谓“廷推”,除了是天子在试探所有人的态度以外,同样也是一种示威。
    虽然从头到尾,朱由榔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这种沉默所展现出的力量,却比以前那些个大明皇帝,在朝堂上和臣子们唇枪舌剑地争执,威势强一万倍。
    大概就是“我不破坏规矩,不是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规矩是我定的。”
    再联想到之前南京城里沸沸嚷嚷,吵得什么“这个系,那个派”,仿佛真能呼风唤雨一样,简直就是个笑话。
    ……
    光烈八年六月十一,持续了二十七日的会议正式结束。
    不同于以往的朝会,开完就算了
    之前还在忙着记录的中书署开始和都察院检校署联合办公,整理会议纲要。
    所有议题、项目,都规定了明确时间,既然商量决议出了解决办法,那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执行!
    而最长期限,不能超过五年,且大部分规划,都是以五年为限。
    为此,内阁和诸多部门共同确定了五年内,各项政策的执行标准。
    这可不是空口白牙,因为五年之后,也就是光烈十三年,都要统一进行一次最终决算,审核各项政策执行情况和数据的。
    如果有较大出入,又没有什么明确理由,就等着去都察院监察署和廉政署申辩吧!
    整整二十七天的会议,人家天子和内阁可都是给足了你表达意见的机会,绝大多数指标都是各部门自己定的,出了问题那可就真没啥借口可言了。
    余下时间,朱由榔又留了诸多文武大臣共同宴会放松了几日,减轻前些日子的紧张气氛,才各自放归,该干嘛干嘛去。
    而中书署和检校署,又花了十多天,整理完会议纲要,并总结了一份报告,送至御前披览。
    朱由榔批示,并略作修改后
    光烈八年,七月九日,《启民报》花了整整两页纸,刊登《光烈八年幕府山朝会简要》,列举了一系列可供公开的部分关键规划指标。
    之所以说是“可供公开”,毕竟有关军事、外交的大多数任务指标,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不过如教育、民生、经济、外贸等等,大多数工作,都能囊括其中。
    由于大多数规划都以五年为期,故而民间常常称呼其为“五年规划”。
    过去,这种统治者将自己未来的施政纲领公之于众,是一件相当罕见的事情,很快就引发巨大的讨论。
    第21章 五年规划(下)
    这些天,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各个人员聚集的场所,都不乏在讨论《启民报》上最新消息的。
    经过五年多的发行,现在的启民报发行量已经相当可观,由于是皇家内帑全资控股,又有启民书社做后盾,很快就从最初的净亏损,逐渐转为盈利。
    每期发行稳固在两万左右,可别小看这个数字,因为这年头还不像后世的工业化时代,底层老百姓对于这些东西不甚感冒,最多只是闲暇时在路边茶摊旁听人唠叨而已。
    真正订阅大户,还是中低层知识分子、吏员、商人等等,虽然到了明代,市民社会中的知识分子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了,但相较于底层百姓,自然还是少数。
    而且这年头的人,都比较节俭,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人,或是几个人定期买一份,随后传阅其他人的。
    还有茶肆、酒楼之类,也会定期订阅几份,作为吸引顾客的手段,摆在店里。
    甚至有些会雇上个识字的小厮,每天就在大堂里,念各种报刊。
    以至于南京城内,早茶听新闻,都快成为一时风尚了。
    “计划在光烈十三年中以前,向北方各布政使司,移民四十万户,有关移民方略……”
    “五年内,预将新建小学堂一千七百八十所,中学堂一百六十五所……毕业即在读小学以上学生数量应超过一百四十万人,中学以上七万五千人。”
    “五年内,朝廷财政收入应较光烈八年,至少上涨五成,军费预算,应由占全部财政支出六成,下降为三成半,民生支出增长两成半。”
    “五年内,将以内帑和财政联合出资形式,在应天、顺天、济南等十一地,建立医学堂,至少在光烈十三年中以前,向军、民单位,输出培养医学人才一万三千人。”
    “五年内,在全国范围内,健全预备兵役体制,改变各布政使司、府,都司、兵曹职能……在全军展开文教扫盲活动,于光烈十三年十月前,完成全军‘四化’初步建设。”
    酒肆里一名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厮,拿着个新刊启民报大声念着,正是这几天吵得沸沸扬扬的朝会简要。
    他是江宁二小的学生,不过家庭条件不太好,便在休沐放假的时候出来兼职,这年头也没个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十二三岁就出来做工或是下地耕作的大有人在。
    大堂里吵吵嚷嚷,大部分都是底层力夫或是脚商之类的市民。
    “这‘四化’是甚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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