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也不新鲜,自古以来,勋贵宗室集团,主要就是依靠庄园经济跻身食利阶层,这样的庄园,那些个南京的勋贵宗室家中,亦是不乏。
    只不过没有像八旗这般,吃相过于难看,而是通过灾年放贷、婚葬借债等等方式,逐渐兼并土地而已。
    这也是朱由榔一直以来,夙夜匪懈,忧心辗转的问题,消灭一个人容易,消灭一个阶级却是难如登天,哪怕只是略作限制,都举步维艰。
    别说他朱由榔,就是朱元璋,杀了这么多人,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一点上,《红楼梦》里可以略窥一二。
    这也是封建性的一种体现,东亚封建社会不同于西欧,并不直接体现为等级制压迫,而是往下转移,为宗族自治式的阶级压迫。
    所谓家法大于国法,父权大于君权。
    建州女真虽然在努尔哈赤之前,属于渔猎部落,封建化程度较低,但皇太极后,已经基本完成了自身封建化。
    入关以后,自然就不局限于掠夺浮财,而是打算在关内安家,进行封建统治了,故而才会大量兼并田土,作为给八旗军士的奖赏。这其实也有些类似于一种“军功授田”的思路。
    但在康熙朝以前,八旗兼并土地,尤其是北直、山东两省,过于剧烈,导致了不少社会问题。
    如今,却是在王愬的铁蹄到来之下,彻底爆发。
    北直保定地区的涿州、易州、霸州、安州先后爆发佃农起义,起事的农民处死庄头,打开粮仓,攻打县城,四处流窜。
    其中部分,为锦衣卫联络招揽,与王愬的骑兵汇合,一齐往五回山方向运动。
    于是乎,在起事民众策应下,拿下了涿州的王愬,队伍迅速扩大,从三百多骑,飞快扩充到步骑两千余众。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农民丁壮,战斗力相当有限,但也足以让兵力空虚的北直清军头疼。
    顷刻间,保定、真定遍地烽火,多尔衮惊怒交加之下,只能继续从察哈尔、科尔沁调动蒙古军马,入关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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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是要我当山大王了?”
    王愬看着手中的枢密院文书,向身侧的胡百户问道
    现在是光烈七年正月十四,马上就到元宵佳节,意味着年关过去,而整个北伐战场,也随着冬季的减退,开始升温了。
    枢密院通过锦衣卫,向王愬传达了指令,顺带着也将南面的晋封诏书带了过来。
    冠军侯且先不提,只说晋升总兵以后,也就意味着王愬这支部队,不再归属光复骑军的王辅臣部下辖。
    而更为微妙的是,枢密院虽然提拔王愬为总兵,却并非光复骑军总兵,甚至并未说明所部归属。
    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之后,王愬所部拥有独立行事的权责。
    这可是独立一军的待遇。
    当然,也是出于战略考虑,在日后北伐战场上,王愬这支深入敌后的偏师,也是一根钉子,关键时候可堪大用。
    但王愬心头并未轻松多少。
    “察哈尔的骑兵已经进关了吧?”
    王愬又向胡百户问道
    胡百户颔首
    “察哈尔正白、镶白、正蓝、镶蓝四旗均已入关,合计恐怕超过七千骑,再加上科尔沁方面的三千人马。此时关内鞑子却是多出了一万生力军。”
    王愬皱眉
    现在他手里,算上涿州方面拉来的两千多义军,也不过两千四五百的样子。
    于是也只得长叹
    “唉,现在也只能先退往太行山,暂避锋芒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胡百户倒是无所谓,安慰道
    “将军勿忧,枢密院的意思,本就是想让将军在北直扎下根来,先和鞑子周旋一般,若是能吸引清兵大部于此,也是功劳。”
    王愬思虑良久,却是道
    “不能等着挨打,不若主动出击!”
    接着解释
    “察哈尔部南下还是需要些时日的,我等不妨先南下真定府,在那边席卷府县,尽量多策动些抗清义军,人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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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濉水以北,黄河以南的淮北地界,有一座方圆数十里,连绵河畔的山脉,称为磐石山。
    黄河夺淮入海以后,这里的战略地位颇为紧要。
    与黄河对岸的吕梁山(此吕梁非彼吕梁),相互对峙,卡主淮南北上徐州的通路。
    眼下,却是成了清兵大营驻扎之地。
    而所驻之军,正是之前与张名振光复后军交战,未能得手的岳乐所部镶白旗,以及新军所部。
    符离桥失利之后,岳乐带着北撤的数万大军驻营于此,和光复后军的作战,倒也并非毫无战果。
    起码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两三月间,光复后军都只能顿兵于宿州,不再北上,只是舔舐伤口,补充损失。
    但岳乐这边损失也不小,原本出动的六万精锐,在符离桥和宿州减员超过一万五千之众,剩下的兵马只得北撤。
    而且更麻烦的是,符离桥这边无功而返,淮北李定国那边却是节节胜利,当初调兵集中宿州,本就是为了重创明军。
    如今明军没有重创,李定国那却已经难以制衡,退下来的新军,也得调动回黄河东岸增强防御了。
    岳乐手下四镇新军被调走三镇,只剩下赵良栋所部和自己留在黄河西岸。
    手中仅剩镶白旗一万,赵良栋部残兵七千余。
    岳乐年方及冠,就承担大任,自比卫霍之才,本踌躇满志。
    但却没成想,第一战,就吃了大亏,以至于局势艰难,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更加坚定,想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做一番力挽天倾的努力。
    所以他挑准了磐石山,这里卡在光复后军北上徐州的侧面,若是张名振北上,必须要先拔出磐石山,否则岳乐就可以随时咬对方屁股一口。
    而且他也不甘心就这般毫无作为,而是将骑兵分数百一队,派了出去,袭扰洪泽湖北的明军据点,打起了游击,很是斩获不少战果。
    这样互派小队袭扰的战术,在入冬以后,于两军之间都有广泛使用。
    尤其是辽东,地广人稀,又互相奈何不得,就互派骑兵袭扰,打得不可开交……
    时间,就在这种微妙平衡中流逝,直到光烈七年二月,冬日将近。
    战事重新爆发。
    而这一回,首先发难的,却并非两边君臣都死死盯住的徐州战场。
    却是千里以外的襄樊。
    襄阳攻防战,即将打响……
    第23章 中路战场
    江汉平原的战场与江淮地区大不相同。
    这里虽然也属平原地带,但水网密布,两军围绕着长江、汉水反复争夺拉锯,进展比较缓慢。
    不过李过和高一功、赵印选还是取得了不少战果。
    年前,趁着隆冬时节,长江虽然没有封冻,但也进入了枯水期,光复中军都督赵印选,在李过的命令下,督理三师人马,在水师配合下,于公安县渡江。
    清军自然连番拦截,两军在长江之畔展开鏖战,历时数日,赵部斩首四千余,突破清军防线,北上江陵。
    清军江陵的绿营守将陈杨见大势将去,趁机反正,江陵光复。
    而江陵,便是荆州府治。
    至此,湖广北部的三大战略要点,武昌、荆州、襄阳,明军得其二。
    通过掌握武昌、江陵两大长江中游上钳制的关键点,李过重新获得了面对整个江汉平原核心地带的俯瞰地位。
    济尔哈朗位于汉水南岸的上百里战略缓冲区域都失去了意义,不得不将南岸近万清兵撤回。
    明清双方的对峙,从长江一线,往北推移到了汉水一线。
    而且由于汉川城依旧牢牢把握在明军手里,清军连汉水防线,也十分不稳固。
    李过和济尔哈朗均是老将,不过在中路战场上,明军占有更多的兵力优势。
    参战的光复中军、光复前军,都是编制达八个师的绝对主力军,两军合计超过十八万人,为四大战场之首,并且前军和中军不同于后军、右军,都是光烈朝的老牌精锐了,战力强横。
    而济尔哈朗手里的兵力相较而言,就十分单薄了。
    虽然从数量上,亦不下二十万,但谁都知道,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划水绿营炮灰,真正堪用的主力,也就是镶蓝旗、镶红旗两万四千多八旗兵,以及四镇新军五万多人马。
    故而,当荆州失陷以后,济尔哈朗迅速退缩,没有纠结于一城一地,大步后退,一路让出诸多府县,收缩到汉水以北。
    并且济尔哈朗也许是比东边的瓦克达、岳乐等人,更了解明军的强横,和两军之间的差距,尤其是东路战场,宿州战役的消息传来后,济尔哈朗坚信,面对明军攻势,最好的方法还是凭城死守。
    于是乎,中路清军开始大搞坚壁清野,“结硬寨,打呆仗”,避免和明军野战,反倒是凭借湖广北部山河交汇的特殊地理形势,和一众坚城,开始当缩头乌龟。
    一般情况下,认为明朝有三个都城,北京、南京、中都凤阳。
    但事实上,若只以名义而言,还有第四个都城,就是湖广北部的承天府,也叫“兴都留守司”。
    这是当年嘉靖朝“大礼议”的产物,嘉靖帝将自己即位前的安陆老家当做龙兴之地供了起来,将之和中都凤阳并列,但事实上,后来的万历等朝,并没有将其当回事,只是留守司与承天府的建制遗留了下来。
    清军入关后,更是又将其改回了安陆府。
    而对于明军而言,这个承天府却是遗留了不小麻烦。
    因为嘉靖皇帝百年前的任性,导致在汉江以北,明军所面对的,凭空多出一个坚固要塞。
    原本的安陆州钟祥县不过只是小县城罢了,如今却是成了一座不比凤阳差多少的坚城。
    济尔哈朗以手下悍将,固山贝子务达海,领镶蓝旗四千精锐甲士,督理一万五千绿营,镇守钟祥县。
    并扼守荆门,死死顶住了赵印选北上兵锋,让两军重新进入对峙状态。
    但汉川方面,来自光复前军的攻势,就无法抵挡了。
    高一功从汉川北上德安府,势如破竹,连克数县,一路打到随州,距离襄阳不过二百里的样子。
    济尔哈朗将兵力集中在信阳、襄阳、钟祥、郧阳四点,形成一个三角状防线,尽可能把明军限制在襄阳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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