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方中肯点头,“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许敬宗,这位骊山县侯高深莫测,别看他现在离开了朝堂,从河西走廊一路走来都能听闻礼部在西域的安排,给骊山县侯做事的人亦不少。”
    俩人的想法是没错的,当年张阳任职礼部尚书,经营西域多年,这些年积累的实力现在终于用上了。
    众将士入城之后开始休息,裴行俭将整个波斯的情况说了一遍。
    直到梁建方也觉得波斯这般富饶的地方,若是尽数落在大食人手中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一间土屋内,裴行俭,梁建方,薛仁贵,张士贵四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局势。
    要是估算没错,大食人也在厉兵秣马,兵锋正盛的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而且大食人的兵马负担也很大,若不能拿下波斯,这一次的战争就不能收回本钱。
    几人商议之下,算上原本在波斯的兵马,算上带来的关中本部一共有六万兵马,如果王玄策去吐蕃借兵顺利,在秋季之前能够拿下天竺,再带兵马来波斯,届时这里的兵马可以达到十万。
    波斯从一开始的防御态势,可以扭转成主动的攻击态势,分四路兵马共击大食人。
    地图从波斯一直往西,直到那片海湾,画出了几条行军路线。
    再见到裴行俭与薛仁贵在波斯搜刮得如山一般的财宝,梁建方怒得拍案而起道:“娘的!让那些大食人占了如此多的土地天理难容!”
    裴行俭点头,“没错,天理难容。”
    梁建方热血沸腾,眼神火热地看着财宝,拔出腰间的横刀道:“万恶的大食人,让爷爷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可汗之威。”
    裴行俭还是点头,低声道:“大将军,其实大食人不懂兵法。”
    “哈哈哈!”
    梁建方狂笑道:“好!好!好!这些都是大唐的,全是大唐的!必须是大唐的!奔赴安西都护府之时,朝中已经说起了火器,今年秋季段家父子就会将火器送来。”
    说罢他又提了提裤腰带,梁建方又道:“你小子有如此才能,又身负重任,可以在此地多留一些时日再回去。”
    裴行俭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受大将军之命,下官就在波斯多留一些时日。”
    来到波斯王都的第一夜,梁建方与裴行俭就定下了攻打大食之策。
    大食以东,掠过雪山之后便是吐蕃,王玄策来到吐蕃有些时日了。
    此刻他正坐在禄东赞面前。
    在禄东赞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噶尔赤正赞卓。
    这个噶尔只有十岁,倒是个很机灵的小子,听说他是吐蕃的智者在圣湖边养大的。
    那位智者去年见过玄奘和尚后,就过世了。
    这个孩子也重新回到了禄东赞身边。
    王玄策不喜欢牛粪燃烧的味道,他焦急问道:“你们赞普的信中是如何说的。”
    禄东赞如今掌管吐蕃大小事宜,这位大相一直都忙于平定吐蕃的内乱。
    目光又看向噶尔,这小子正吃着糌粑一言不发。
    许久,禄东赞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信,低声道:“吐蕃可以借给你兵马,给你一万勇士,攻打天竺人。”
    王玄策起身道:“多谢了。”
    与裴行俭不同,王玄策是个洒脱的人,为人果敢,又不莽撞。
    禄东赞低声道:“不过吐蕃不会给你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是黑着脸的,吐蕃需要休养,此刻他很不满赞普竟然会同意借兵给唐人。
    王玄策摸了摸噶尔的脑袋,“本想带着你儿子一起去攻打天竺的。”
    噶尔听不懂关中话,只是好奇地看着王玄策。
    当下谁都不知道这个十岁的少年便是未来的吐蕃战神。
    王玄策带着兵马离开了吐蕃人的部落,在西面驻扎要休整几日,这些天禄东赞开始游说各部凑出一万兵马,以天可汗号令攻打天竺人。
    大唐的西方正在为了大食的战事做全面的准备。
    而此刻骊山,张阳刚从田地里回来,还在为了关中的河道发愁。
    身边,小清清与晋阳公主小兕子一起吃着锅巴,一边吃着还要分给熊大。
    张阳懊恼将朝中回复的奏章丢入炉子中,建议李世民修建河渠的奏章又被拒了。
    “讲究存续民力是一回事,你这天可汗只准自己修建太液池,不准我太府寺修建河渠,岂有此理!”
    气得张阳觉得自己又有些上火了,喝下一口茶水。
    关中的五月天气转暖,家里也很忙,李玥闲来无事与两位婶婶砍竹子回来,喂给熊猫。
    张阳在翻看礼部送来的奏章,皱眉看了一眼地图。
    李玥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挽起衣袖帮着夫君收拾书房。
    又听到了夫君的牢骚。
    “温挺怎么还没拿下高句丽的南边,一个新罗和百济有这么难攻打吗?这都过去半年了。”
    何必在南诏也没了消息。
    张阳痛苦地挠了挠头,让红烧肉帮的人去查探虬髯客还是没有消息。
    见媳妇提着扫帚而来,张阳抬起脚让她清扫桌底,又问道:“淮南有消息了吗?”
    李玥摇头道:“还未送来,也就这两天了,消息就快送到。”
    媳妇清扫完桌底,张阳抬起自己的椅子,让她打扫椅子底下,再是收拾书房内散乱的书卷,打开窗户通风。
    家里的书房是最乱的,书卷也是最多的。
    正如李泰所料,李恪娶了弘农杨氏之后,便在华阴住了半月。
    李世民让李恪娶弘农杨氏的女子就是为了安抚和招揽华阴的士族。
    相比之下,李泰的婚事简单许多,没有太多目的性。
    朝中制定好了新的税法,这个税法也就只是用在河西走廊,局面如此就不可能将这种税法大面积用在中原。
    朝中也是有顾虑的,毕竟贞观一朝轻徭薄赋有十年了,要是在一夜之间变了,轻则有人说天可汗加重赋税,重则有人借机生事造反。
    皇帝的名声也不好,朝中几番权衡之后,最后决定只在河西走廊施行。
    因为嘉峪关刚刚落成,是一座新城,来往贸易的也都是关外人。
    今天岑文本又来查问,身为骊山的酒场监理,他对工作积极负责。
    骊山村外还有几位将军在试用火炮,李靖平日里很少接手兵马调度之事,这位昔日的大将军专研火器,打算制定一个与火器能够契合的兵法。
    岑文本走入村子见到了一脸愁容的张阳,“县侯何故愁眉不展。”
    张阳站起身神色凝重道:“朝中为何拒绝这一次修建河渠的建议。”
    问起这件事,岑文本神色也无奈,他低声道:“房相等人说如今正是农忙之时,要修建河渠也会让泾河的水位降低,沿途多个乡县也不会答应的,此事要徐徐图之。”
    张阳抬首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太府寺为国为民为社稷,何故如此。”
    岑文本脚步不停,解释道:“当初郑国渠修凿之时,阻力何其大,何况大唐平定天下这才几年,朝中弹劾也就算了,这一次房相都主张此事不能轻率。”
    “凡有修凿河渠都要经过复议再复议,房相希望县侯能够爱惜羽翼,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气馁一叹,张阳又道:“多谢文本兄告知。”
    走到酒场外,岑文本气馁道:“县侯不说下官害你便好,明明是同朝为官,再者说中书侍郎一职还在县侯身上,没有的事情就不要往下官身上丢。”
    “文本兄,你们今年的俸禄给了吗?”
    岑文本点头道:“下官身兼秘书监,官学,中书省等数职,该给的俸禄都给了,家里也盘算过一分没少。”
    ……
    “咦?县侯的脸色为何这般不好。”
    张阳坐在石头上,又是一脸忧愁的神色,“我到现在一文钱俸禄都没有拿到。”
    岑文本笑了,他劝道:“入朝为官本就是为社稷,这点俸禄何足道哉,县侯家业如此丰厚,还计较这些俸禄?”
    说得轻巧,张阳痛苦地抓着头,神色悲怆道:“我们骊山经营的几份家业去年亏钱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我哪里来的银钱。”
    岑文本的笑脸凝固在脸上,想要拨开张阳的手,他的手正抓着衣角不放。
    板着脸道:“县侯,不发俸禄是陛下的事情,与下官无关,还请放手!还有正事要忙。”
    张阳吸了吸鼻子仿佛要哭出来,“文本兄,你我相识多久了。”
    岑文本仔细一想,“有四载,今年是第五载了。”
    “那就对了,我一直视文本兄是知心好友,想必文本兄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岑文本点着头依旧使劲想要拨开张阳的手,这人力气为何如此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文本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不论县侯有多难,下官不会见死不救的,撒手吧。”
    张阳抓着他的衣角,拽着他到眼前,“文本兄,陛下欠了我这么多年的俸禄,是不是很不像话。”
    “确实不像话。”
    “你们身为臣子当劝谏才是。”
    “县侯说得在理,待下官回到长安就去劝谏陛下。”
    终于,张阳撒手了,心满意足站起身道:“如此,在下谢过。”
    岑文本瞧着自己被拉扯得不成样的官服,使劲往下正了正,再看县侯已经走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好汉。
    张阳又找到了李孝恭,神色低落悠悠道:“河间郡王,我生病了。”
    李孝恭仔细观察着摘来的葡萄,葡萄还没成熟,刚刚长出来一颗比米粒大上一些。
    正巧李泰也来。
    张阳忧愁道:“魏王殿下,骊山亏钱了。”
    李泰轻描淡写道:“本王晓得,小侄女都与本王说了。”
    随后他也观察葡萄,李孝恭尝了一颗,葡萄太小了愣是没尝出味道。
    李泰也尝了一颗,“嗯,等六七月就能长成,皇叔且宽心。”
    李孝恭认真点头,平时糊里糊涂的他,看着葡萄也是一脸的认真,一百亩地的葡萄可不敢有什么闪失,要时刻观察。
    张阳一把抓起李泰的衣襟,“魏王殿下,骊山亏钱了。”
    李泰干笑道:“姐夫,今年骊山还会赚钱的。”
    “你父皇拖欠我俸禄好几年了,我好歹也是中书省侍郎,一年俸禄三百石,算上太府寺卿,加六年礼部尚书,俸禄该有一千三百石,总计三千四百石俸禄,你父皇给不给了?”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叹道:“呀,这么多?”
    “是的,你父皇欠我的俸禄一直没还。”
    “不对。”李泰摆手道:“之前皇叔闯祸罚俸有一月,姐夫在任职礼部尚书期间被罚俸五年,应该是一千一百石禄米。”
    “我已经这般不容易,天可汗的心真黑呀,他娘的!”
    张阳又道:“我每年该有的布匹丝绢,笔墨等闲散赏赐也该算上,朝中官吏但凡六部侍郎以上,每每过节朝中都会给额外的禄米,算上。”
    李泰盘算了一番,“那就算两千石。”
    张阳看向河间郡王家中房梁上那根随时用来上吊自尽的绳子,风吹过的时候这根绳子还晃了晃。
    “河间郡王,你就这么看着陛下欺负骊山吗?”
    “你小子又想要做什么?”
    闻言,李泰一拍大腿,大笑道:“姐夫是不是要去承天门讨债?”
    张阳摇头道:“还不至于此。”
    “那是要做什么?在骊山呼喊父皇也不会给俸禄的。”
    骊山亏钱了,张阳身上身无分文,随后书写了两份奏章,“魏王殿下冠名。”
    随后又拿出一份奏章给了李孝恭,“麻烦河间郡王也冠名。”
    叔侄俩人愣在当场,不知道张阳是何意思,再看奏章的内容,写着的是劝谏皇帝不能不给俸禄,骊山县侯任职期间兢兢业业等等。
    还把账目都写上了,每年每月每个官职的俸禄,加上过年过节要给的额外禄米。
    还写欠俸禄不给,不为人子!
    李泰拿着笔在颤抖,迟迟不敢动笔,“姐夫,真要这么写吗?”
    “我让你皇爷爷也去写。”
    李泰又慌了神,连忙道:“不就欠了俸禄,不是多大的事,不必打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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