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太看见沈律言的眼神久久停在岁宁的脸上,心中一喜。
    只当这件事有了眉目。
    她就知道男人都是贪腥的猫,家花再香,都想尝尝不一样的味道。
    江稚长相随了她妈,是很漂亮不错,但岁宁长得也不差啊。
    而且岁宁一向嘴巴甜会说话,尤其是哄人开心这方面,她做的比谁都好,读书的时候朋友就多,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江老太太又对江岁宁挤眉弄眼地暗示,脸上堆满了笑,“快,和你妹夫打声招呼。”
    江岁宁的脸色已经苍白的不成样子,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猝不及防的撞上沈律言,她的奶奶还喜上眉梢般在催促她和他寒暄。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浑身冰冷。
    沈律言沉默不语盯着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老太太,表面不动声色的:“这是阿稚的姐姐?”
    江老太太被江岁宁按住了手,她奇怪的看了眼江岁宁,非要挤到沈律言的跟前,迫不及待地说:“对啊!这可是她的亲姐姐,一个爹生的,你看她们俩长得是不是还有点像。她姐姐这个人啊性子很好的,到哪儿都讨人喜欢,特别听话懂事,还特别的孝顺。”
    江老太太铆足了劲夸奖另外一个孙女。
    她的算盘果然没有白费,这个男人才见了面就开始感兴趣。
    她眼里放着精光,继续唠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会儿一起吃顿饭。”
    江岁宁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她拽回了她奶奶,压着声音:“你别说了!”
    江老太太哪里是听话的人,甚至有点觉得岁宁不识好歹,她这分明是在帮她,她怎么还不乐意了?
    江老太太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准没有错,眼前这个男人绝对非池中鱼,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知道珍惜。
    “怎么就说不得了?我哪一句话说错了?”江老太太目光冷冷看着江稚,抬手指了指她:“她难道不是你的亲妹妹吗?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是你的亲妹夫,我又没有胡乱攀亲戚,既然是铁亲,中午一起顿饭也是应该的。”
    江岁宁深深吸了口气,一颗心几乎凉透了。
    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已经完了。
    沈律言沉默良久,抬起冷瞳,定定看着江岁宁,答应了下来:“好啊。”
    表情甚至有点闲散的,而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江稚一个字都没说话,她插不上话,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能说什么。
    其实她也没想到,有些事情就这么意外的被摊开在太阳底下,从别人口中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这个她和江岁宁很默契的都绝口不提的事情。
    阴差阳错的让人知晓。
    江稚不愿意,是因为江北山在他的朋友面前,只会说语焉不详的暗示她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她是妹妹,别人也不会怀疑。
    可事实上明明先出生的江岁宁才是婚外女。
    这些也没什么所谓,江稚只是不想被人用鄙夷的眼神看待,不想再被指指点点,不想顶着江岁宁妹妹的身份。
    而江岁宁也不愿意当她的姐姐。
    按说长辈之间的恩怨,原本应该和小辈无关。
    最开始也是江岁宁不肯放过她。
    沈律言打了个电话,就安排好了附近的私人餐厅。
    江老太太就更觉得他了不起,有些地方能不能进,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餐厅的隐私性很强,在一家私人庭院里面。
    古香古色的庭院,安安静静。
    江岁宁实在是怕她奶奶一会儿又说些不该说的,她提心吊胆。
    江老太太坐下之后显然对四周的环境很满意,她问:“这里应该很贵吧?”
    沈律言垂着脸,端起眼前的茶壶,漫不经心斟了杯冷茶,淡淡吐字:“不贵。”
    江岁宁偷偷看了两眼他的脸色,光线不明,什么都窥探不出来,是喜是怒也看不出,只不过眉眼勾勒着的冷色足以叫人畏惧。
    沈律言抬眸,黑漆漆的眼神落在江稚身上,他问了句:“你要喝冷茶还是热茶?”
    江稚不爱喝茶,嫌味道苦涩,她摇摇头。
    其实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江老太太看见江稚这个丧气样就嫌晦气,不知道摆着架子给谁看,她润了润嗓子:“我喝热的。”
    江稚不懂眼色,出门在外连丈夫的面子都不给,就像她那个妈一样那么傲气。
    往后婚姻也不会幸福到哪里去,这都是她活该。
    江老太太继续唠叨:“我现在年纪大了,到了夏天连凉水都不敢喝。”
    沈律言罔若未闻,更不可能去给她倒茶。
    江老太太看着面前纹丝未动的茶杯,正准备提醒他给自己倒茶,抬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尤其是他的表情,特别的冷淡。
    凉飕飕地投来一眼,就足够叫人闭上嘴巴。
    江老太太纯纯是被他的气势唬住,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江稚听见老太太的话竟是扬唇笑了笑,“不喝凉水也活不到一百岁。”
    江老太太听见这种话肯定不乐意了,她下意识怒拍桌子,用从前在家训斥她那样的语气:“你这是咒我早死呢?!有你这种孙女吗?”
    江稚对老太太确实无法很温和,想到她诅咒妈妈的那些话,更是不能平静。
    “你既然这么不想看见我,现在可以不用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吃午饭。”
    如果不是为了岁宁,老太太也不情愿对着这张脸!
    一直没说话的沈律言忽然之间开了口,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岁宁,眼神幽深,晦暗如海,他淡淡开腔:“上次你说的妹妹是她吗?”
    江岁宁低着头,浑身都有点颤,她咬着牙:“是她。”
    她抬起脸,脸色比纸还白,唇瓣颤动,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要说什么?她现在又能说什么?
    她只能继续顺着上次的借口,因为江稚是破坏了她父母感情了的那个私生女,所以她才厌恶她。
    沈律言的声音里也什么情绪都听不出,他眉眼冷淡,眼神淡漠,他其实很少用这种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江岁宁,他说:“这么多年,你一个字都没有说起过。”
    以前还在学校里读书,她不说是情有可原。
    年纪还小,不愿提起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自己不喜欢的人。
    后来呢?他和江稚结了婚。
    是亲姐妹,竟然也一个字都不愿意告诉他。
    “我觉得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告诉你。”江岁宁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能回到从前。
    她绝对不会再出国,不会给江稚任何机会。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感情淡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她已经握不住沈律言的爱了。
    如果再失去那份虚假的恩情,后果大抵也是很惨烈的。
    江岁宁有时做梦,也会梦见十七八岁的沈律言,灿烂的少年满是意气,眼睛里都是毫无保留的、唯一的、全部的爱啊。
    他满怀期待想要守护的少女,是江稚。
    如果让他抽丝剥茧般,查出当初的事情。
    对她没有了感情的沈律言,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的。
    沈律言不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爱江稚。
    江稚也不知道。
    唯独知道的人只有江岁宁。
    “你很生气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江岁宁现在能说的只有对不起,唯有先示弱,才能慢慢思考应对的办法。
    江老太太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听这个语气好像他们两个以前就认识?!
    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
    这是早就和妹夫搞上了。
    她就知道岁宁不会让她失望。
    沈律言什么都没说,依旧是一脸冷色。
    直到这顿午饭结束,沈律言都没怎么说话。
    江岁宁先叫了辆车把她奶奶送回了江家,自己则留了下来,她抓着沈律言的手,“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沈律言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嗓音有些疲倦,也有些敷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三两步追上了江稚,开车把她送回了施工现场。
    江稚要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车门打不开,男人上了锁。
    “开门。”
    男人答非所问,漂亮的脸有些苍白,他哑着嗓子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江稚毫不犹豫:“介意。”
    她不喜欢闻烟味。
    沈律言拿出的烟盒又放了回去,他忽然记起很多事情,比如江岁宁的母亲在某次宴会上不小心把水泼到了她身上,依然咄咄逼人说她不对。
    又比如她红着眼睛告诉他说她没有欺负江岁宁时的样子。
    那些画面,映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的心脏就像是在承受锤子落下般的钝痛。
    毫无征兆。
    痛得他脸色都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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