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装叹气后,忍不住跟着少年将军笑了起来。
    宗罗睺挥舞着马鞭,跟在少年将军的身侧,踏着刚融雪的泥土,朝着晌午阳光的方向驰骋。
    ……
    大兴城中,宇文弼和长孙晟正在破口大骂,高颎和薛道衡围着他们安慰。
    宇文弼骂道:“李渊这厮不做人!二郎三郎的事业才起色,他让二人回来成什么亲!他居然还说动了皇帝下旨!”
    长孙晟骂道:“我家观音婢才十三岁!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父母!”
    高颎和薛道衡连连叹气。
    他们正绞尽脑汁想安慰宇文弼和长孙晟的话,留在家中照顾父亲的高颎的儿子高表仁急匆匆跑来:“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
    高颎道:“能有多不好?总不能是杨广又忌惮我了。”
    高表仁停下脚步:“哦,不是。是皇帝又下令征高丽了。”
    高颎:“……”
    他叹了口气,对宇文弼和长孙晟道:“要不还是同意吧,我看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现在不办婚事,就不知道几年后才能办了。”
    宇文弼犹豫。
    长孙晟板着脸道:“我女儿还小,正好几年后再成婚!”
    高颎道:“等李渊起兵,你就不怕李渊给李二郎后院塞几个败将女儿,在你女儿入门前弄出个庶长子出来?皇帝的庶长子可比寻常人家的庶长子麻烦。”
    长孙晟皱眉:“李二郎不是这种人。”
    高颎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先把你女儿嫁过去,才好与李家讨价还价,让李二郎与你女儿圆房前,后院不准进人。”
    长孙晟仍旧皱眉。
    高颎道:“我比你更信任李大雄的人品。我相信他绝不会做违背承诺的事。但能自己把握主动权的事,即使再信任对方,也不要将主动权交出去。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长孙晟叹了口气:“高公是对的。”
    宇文弼道:“我还是担心二郎和三郎的事业。”
    高颎道:“三郎,你去张掖,替二郎三郎镇守河右。你不需要做事,听房乔、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的话,只需要拿出你渤海郡公的爵位,为他们镇住其他官吏。”
    高颎的次子高弘德受封应国公,已经早逝;三子高表仁虽未出任职官,但在隋文帝时就因为高颎的功劳得封渤海郡公。
    所以高颎越看李渊越不喜。
    若李渊诸子将来争夺太子之位,那确实是有必争的理由。
    但李渊又不知道他将来会当皇帝。李二郎李三郎因为太过优秀而被要求忍让,还被独孤老夫人打压?这也太可笑了。
    别说李渊两个次子将来肯定有本事自己赚爵位,高颎的三子高表仁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是渤海郡公了。
    李渊要有本事,早早给家中诸子赚得爵位,哪需要李建成护个世子的位置护得魔怔。
    因功封爵需要熬资历和年龄,但门荫得爵只看父辈功劳。如果李二郎和李三郎早早得爵,争霸天下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被动。
    李渊今年都四十八岁了。杨广穷兵黩武,他混战功的机会多得是,居然还没能给家中幼子赚得爵位,可不是废物?
    越临近天下大乱,李渊离皇帝的位置越近,高颎就越看他不顺眼。
    高表仁不高兴道:“父亲,我只是不想出仕,但我也不是没有本事,还不至于被三个年纪比我小的人比下去。”
    高颎道:“你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能为能臣,但那三人皆能为名相。”
    高表仁瘪嘴:“是。不过父亲,我擅自去张掖,会不会被皇帝忌惮?”
    高颎神色淡然:“他此次去高丽,就没有余力再管西域的事了。太子不会坐以待毙。”
    长孙晟、宇文弼、薛道衡三人听言皆叹。
    薛道衡捶胸顿足:“杨广的两个太子都是好的,偏偏大隋的气数在杨广手中尽了啊!”
    长孙晟道:“这是好事。这两个太子再好,能有李二郎好?”
    薛道衡指着长孙晟的鼻子骂:“你就是等着当国丈是吗!”
    长孙晟慢条斯理道:“是。”
    薛道衡:“……”
    老头子气得拂袖转身,背对着长孙晟生闷气。
    宇文弼打圆场:“事已至此,大隋注定败在杨广手中,玄卿你何必再为大隋难受?杨广试图杀你的时候可没难受。”
    薛道衡委屈道:“我知道,但就是难受,就是觉得对不起先帝。”
    宇文弼、薛道衡和长孙晟都露出黯然的神色。
    只有高颎在心里道,如果隋文帝在天有灵,那自己可太高兴了。
    他在隋文帝时就差点被“走狗烹”了。
    在同僚哀悼隋文帝时,高颎就拉着儿子叮嘱,让他收住那股清高文人的臭脾气,在张掖郡多吃羊肉少说话。
    高表仁叹气。
    有两个天才师弟真的好烦啊。他从父亲最爱的幼子变成路边被嫌弃的杂草了。
    不过张掖的羊肉真的比大兴的羊肉还好吃吗?吸溜,三郎的手艺可不错,让他给我做了一顿烤全羊再回来成亲!
    ……
    李世民高高兴兴赶着绑着金银绸缎的牛羊回张掖。
    李玄霸看着那又见不到头的牛羊,只能长叹一口气。
    他就知道,叮嘱是没用的,二哥要能老实,还需要魏徵什么事?
    “哎呀,看见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你笑一笑嘛。”李世民逗弄弟弟,“来,笑一个,迟来的生辰快乐。”
    李玄霸从袖口摸出一个卷轴:“迟来的生辰礼。”
    李世民打开卷轴,看着上面已经安排好职位的文吏名字,笑容淡去:“你还是利用你秀才的名声……”
    李玄霸打断道:“我以为小五寻友的名义召开文会。”
    李世民愣住:“啊?小五?小五还这么小?他开什么文会?”
    李智云从李玄霸的身后走出,哀怨道:“我就知道二兄不会说我好话,故意藏在三兄身后。”
    李世民不仅没有尴尬,还伸手给了李智云脑袋一下。
    李玄霸道:“小五擅书,他的书法连河右诸郡自诩擅书者都自愧不如。”
    李世民嫌弃道:“河右边塞能有什么擅书者?被贬谪来的吗?还不如我。”
    李玄霸无奈:“我们二人都是师从虞老师,天底下字比我们写得好的人不多。你和河右士子比什么?不嫌丢脸。对了,高师兄来了,他说也有生辰礼给我们,要等你来了才说。”
    李世民赶紧一手拽一只弟弟往马车上走:“高师兄来了?你不早说。长孙四郎,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啊,周达,罗士信,你们带宗罗睺好好逛逛张掖城。还不快走!”
    李玄霸:“痛痛痛!”
    李智云:“啊啊啊二兄你轻点!”
    长孙无忌看着对他不客气到连基本礼数都不讲的李世民,驾着马车带着弟弟扬长而去,不断嘀咕“交友不慎”。
    他抬头看向看不到头的牛羊,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头疼。
    “大德啊大德,你之前真是辛苦了。”
    ……
    李世民把马车赶成了战车,仗着张掖现在还不算暖和,城里没多少人,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家。
    高表仁正跷着腿一手牛肉干一手书,看得十分投入。
    李世民扯着大嗓子喊道:“高三郎,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到门口迎接我?”
    高表仁头也不抬:“我堂堂渤海郡公去城门口迎接你?”
    李世民笑着冲上前:“对啊,快来拜见行军大将。”
    高表仁叹气。
    他把肉干和书放下,拍了拍手:“拜见行军大将。”
    李世民拱手:“拜见渤海郡公。”
    两人装模作样结束后,嘻嘻哈哈勾肩搭背。
    虽然高表仁比李世民大了十几岁,但两人相处起来看不出岁数的差距,仿佛兄弟般亲密。
    李世民笑道:“师兄,你带了什么生辰礼,这么神秘,还非要我回来才送?”
    高表仁从怀里掏出圣旨:“李二郎、李三郎,接旨。”
    李世民懒得接旨,他抢过高表仁手中的圣旨:“怎么?陛下终于肯给我和阿玄封爵……啊?什么?赐婚?什么毛病啊,我和观音婢哪还需要他赐婚?哦?这么多赏赐?谢陛下赐婚。”
    “市侩。”高表仁嫌弃,“这是你父亲求的旨意,让你们先去太原成婚,再回张掖。”
    因为这事太过突然,李玄霸的喜都被惊吓掉了。
    李玄霸疑惑道:“为何这么急?”
    高表仁道:“父亲推测,一是因为你二人已经十六岁,该是成婚的年龄;二是天下即将大乱,唐国公可能在做准备了,所以想先拴住亲家。”
    李玄霸松了口气:“那还好。我还以为他现在就忌惮我们,想阻拦我和二哥的事业。”
    高表仁道:“现在还不用担心。你们年少,现在所做的事业不都是他的事业。唉,我怎么没有你们这么好的儿子。”
    李世民骂道:“滚!小心以后我当了皇帝,让你改口叫我父亲!”
    高表仁道:“好啊,我这就给父亲写信。”
    “去去去。”李世民踹高表仁。
    李玄霸继续愁眉苦脸:“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希望我们去太原成婚这半年时间不要出事。”
    高表仁道:“肯定会出事。陛下又亲征高丽了。所以父亲让我过来帮你们镇守张掖,我渤海郡公的爵位还是很唬人的。”
    李世民收起笑容,皱眉道:“陛下派你来帮我们镇守张掖?”
    高表仁摇头:“我只是去求了陛下,让我传旨。”
    李玄霸和李世民异口同声道:“荒唐!危险!”

章节目录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木兰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木兰竹并收藏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