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是要抱我去沐浴么?”萧君泽轻笑着勾住他脖子。
    “抱不动,”贺欢用阿萧的手按住自己的肩膀,“我受伤了。”
    “刚刚是谁说他年轻力壮的?”萧君泽伸手在他肩膀上的青紫上捏了捏,那肌肉坚硬得和铁一样。
    “事实如此啊,”贺欢微微低下头,像一只大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但我使不力,你却还有力气,只要把我脖子抱紧一点,我便可以带你过去了。”
    萧君泽悠悠道:“花样可真多,你再磨蹭,那我就抱你过去!”
    贺欢有些懊恼:“这不可能,也不合理。你没有那么多力气。”
    萧君泽挑眉道:“谁说,一定要走啊,也可以抱着你,滚过去嘛……”
    贺欢看着地上厚厚的地毯,突然之间,又口干舌燥起来,不由吞了吞口水,但他还是正色道:“这,还是算了,青总管在外边,我们快一点。”
    还是要给青蚨大人留点面子的,不然以后真成仇了,可不好收拾。
    萧君泽轻啧了一声,这小狗,居然敢不尽全力,不是那么完全地听话啊。
    ……
    贺欢留宿了一晚,当然没能同床共枕,而是被青蚨冷着脸安排在阁楼上,一个火盆一床被子,警告他敢下来,他就阉了他!到时一样可以服侍阿萧!
    贺欢特别识时务,当然乖巧应是,早上更是一大早就回到了军营,都没去找阿萧说声再见——他很清楚,想在襄阳立足,自己的实力才是立身之本,而且阿萧累了,不会起那么早,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而萧君泽也确实是等太阳起来,才从床上爬起。
    “唉,怀个孩子,居然把我作息都打乱了,”萧君泽一边抱怨,一边洗漱,青蚨面无表情地帮他拿起衣袍,给他穿上,萧君泽不由笑道,“青蚨,快过年了,你觉得要怎么过才好?”
    青蚨冷淡道:“如此大事,岂是老奴一届奴婢可以开口的。”
    萧君泽不由伸手给了青蚨一个拥抱:“哎呀,青蚨你和阿欢计较什么嘛,他是外人,你才是内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这样看,他是不是就被你玩在手心里了?”
    青蚨突然觉得君泽说得好像有道理,但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便皱眉道:“你说的好听,你只是嫌麻烦,不想引起他怀疑,又想趁着没走,多享受一番,这麻烦,却是丢到老奴这里。”
    “那倒也没有,”萧君泽轻笑一声,“我不会刻意瞒着他……行了,让崔曜过来。”
    ……
    崔曜永远都在忙,雍州本是南朝之地,被北魏占据后,这里的世族大量南逃,他们剩下的土地少量被赐予给庶民,大量的被赐给北魏的宗族、汉人世族。
    北方的外来者、本地的山蛮、未逃亡的乡豪,还有草原来雍州的胡兵,以及在工坊的工人、南来北往的大量商队,这一切,都对襄阳这座新兴城市带来了巨大的考验,让崔曜不得不全心投入到处理人与人、族与族之间的矛盾里去。
    而萧君泽一开始就设置到每个巷市的小吏,则在这几年间起到了巨大作用,正是有着这些基层的小吏,崔曜对襄阳的掌握才能快速而准确,为此,在君泽的指点下,他还专门设立了“市政”这个机构,管理着这数十万人口的大城里的商业、治安、税收、教育和城市建设。
    如今,市政也是襄阳书院学子们的一处热门的去处,收入虽然没有去工坊那么赚,事还多,但离家近,父母看着体面,还能分到带茅房的小屋一间,是婚姻嫁娶的优秀对象。
    若说有什么让崔曜麻烦的事情,就是他想把这套“市政”吏治推行到其它诸城的乡里时,效果非常不好。
    “……那些书院子弟,都不愿意去南阳、邓城等地,说是离得远,被乡里人欺负,”一提到这事,崔曜在萧君泽面前大吐苦水,“各地乡豪倒是没那么反对,他们如今踊跃想在襄阳开设工坊,赚得钱财,去开垦新田地,最最反对的,是各处乡里。”
    “细说。”萧君泽明白,想要将他治下发挥更大的一点潜力,至少要让自己基本盘扩大一番。
    “乡里都是宗族为大,”崔曜无奈道,“平日里,行吏事的都是乡中有威望的老者,他们不点头,咱们那些年轻人,也进不去,别说长驻后传答您的意思,便是将村中土地人丁计完这事,也做不到。”
    萧君泽倒是不意外,小农经济本来就是排外的,那些村人最害怕的便是上屋折腾,在他们看来,没有比维持现状,且永远维持现状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就在年末邀请那些乡中三老,来襄阳庆祝新春,到时,你来亲自给他们讲,”萧君泽轻声,“我本是有些计划要在南朝施行,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在这边,先试探一番。”
    “您是说,要在南边邀请世族,重订黄册,修整官制么?”崔曜也听过这事。
    “不错,南朝如今世族大家盘根错节,纵然萧衍能力出众,在他们的干扰下,能做的也非常有限,”萧君泽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给他们再添一把火。”
    在抗衡皇权这个事上,南朝世族是非常统一的,萧君泽如今其实只能算是各大山头们认的“共主”,和北魏这边一言而决的皇帝差了许多。
    但问题不大,北魏很快也就会变得和南朝一样糜烂,最后点燃这个乱世最后的一把火。
    “我这便去安排。”崔曜点点头,“只是,主上,这权势上退一步,想再进,却是千难万难。”
    有些权力散出去,至少一个朝代里,不要想再收回来了。
    “南朝本就没救了,”萧君泽微微一笑,“我要让他,成为新国度的燃料,当然它就越弱越好。”
    无论多少次,崔曜还是为主上能放弃这样的权利而惊叹:“所以,您才是最值得我追随的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崔曜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道,“对了,明月说那个人,昨晚没有回军营。”
    萧君泽喝水的手微微僵住。
    不是,你们这都打翻过的水,我也要重新端吗?
    第199章 你怎么解释
    太阳的照常升起。
    斛律明月骑着高头大马,迎着的朝阳,静静地凝视着校场上那正在训练的下属的年轻人。
    对方身姿矫健,眉目俊朗,却不是汉人那种精巧细致的美丽,而是那种阳刚的,一举动一动都是能空手屠狼的英勇。
    没过一会,额头尽是汗水的贺欢走到他身边,拿身边的汗巾擦了脸,笑道:“将军前来视察,所见如何啊?”
    斛律明月还真没挑出毛病,不由冷笑道:“尚可,想来在年末大比时,你一定的能夺得魁首吧?”
    贺欢微笑着摇头:“我这下属,怕是轻易的进不了大比,只能自己与自己比,怕是要让斛律将军失望了。”
    他们火枪队的武器威力强大,不是打死敌人,就是炸死自己,哪可能上比试?
    至于说骑射功夫,他有马的时间也就这两年,又哪里比得过斛律明月这种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五岁就开始拉弓射箭的人呢?
    贺欢从来都很谨慎,他不是争强好胜的人。
    斛律明月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贺校尉还是要有些功劳傍身,否则,怕是难以长久啊。”
    贺欢低头道:“贺欢不才,让斛律将军操心了,从今后必然日夜自省,不忘将军的另眼相看。”
    斛律明月看他油盐不近,轻声道:“吾听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日便送贺校尉了,望你自勉。”
    贺欢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眸都亮了起来,不由抬头笑道:“斛律将军,您看以我的年纪,这色,还能维持几十年呢?”
    他的笑意灿烂的压过了阳光,让斛律明月险些的冒出青筋,不由狠狠盯了他一眼,猛扯缰绳,策马离去。
    贺欢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更灿烂了。
    然后,他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以后要不要戴具面具,否则这长年在外,风吹日晒的,阿萧说不定会心疼呢?
    想到这,他愉悦地转身,继续操练自己的士卒去了。
    ……
    斛律明月回到崔曜身边后,把这事给崔曜大吐了一番苦水。
    “你别担心,”崔曜安慰他,“我问过主上了,他说,不会给那贺欢名份的,让我别想太多,他最中意的就是你我这些老人,所以才会对我们保持距离……”
    “这话你还信?”斛律明月冷笑一声,“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分明这家伙引诱了主上,你生得也不比他差,怎么不去试试?”
    崔曜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主上岂是会被美色所迷的人,也就这几日有了些新鲜感罢了,再者,这贺欢若将来能与你我三足鼎立,也未必不是好事。”
    斛律明月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崔曜正色道:“你我虽是的主上的心腹,但咱们必然不会只屈居于襄阳一偶,将来逐鹿天下,这天下兵权若只给你一人,那才是害你。”
    斛律明月冷哼道:“主上会相信我!”
    崔曜微微摇头:“这并非是信与不信的事,你想想,一但你大权在握,会不会有属下亲随,想让你更进一步,到时你杀还是放,但若交给两个人,则不会有这种烦恼,主上是聪明人,一开始,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斛律明月皱起眉头:“按你这说法,他还会继续被主上重用?”
    崔曜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小子要是没有真材实学,也走不长远,这些年,主上扶持教导的人不少,扶不起来的,主上何曾多问一句,多看一眼?”
    斛律明月一想也是,于是不再纠结。
    “对了,主上要将各村落乡老都邀请一位前来襄阳庆贺,这事便交给你了,如今是年关之时,天寒地冻,那些乡老大多上了年纪,若是独自上路,怕是没有多久,便有不少要死在路上。”崔曜做事向来细心,“我派出人手,将去乡里将人接到县城之中,你把他们用车船送来襄阳,我会安排好住处。”
    “雍州五郡,有二十六县,三百余乡,光是正人就要三百余,说不得还有他们的亲人要一起同行,这人那么多,那你要安排在哪里?”斛律明月问。
    崔曜微笑道:“如今年关将至,许多的工坊已经放了春假,空余宿舍极多,回头与那些工坊主商量一番,便能安置下来。”
    斛律明月看他都已经有了计划,便笑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安排。”
    ……
    晚上,在青蚨面无表情凝视下,萧君泽又点起灯,并且在片刻后,成功召唤到了贺欢。
    萧君泽留他吃了晚饭,一番学习上的教授问答后,贺欢又写了好几篇的笔记。
    萧君泽一边坐在他身边,给他指出错误,一边帮他检查昨天受的伤,好了没有。
    “哎呀,你这边肩膀好许多了,怎么那边肩膀又受伤了?”
    “训练总不能停啊,”贺欢认真道,“只有训练好了,让将士们看着战马冲锋到眼前也绝对不会退缩,才能发挥出火枪的最大威力,否则,它与弓箭便没什么区别了,我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萧君泽感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来,我给你上药。”
    贺欢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来啊……”
    “你看得到吗?”
    “看不到……”
    “那你自己来。”萧君泽好笑地将药酒递给他。
    他伸手倒些微红的药酒在手心,按在右肩上,水珠顺着肌肤滑落。
    “你不是这次伤在左边么?”
    贺欢脸瞬间红透了,半恼着地把酒放下,把身子靠过去,拿他的手倒上几滴酒水:“你看着那么清楚,那你来啊!”
    “是你说不要啊!”萧君泽被几滴冷水冰了一下,笑着缩手。
    两人闹了起来,青蚨在旁边宛如冷血动物,冷冷地盯着贺欢。
    贺欢仿佛感觉到了,往一边躲了躲:“阿萧,你看青总管,他,他是不是生气了啊?”
    萧君泽正在手下感受肌肤的弹性呢,怔了怔,抬头对青蚨笑了笑,把衣衫不整的贺欢拖到屏风后面:“别怕啦,青蚨只是关心眼神。”
    “真的么,我觉得不太像啊!”
    萧君泽果断道:“那是光太暗,你眼睛不好,回头多吃鱼和胡萝卜!”
    “胡萝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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