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潘垚好似瞧到了什么,诧异了下。
    “怎么了?”潘燕妮有些紧张。
    “没事,就刚刚过去的那批纸马,我瞧到上头的经文了,那是我昨儿帮一个老太太写的,捎给她的两个孩子。”
    潘垚认得那字迹,这会儿瞧着自己叠的小纸马还颇为稀罕,这一认真瞧,就瞧到有一匹纸马的尾巴微微翘起。
    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
    这只驮了一包包袱的纸马,它翘尾巴是怎么回事?
    潘垚记得,自己并没有把纸马的尾巴翘起来呀!
    ……
    天上一轮弯月,星光点点,幽蓝的天幕下,骏马奔腾而来的场景恢弘又壮观,带着绮丽的色彩。
    “走吧。”潘垚拉着潘燕妮又瞧了一会儿,招呼了一声,这才继续往前。
    很快,两人便到了a市。
    顾菟支摊的地方在a市的一条古街,名唤长风街,就在平乐坊附近。
    在还没有建国之前,平乐坊就是一处闹市,这儿人口集中,且多数是富户。
    只见一个牌坊立着,两根一人抱柱宽的红柱支撑着牌坊,牌坊上头挂一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长风街三个大字。
    往里走是一条约莫五米宽的街。
    街道是青石铺就,两边是青砖红瓦的古建筑,只见飞檐斗拱,朱楼绮户,带着岁月沉淀的韵致。
    清晨时的一场春雨,洗濯了尘埃。
    青石地排水快,下午太阳一晒,这会儿已经不潮了。
    也因为这样,虽然今天是清明节前后,长风街却还热闹。
    潘燕妮头一次来,眼睛都不够瞧了。
    街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人,琳琅满目的商品,热闹的吆喝声,还有食物飘香的味道。
    和乡下的芭蕉村一点都不一样!
    “土土,好香呀。”
    潘垚也跟着点头,是好香!
    煎饼的摊子,面糊被摊开,炙热的火一烤,瞬间发出诱人的香气,时不时有大人带着孩子去店里,点上一份拌面一份馄饨,空气里都是葱油的滋味,馋得人肚子咕噜噜叫。
    三餐四季,人间烟火。
    ……
    人太多,潘垚将潘燕妮的手拉得很紧,两人个子小,七挤八挤,很快挤到了顾菟那一处。
    顾菟也不讲究,直接在地上扔了块油布,绿绿的油布上堆着蝙蝠衫和喇叭裤,蛤嫲镜的待遇好一些,倒是拿了个长条桌,将它们摆在桌面上头,工工整整。
    黑色,茶褐色,浅绿色……细框的,厚框的,各种各样的□□镜。
    这时候蛤嫲镜不好进货,这也让顾菟成了长风街最受小年轻追捧的摊主。
    潘垚瞧到,旁边好几个同样摆摊的摊主暗暗瞧了顾菟好几眼,也是眼馋他的好生意。
    顾菟:“也不是没有人眼热,有几个人寻上门来,要和我合作。”
    说是合作,可看那流里流气的做派,还有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他们在街上有兄弟,兄弟的上头还有人,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警告着顾菟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会吃吃罚酒,好好合作,大家还能一道发财,不然谁也别赚这个钱!
    顾菟才不怕呢,现在春天来了,它的兄弟姐妹也不老少!到时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顾菟皱了皱眉,摆了摆手。
    “我才不合作,自己卖都不够,进货一趟也麻烦,游得我累死了。”
    它薅了袖子,让潘垚瞧它的胳膊。
    瞧到没,都瘦了!
    潘垚偷笑,顾菟是淡水的蛙,跋涉千里地去香江外头进货,确实不容易,皮肤都容易发皱呢!
    这会儿,顾菟幻化成了个成年人模样,只是个子稍矮,也就一米五多的模样,面容变老一些,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摇一摇都会晃悠的大肚皮。
    潘垚和潘燕妮拿着线将玉兰花穿成手串,靠着顾菟这客流量的摊子,还是年轻人多的摊子,很是卖出了一些。
    只是每一个买东西的人都得瞧瞧潘垚,再瞧瞧顾菟,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上一句。
    “老板,这俩是你闺女和侄女儿?”
    “哦哦,不是啊。”
    “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是你闺女儿?不不不,老板,我不是说你丑的意思,其实你也不是很丑,就是长得特别了一些。”
    来人见顾菟朝自己瞪来,赶紧改了口。
    岂料他越说,顾菟眼睛瞪得越大,直把人瞪得讪讪发笑。最后,来人眼睛一转,视线落在潘垚身前的那蓝玉兰花,扯开话题。
    “对了,这花多少钱?我全买了!”
    全,全买了?潘燕妮紧张得直抓潘垚,以眼神示意潘垚,心里在尖叫。
    土土,这人说他全买了耶!好人啊!
    潘垚低头稍微数了数,说了个数,对着大方的客人笑眯眯道。
    “这篮子也一道送你吧。”
    “那剩下的别找了,给两个阿妹买糖吃。”来人递了张大团结过来,提着篮子,着急忙慌地继续往前。
    直到走出了顾菟的视线,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老板真的好吓人啊,那眼睛一瞅,就跟田里的青蛙一样,还是一头大青蛙!
    拎着竹篮子,林维堂心有余悸。
    “阿维,你这买的什么?”这时,林维堂的背后传来一道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维堂回头,那人好像知道他要转哪一边,事先往他另一边的脑袋处探去。
    “哈哈,你又没瞧到我。”赵来景得意。
    来人是赵来景,他和林维堂打打闹闹了两下,视线落在林维堂手中的小篮子上,又有些好奇。
    “你怎么买了一篮子的花?唔,是白玉兰啊……”
    他捻了一颗花往鼻尖嗅了嗅,别说,还真怪香的。
    竹篮子青碧,里头还有半篮子的白玉兰,一些穿成了手串,有一些还是零散的花朵,只见花朵半阖模样,正是适合采下来兜卖。
    赵来景也不客气,捻了一根就往耳朵后头夹着,就像夹香烟一样。
    “买花……你有对象了?”
    赵来景诧异,上下打量着林维堂。
    嘶……好家伙,竟然瞒这么紧,平时都一道耍的人,愣是没有半分口风漏出。
    “哪呢!”林维堂也不客气,直接拿手捏着赵来景的脑袋,将他打量的目光扭开。
    “还不是你,和我说长风街有一个卖蛤嫲镜的摊主,说他家的东西特别好。”
    “是特别好!”赵来景捧场,“我都买了好几个了,价格公道实惠,和我托人从香江带回来的一模一样,款式还多。”
    赵来景不解,“怎么了?是哥们我才给你说这一处淘宝的地儿,你有啥不满意?”
    林维堂压低了声音,“你没说他长得这样凶啊。”
    “你是不知道,他刚才瞪我的时候,那眼睛就跟蛤嫲一样,还是头大蛤嫲,老吓人了!”
    “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我一着急,就把他旁边那俩小姑娘面前的玉兰花买了下来。”
    林维堂后怕,总觉得他走的时候,那双大眼睛还瞪着自己的背影,还哼了哼气,隐隐约约像是呱了一声。
    赵来景哈哈大笑,“我看你是想太多!”
    赵来景和林维堂是打小一道耍的,谁还不知道谁,林维堂小时候,家里被蛤嫲摸了进来,还跳到他枕头边睡了一晚……
    打那以后,这小子就留下了阴影。
    他怕大眼睛的,就连相看对象,媒人一说是大眼的漂亮姑娘,他听不进去漂亮,只听了大眼两个字,愣是不去相看。
    可把媒人弄得糊涂了。
    多推几次,媒人都不爱登门,林维堂也就这样剩下了。
    赵来景爱耍贪玩,两人也不急着结婚,这段时间还一起出钱,打了三条龙舟,准备端午时候坐龙头,当船主,争一争那龙王的彩头。
    “过几日咱们再去芭蕉村看看,得赶着五月的时候拿到龙舟,大家伙先练习上一个月!”
    说起喜欢的事,两人都眼睛明亮。
    “你要不是给对象的,那这白玉兰就给我吧,我记得你妈好像闻不得花香。”
    林维堂点头,“是闻不得,闻了老打喷嚏。”
    赵来景伸出手,“那我拿着吧,我搁我妈屋里,她喜欢这个。”
    ……
    第70其实,赵家……
    其实, 赵家还有一人很喜欢这玉兰花,那就是老太太郑音容。
    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中间没落了, 但小时候享过富贵,那气质是浸润在骨子里,轻易忘不了。
    没钱时候, 老太太也尽量拾掇得体面,后来, 赵祥鹏发家后,寄回去的钱多了,老太太便比一般人讲究。
    现在得了赵祥鹏的遗产,更是没有亏待过自己, 论时髦, 赵来景都不一定赶得上她。
    毕竟,按老太太的话来讲,那蝙蝠衫和喇叭裤是歪风,就像暴发户,她那样的打扮才是有底蕴模样。
    老太太喜欢白玉兰, 赵来景就听她夸过, 说此花是花中君子。
    “我才不给她,她就会偏着来云那小子, 我只给我妈,妈妈和奶奶, 我也只偏着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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