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周炳聪也是烦闷的摆手,“今儿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你啊,肚量就放大一点,索性也没多久的事,再过一会儿,他人也就回去了。”
    周炳聪宽慰着王梅香,也宽慰着自己。
    这翁志仙虽然有瘟志仙的名头,不过,他向来是自己倒霉,倒是没听说过染得周围人也跟着倒霉的事,今天是周炳聪家摆宴席,要是赶了客,那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翁志仙还是儿媳妇的娘家人,听说是嫡亲亲的叔来着。
    周炳聪想揭过这事。
    王梅香心里不痛快,不过,她却也知道,周炳聪说的在理,今儿是她家办喜事的日子,闹开了不好看,有什么事,那也得忍过今天再说,眼下只能发发牢骚罢了。
    劝是这样劝自己,王梅香越想,心里越是憋得慌,当下将手往腰上一叉,哼声道。
    “不成,我得给彩凤说一说去,下回可不兴这样的。”
    彩凤便是今日的新娘,周家新进门的儿媳妇。
    听到这话,周炳聪也没说话。
    翁家找了翁志仙送亲,这事他也不高兴,给儿媳妇说一说,提醒一两句也好。
    王梅香一扭身子,转身朝穿一身红嫁衣,烫着时髦短发的翁彩凤走去。
    翁彩凤也正跟着新郎送客人,她还不大认得这边的亲戚,只脸上挂着笑,客气地寒暄几句,送别客人。
    听了王梅香带着埋怨和数落的话,当场,她脸上的笑容要挂不住了。
    “妈,那是我叔。”
    王梅香张了张嘴,正待说翁志仙瘟的事。
    “妈,妈——”周戎晋瞧着有些不妥,连忙拉住人,打着圆场,道。
    “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翁叔来送东西这事儿我事先就知道,什么瘟不瘟的,那都是大家的闲话,是些迷信!”
    “再往前搁几年,这都是要破四旧的。”
    真是个憨的!
    她这样斤斤计较,为的是谁?
    为的不还是他们老周家!
    王梅香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暗暗咬牙。
    真是媳妇进门,老娘就撂一边了。
    “成成,不说不说,我不说成了吧。”
    ……
    刚刚婆婆和新儿媳两人的嗓门都提了提,这个角落有了动静。
    家长里短的热闹,人人都爱凑。
    难免的,大家的视线往这边瞧了瞧。
    就见新娘子绷着一张俏脸,手也揪着大衣的衣角,婆婆和新郎官在说着什么,这会儿声音也小了下去,瞧着就像是火苗在要蹿起来时,被人一制止了。
    眼下倒是也没什么大碍。
    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亲近的,见现在婆媳闹不起来,大家忙着做事,视线相对,揶揄一笑,也就低头各干各的的,打算事后再好好地问一问。
    “就我多事!就我多事!”王梅香憋着不痛快往堂屋方向走去,一路走还一路神情恨恨。
    堂屋里,周爱红正在和亲近的老姐妹唠嗑,瞧见憋着气的弟媳,面上浮起了诧异。
    “怎么了这是?”
    被人一问,王梅香就跟找到主持公道的人一样。
    她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地将话给说了个底朝天,末了,长长吁了口气。
    要说啊,这气千万不能憋,憋来憋去成王八!
    现在,把话都说出来了,人也就可痛快多了!
    周爱红也会宽慰人,“大吉利是,今天是戎晋大喜的日子,不要紧的。”
    “来者都是客,哪里有什么瘟不瘟的,你呀,就不要忧心了,现在媳妇进门了,家里又要添丁添福,喜事还在后头呢。”
    被这么一宽慰,王梅香心里也舒服多了。
    “大姐——”
    王梅香瞧着周爱红,眼里都是亲切。
    以前还不觉得,这大姑姐性子是真的好啊,说话也好听。
    仔细一看,哟呵!这衣裳穿着可真精神,袖子那下头,她要是没瞧错,那是个金手镯吧……
    乖乖,好大好瓷实的大金镯子啊,搁以前,也就地主家有这东西吧。
    大姑姐这是往哪里发财了?
    瞬间,王梅香说话的声音更热情了。
    ……
    a市是南方,这边气候潮湿多雨,就是冬天也是湿冷的气候,放眼看去,青山依旧,有许多树木常绿,除了添一分肃冷,倒是不怎么见萧条。
    晚上还有酒席,不过,晚上的宴席倒是不比白天的丰盛,只下午的剩菜热一热,再煮几碗家常便菜,最后再来一道豆腐汤。
    这道汤,按照这边风俗习惯,那必须得由新嫁娘亲手做。
    寓意着成立小家,从此洗手做羹,要操劳家庭里里外外的意头。
    新娘子抿着嘴笑了笑,手中拿一个大铁勺,在那砌的灶台铁锅里翻了几下,等汤沸腾了,再撒了葱花,舀到汤碗中端到桌上。
    晚上吃的是炊饭,饭很香,还带着木头的香气,配上一碗热腾腾的汤,初冬的夜里吃上一碗,别提多舒服了。
    “梅香嫂子现在是要享福了啊,新娘子厨艺很不错呢。”
    “香!我再舀一碗。”
    一碗豆腐羹,大家是夸了又夸,不知情的还道新娘子煮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今晚摆桌不多,只亲近的人摆了桌,听到夸奖的声音,新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潘垚凑近潘金,偷偷在他耳边小声道。
    “爸,我以后就不嫁人了,亏,太亏了!”
    “好好,咱们不嫁,盘盘一直陪着爸爸妈妈。”
    潘金侧头,好笑不已,小丫头片子的,还知道什么是嫁人呢。
    想着小姑娘去别人家,潘金莫名地也心里发酸,只道时光慢慢些走,他和爱红能陪着盘盘慢慢长大。
    潘垚又看了眼新娘子,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新娘子吃亏了。
    都是一个小家,为什么得是新娘子洗手做羹?新郎就不用吗?
    大家夸得那么用力,不就是先给新娘子戴高帽么,捧着她以后洗手做羹,一日餐。
    哼哼,新娘子嫁人嫁亏了!
    她都听一舅妈说了,新娘子也有工作,钱一道赚,这洗手做羹,它自然也得新郎新娘一道!
    ……
    “大姐,你们今儿留下来睡觉吧,在家耍两天,热闹热闹,回头再回村子里去,难得回来一趟,我都舍不得大姐回去,想和大姐再亲香亲香。”
    王梅香热情留人。
    听到周爱红说太麻烦,家里没有地方住,当即就道。
    “不怕,挤一挤就有地儿睡了。”
    “不用,”周爱红笑着摆手,“真不用,我们就先回去了,回头空了再来玩,你要是得空了,也去我那儿做做客。”
    “这时间点回去……”王梅香看了看天色,担忧道,“这时候还有船回去吗?”
    周爱红低头瞧了潘垚一眼。
    潘垚冲她笑了笑,眉眼弯弯。
    周爱红眼里也盈着笑意,“有,有船。”
    “是得回去了,明儿盘盘还得上课,我们也没给她请假。”潘金在一旁出言帮腔。
    “是哦,明儿周一,孩子得上学了。”王梅香冲潘垚笑眯眯一下,伸手要朝头摸来。
    潘垚往周爱红身边一躲,冲着她笑,被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一笑,王梅香也没计较,倒是呵呵笑了两声,道小孩子还皮薄害羞呢。
    读书这事,在大人眼里都是重要的,自然没有因为吃席走亲戚就请假不去的道理,如此一来,王梅香也不多留人了。
    “成,你们回去路上慢一些,回头空了再来玩。”
    王梅香将人送到院子门口。
    这时候天冷,盖的被子厚,还得打地铺,周家已经有几个客人留下了,再多个潘家,周家的被子只怕真不够数。
    又寒暄了几句话,潘垚坐着车子前头的杠子上,将围巾围好,顺道还帮潘金将手电筒打好。
    周爱红坐在自行车座后头。
    “坐好喽?”
    “坐好了!”
    “好嘞,回家喽!”
    车头一开始有些摇晃,随着车轱辘滚动,车子骑得快了一些,车头也更稳当了起来。
    周爱红:“慢点儿,仔细骑到坑里去了!”
    潘金:“那不能!我技术好着呢。”
    潘垚也给她爸声援,“妈,别怕,我打着手电筒照着,肯定不会去坑里。”
    这个时间是没有客船了,潘垚准备了甲马符,等再走出这一段路,他们便用甲马符回芭蕉村。
    路上,周爱红想着今天的事,还感叹道。
    “一弟妹瞧着我都热情了,我都瞅着了,她是瞧见我手上的金镯子,这才态度更亲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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