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要表达的核心意思主要有三点:
    第一,相互开放市场,接受使用大明的新钱币进行各类交易。但是大明本身的货币政策是排外的,也就是说这些属国的自有货币想要进入大明是禁止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不平等,但在16世纪,没有那么多平等可言。
    第二,大明可以提供资金进行港口开发和建设,与此相对应的,属国则要划拨足够的土地。原本是可以用租的方式,但后来朱厚照想了想还是算了,在能提出要求的时候没必要退让。
    关键这个阶段,领土主权的概念各国都没有,他们也意识不到所谓的港口的军事、经济以及地缘政治价值。
    第三,驻军。一定要驻军,而且是以保护他们的名义,军费还要他们承担一部分。
    这部分军费并不会直接划拨给当地驻军,而是统一上交朝廷的户部国库,由国库进行下拨。
    不然,驻外军队还把当地国王当成财神爷了呢。
    后续还有一些操作,只不过现在提起来有些早。
    比如说朱厚照想要成立一个区域中央银行,对出现财政困难的国家进行扶持。当然了,所有的午餐都是标明价格的。
    到了朝堂,大臣们对于皇帝提出要和区域国家签署贸易与联防协定,主要是有两派意见。
    支持者是认为这样一来就不必发动战争,同时也能够实现依据岛屿,跳跃前进的防御设想。
    反对者么……倒不是觉得不划算,也不是想打仗。
    而是觉得掉价、麻烦。
    这帮蕞尔小国,我上国要做什么直接命令他们就可以了,堂堂天朝还和他们缔结条约,想想汉唐时期有过么?
    要么臣服,要么灭亡。
    没有中间地带。
    不过朱厚照还是觉得这样好一些,白纸黑字写下来明确的东西一方面可以让这些小国家安心些,说实在话,周遭小国对于中原大国还是有些恐惧的。
    另一方面也是给域外国家看的,要他们动手的时候最好考虑清楚。
    朝堂上么,大概就是这样,任何一件事总会争论一番。
    纷纷扰扰,从无止境。
    普通人的生活则距此遥远,他们也不会知道当朝大臣是怎么吵架的。
    在正德二十一年正月的民间,最大的事是一种精细白糖的问世。
    这些年来,随着商业繁荣,各种各样做生意的人发家致富,在此刺激下,新奇的产品总是会隔断时间就出现一个。
    不过这次的白糖不一样。
    雪白、细密,样子一露出来叫人一看就是高档货。
    所以刚刚趁着新年这波行情推出来,立马就被京师各大豪门大家抢购一空。与此同时,醉仙楼、闻香阁这样的高端酒楼也配合做出几道新菜式。
    这名头一下子便打响了。
    在白糖厂那边,自然是新建厂房、扩充原材料的来源、加大工人招募……经济就是这么转起来的。
    而在普通人家更多的喜悦在于能稍微尝一口这种高档白糖所做的菜。
    哪怕是夏言这样控制口腹之欲的清高人在初次尝试时也是赞不绝口。
    因为苦难,他与徐家关系更加亲近。
    徐敏侄儿现在帮着裕亲王做这个厂子,真要弄一些白糖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夏言是持身很正的君子,所以坚决拒辞了,只是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手掌大小的一袋。
    也算是给他的妻儿打打牙祭。
    时值正月,新年味浓,夏家做菜时便多放了些。
    而因为白糖昂贵,现在外面把所有放了白糖的菜都列为高档菜,烧鸡、蒸鹅,甚至一道糖醋白菜那都和先前不一样。
    说实话白糖本身也有调味的功能,而且糖分是补充能量的,吃与不吃能感受到区别。
    对于朱厚照来说,有些菜甜了不好吃,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带着甜,或者说不管尝什么新鲜东西时,一旦说是甜的,那一听就觉得是好吃。
    夏家这一桌子菜可称丰盛,让受邀而来的徐敏也觉得很感激,因为他只身来到京师,人家要是不邀请他,他还真得‘独守空房’。
    夏言在饭桌上就听到他和自己儿子说这白糖怎么怎么热销,便‘本性暴露’多了嘴,“九哥,你还是要安心读书。徐敏机灵,能得裕亲王赏识,你可没这条路子走。”
    徐敏也不觉得尴尬,一是他脸皮厚,二是他了解夏言就这个性格。
    不过他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讲,而是说起朝中事,“夏伯父,不知您是否听说朝廷欲与诸藩属国签署共同贸易协定,现在京师里都传得厉害呢。”
    “我虽奉旨入京,却还没有一官半职,如何能听说?再说听说了又有何用?”
    徐敏道:“话不是这么说,吏部不会无缘无故将您召至京师,想来是赶上过年不便,估计要不了多久伯父就要青云直上了。到时候朝中事就与伯父有关系了。”
    “那你以为这协定是签好,还是不签得好?”
    “自然是签好,签了我们厂子的白砂糖就能一船一船的运出海,他们那地儿更没这等好东西。不过嘛……”徐敏也有些头疼,“现在只供京师都还不够,还是慢点签吧。否则完不成产量,王爷那边也是要拿我问话。”
    夏言若有所悟,“朝廷千方百计便是要为一众厂子的产品寻找出路,这与先贤治国之道确有不同。”
    “管用就行。”徐敏大大咧咧的说。
    “非也,凡事皆以金钱为先,金钱至上的那一天,人即便富足,也不免内心空虚。”
    “为何?”
    “因为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得便想,得了便空。毫无例外。”
    徐敏眨了眨眼睛,这种道理他想不明白,“九哥你明白么?”
    边上这家伙正抱着鸡腿啃呢,嘴巴吸溜吸溜的看来应该是很好吃。
    “我明白。但是……”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亲爹。
    夏言端坐着,“有什么便讲,为父岂是心胸狭隘之辈?”
    “是。孩儿是觉得,爹爹讲的道理连徐敏都想不明白,那天下大部分人都想不明白。更多的人都不会想,尤其是入京路上看到的那些灾民,对他们来说肚子不饿才是最大的。”
    这话堵得夏言说不出话来。
    “吃你的饭。”
    徐敏嘿嘿笑,“其实夏伯父心里明白,当今圣上是仁义之君,其天纵之才鲜有能比之人。因为施策得当,所以才有这白糖入得人口。”
    “莫要轻佻。你这白砂糖巴掌大的一袋就要一两银子,若一直这样的价格造福的也不是百姓,而是权贵。”
    “先有再优。这是裕亲王亲口说的。”
    裕亲王,夏言见过,也是很推崇的。
    “而且我们已经在想办法扩大产量了。这种白砂糖主要的生产原料是甘蔗,甘蔗喜热,可以于两广、云南、四川等地推广种植。到时候厂子也建在那边,那里本就山地众多,粮食种植不便,以后就好了,老百姓可以改种甘蔗。
    而在南方设厂,产出的白糖可以就近装船销往南洋诸国,回了款子就可以付给当地种植的百姓,如此以来,他们的收入便能增加。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次的贸易协定自然重要,而且也不仅仅是造福权贵。”
    夏九哥疯狂点头,“对的,对的,这就是贸易的力量。”
    夏言拳头微微握紧,他有些忽略了这个角度,而经此提醒,他自然也明白其中对于百姓的好处有多大。
    徐敏和夏九哥则笑眯眯的看着他。
    夏言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小辈得意什么。这一切还不是都靠皇上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伯父这叫什么话,我俩本来也不敢和皇上争功啊。”
    直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夏言直接摆烂,“便是你说的有理吧!”
    “伯父言重,不是小侄和九哥有理,用裕亲王的话说,是因为真正的行利于民的事,所以才无可辩驳。”
    “那你觉得光靠这白糖,能让多少百姓摆脱贫困?”
    徐敏‘嗯’了一声,“这可不好讲,若是行销全国,则利好几十万百姓不成问题,若是行销全世界百十个国家,那一省的百姓个个种甘蔗,也都能顾得上。”
    “胡说,都种甘蔗,吃什么?”
    “世界那么大,占几块适合种地的土地就好了。”
    “什么?”夏言满脑袋问号,京城现在这是什么风气?是他在四川太久,孤陋寡闻了吗?
    徐敏抬手虚按,“伯父稍安勿躁,这也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现在京里的人的想法一日三变,伯父多去打听打听,肯定就全都明白了。”
    要他自己总结现在的这些人是什么风貌……那就是好像都在寻什么发财的路子,然后不顾一切的向前奔。
    第八百七十八章 军机郎中
    夏言这个人是朱厚照授意吏部调入京师的。
    此人在他读历史的时候有些名气,所以他略微有印象。
    夏言的一生可以说是致力振兴大明的一生,也可以说是与严嵩相互争斗的一生。
    最后在严阁老面前败下阵来。
    当时的具体事件是兵部侍郎、总督陕西军务的曾铣给朝廷上疏要收复河套,夏言在朝中很支持。
    但有个人不支持,就是嘉靖皇帝。
    这个老兄在此时迷上了炼道,打仗这种事他很反对,打赢了还好,万一打输了那不是平白生出事情来么?
    关键在当时的人看来也不容易打赢,一天老叫唤着要收复失地,实在是不合他的心意。
    他就反问朝臣:现在驱逐河套逆贼,师出果真有名吗?土兵粮食果真有余,一定能够成功吗?一个曾铣何足道之,如生民荼毒怎么样?
    对他来说,不打这一仗,大家安安稳稳的,他也可以专心修道。
    真打就很烦。
    当然过程中,这个老道皇帝弄权的手法凌厉,因为曾铣几次力荐,他又表态同意。然后让兵部拿出具体的措施,包括军费、将才、武器、士卒等等方面。
    他的套路很绝,作为皇帝,他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以免堕了他‘明君’的名头,但他实在不想打,所以他就在兵部的作战准备方面挑毛病。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拼命说要打,但又准备不足,那肯定是你们的错啊。
    从表面上来看,大臣提出要做什么,你应该拿出办法来,这也没什么。
    但出兵打仗这种大事,皇帝不参与,谁能全部协调下来?别的不说,光军费那一大笔,在国库本就紧张的情况下,没有皇帝或者权臣强压,怎么搞得定?
    所以嘉靖皇帝要去挑理是一定能够挑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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