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仙笑着摇头。
    街上寻常的五行八卦福哪里有这疏风理气,化煞镇宅的功效啊。
    莫看只是潘垚随手写的一道福,须知,符无正形,以炁而灵。
    正因为有了那一分的灵,这福字,就有了五行通关,阴阳相济的效果。
    就像先人书上说的那样,万物予炁,泥丸草芥皆能济人。
    ……
    一锅羊肉汤,几盘烫菜,直把一行人吃得肚皮尖尖,浑身暖洋洋。
    这吃饱了,还有些发困。
    潘垚靠着于大仙小憩了片刻,只觉得自己神魂在云端飘啊飘的,舒坦极了。
    “醒醒,快别睡了,咱们得回去,迟了你爸妈得找人了。”于大仙推潘垚,不忘嫌弃,“你个小脏猫,都往我棉袄上流流口水了,埋汰!”
    潘垚立马醒来,一抹自己脸,干干的,脸颊一鼓,当即气呼呼了。
    “老仙儿骗人!”
    于大仙乐呵,“就许你逗师父,就不许师父逗你啊。”
    “走喽,家去了。”
    周建章:“你们先回村子吧,我还得去六里镇码头,下午还能再做半天的生意。”
    做生意就是这样,少开张一日,就赚一日的钱。
    而钱这东西,对寻常人来说,从来都是细水长流的积攒。
    潘垚挥手,“周伯再见。”
    周建章又和周云梦唠叨了几句,分外不放心,“爸过两日再来看你。”
    周云梦摇头,“不用了爸,年关时候,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我初二会和大煦回芭蕉村,到时见也一样。”
    想了想,她连忙又道。
    “下午我去卫生院,有消息了,我就让大煦去镇上给您捎信。”
    “好好。”周建章笑得胸腔震动,显然是十分的欢喜。
    “要是鱼儿吃完了,再叫爸妈拿,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家的网,兜的都是大鱼,一条条又肥又大,难道这鱼也开始养冬膘了?”
    周建章异想天开。
    潘垚:……
    还冬膘呢,那是水鬼辛辛苦苦赶来的。
    不过,潘垚并没有提陆雪琼的事,也没有提,周云梦未来的孩子,前世,它和陆雪琼有母子缘分。
    一来,人鬼殊途,最好莫要有太多的牵扯。
    二来,人都是自私的,就像孩子希望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儿女一样,这当父母的,自然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一个爸妈。
    前世的缘分,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
    ……
    周建章挥了挥手,冲周云梦喊道。
    “进去吧,去楼上休息,外头风大。”
    潘垚坐在于大仙后头,老仙儿瘦削的身子板将寒风挡住了一大半,她瞅着周建章,长手长脚大块头的周伯伯,对着云梦姐姐还像对待个小囡囡。
    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走了,有什么事,再去芭蕉村寻人。”于大仙冲陈草香和李大煦点了点头,这才骑着自行车走了。
    潘垚坐在于大仙自行车的后座,还得担心老仙儿眼神不好使。
    “放心,师父眼神好着呢,平常那是夸张的。”
    于半瞎于半瞎,听起来才更像大仙儿嘛。
    潘垚:……
    “坐好了没?”
    “坐好啦。”
    于大仙一边蹬自行车,一边唠叨,“坐在后头,千万要小心一点,两条脚记得要往外头搁,听到没?”
    “对了,白鹭湾徐家那叫莳树的小子,你认得不?”
    “应该认得吧,我记得也就大你几岁,今年该是五年级了。”
    还不等潘垚回答,于大仙自个人又自言自语了。
    “认得。” 潘垚点头,瞧着两边的景不断的往后退。
    落了叶子的枯树,挂着冰凌凌的霜雪,地上枯草丛丛,偶尔瞧见几个村民,大家伙儿都穿一身灰扑扑的袄子,两手插袖筒,微微躬着背。
    冬日,是萧条又单调的美。
    “在咱们学校里,小伙伴们就算不认识各个老师,也都认得徐莳树,他是大名人。”潘垚随口应道。
    “哦?”于大仙好奇,“为什么啊?是不是瞧那小子生得好?”
    “唔,我记得他是长得不错,也不知道像了谁,尽挑着爸妈好的地方长。眉眼清秀,鼻子高高,个子也长得高。”
    “怎么,你们小姑娘家家的,都瞧上他了?”
    于大仙乐呵呵的调侃。
    潘垚:……
    她抬手,在于大仙腰间门用力掐了下。
    “哎哟哟,疼疼疼。”于大仙皱巴着脸喊痛,“小祖宗,再拧咱师徒两个都得去沟里了。”
    潘垚这才松了手。
    哼,不正经的老仙儿。
    生得好吗?
    潘垚没有留意过,反正,是不如她们跳皮筋更吸引人啦!
    “他是我们学校打铃的哥哥,大家都说了,对他的感觉复杂着呢,用书上的话来说,那叫做爱恨交织。”
    潘垚眉眼一耷,转而深沉。
    “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讨厌他,下课的时候,大家就又喜欢他了。”
    反反复复,重复着讨厌和喜欢的情感,实在是磨人极了。
    于大仙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娃娃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以前时候,大家想要读书都没地儿读书,哪里像现在哟。”
    似是想起了旧日时光,于大仙摇了摇头,感叹这日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好。
    真是悔自己生得太早了一些,赶不上这好日子。
    潘垚催促,“老仙儿,徐莳树怎么了?”
    “哦,他呀,以前坐他阿爸的自行车,差不多也就你这么大的时候吧,他自个儿皮,还不懂得听话,两只脚没有翘起来,他爸一蹬车踏板,没蹬动。”
    “说起来,他爸也是唬啊,蹬不起来自行车,他就手撑着车把,站起来用力的蹬。”
    潘垚眦着牙,嘶了一声,眼睛大大又机灵。
    站起来蹬,这事儿……听着就疼!
    “后来实在蹬不动了,他停下一瞧,好嘞,原来是身后那皮小子的脚被车轮子卡了,右脚去了好大的一块皮肉。”
    于大仙摇头,“啧,听说流了好多血,那疤老大了,卫生院的医生都说了,这疤啊,这辈子是都消不下去喽。”
    说完,于大仙微微侧头,低头睨了一眼,满意的瞧见后头那两只脚丫丫翘得高高的。
    很好,小丫头还是听话的。
    潘垚摇头晃脑,“竟然还会站起来蹬……有一些爸爸哦,真是不懂事,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
    两人说说闹闹,很快便到了芭蕉村。
    潘家门口,于大仙喊住了要推院子门的潘垚,“土土等等。”
    潘垚的手还扶在院子门上,回过头,就见于大仙从布褡裢里头翻出了红包和邮票。
    “明儿去镇上,师父再给你带个邮册回来,那李大煦说得对,现在的小娃娃喜欢集东西,咱们也集一个册子。”
    “别以为小娃娃不懂,是人都势利着呢,别人有,你没有,就得被别人笑。到时啊,你拿着邮册和大家在一起玩,册子一亮,倍儿有面。”
    “喏,拿回家收好吧。”
    “对了,那猴子就别搁在册子里头了,回头耍丢了,想想都心疼。”
    于大仙只要设想那一幕,就心疼得直啜牙花子。
    哎哟哟,是玉带缠腰的富贵哟。
    潘垚立在木门处,笑道,“就搁师父那儿吧。”
    “我拿着作甚?”于大仙没好气,“我都这把年纪了,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就一好看的。”
    他嘀嘀咕咕,“还真应了你那九袋长老一说,它再九袋,再威风,也还是个乞丐。”
    潘垚嘿嘿一笑,扬了扬红包,“那我给师父买好吃的,明儿去供销社,咱们也买个和周伯一样的黑皮挎包,要比他的还大一些。”
    于大仙喜上眉梢,“知我者,土土也。”
    ……
    时间门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拜灶君的日子。
    灶房里贴上了新的灶君神像,甘蔗、橘子、豆腐、芥菜、灶糖灶饼,瓜果蔬菜凑一桌供奉,灶君口粘糖瓜,请他上天言好话,来年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噼里啪啦的爆竹在村子里响起,小娃儿们凑在一处耍,跳绳跳房子,红领巾蒙着眼睛,玩起了摸鱼摸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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