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能铸造……”李世民气急拍案而起,“当初骊山铸造出来的精铁你也如此说,现在又如此说!”
    这茶喝得真不消停,再也不想和这个皇帝喝茶了。
    喝茶多了口中也苦涩,张阳干脆自顾自倒了一碗白开水。
    火器可以给朝中使用,但也是骊山自保的本钱。
    说到底,张阳对这个天可汗不能百分百地信任,人都要留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在没有掌握大唐的经济命脉之前,火器就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与皇帝约定好了火器的铸造权与使用权。
    骊山只有铸造权没有使用权。
    皇帝承诺朝中不会铸造火器,拥有火器的使用权,骊山不能私自使用。
    如此皇帝与这个骊山县侯的约定也就达成了。
    当然皇帝会不会私底下钻研铸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阳向皇帝行礼,“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也要去早朝了。”
    天色才刚刚亮堂,雨水还未停歇四下看起来灰蒙蒙的。
    走出水榭刚有两步,张阳突然回头道:“陛下,我这么多年的俸禄什么时候结一下。”
    闻言,李世民推翻了桌案,“你骊山都这么有钱,还缺朕给你的这点俸禄!张阳,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就说说而已。”
    张阳尴尬一笑又走了两步,也没转身去看皇帝,只是淡淡道:“陛下呀,我儿子的那个关西侯什么时候……”
    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到水榭中茶桌再一次被推翻的动静。
    张阳在原地稍稍站了片刻,便一步步离开水榭。
    来到楼阁前,李玥和小武就等在这里,杨婶也一直陪在一旁。
    张阳从媳妇的怀中接过女儿,将她背在背上,心安与小清清都还睡着。
    一步步地走着,一家人脚步缓慢地离开曲江池。
    “爹,我想回骊山了。”小清清用脑袋蹭了蹭坚实的肩膀。
    张阳点头道:“嗯,我们回骊山,现在就回去。”
    一夜过去,一家人又收拾了一番行李,准备回骊山。
    徐慧也回来了,小武正在和她讲着昨晚的经过,陛下与师父长谈了一夜。
    这一夜众人都很紧张。
    太极殿内,一众文臣武将站在殿内纷纷交头接耳,也没见陛下临朝。
    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少数人,李承乾是清楚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也都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道陛下与张阳说的是什么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陛下终于来了,一众文臣武将也都躬身行礼。
    只是今天陛下的神色前所未有地疲惫,从玄武门之事后,这是第二次见陛下这么疲惫。
    下朝之后,陛下就着了凉,卢照邻在甘露殿给陛下诊脉片刻,关切问道:“陛下昨夜休息了吗?”
    李世民摇头。
    “陛下都这般年纪了,还通宵达旦对身体不好。”卢照邻忧心道:“这两天怕是元气好不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好在风寒尚轻,臣这就去准备药材。”
    此刻骊山,一群将士依旧在村前。
    直到张阳带着一家人回到了骊山,那些将士依旧在这里。
    人还未到村子,熊大带着熊二,熊三,熊四,熊五,熊六每每一早都会守在村口。
    等着主人,女主人和小主人回来。
    动物是通人性的,何况是人自小养大的牲口。
    一家人的车驾刚刚到了村前,熊大便第一个冲了上来,小清清怀抱着熊脖子,无视了站在一旁整齐列队的五千兵马。
    随后在杨婶的陪伴下,小清清骑着熊一路冲向了骊山。
    张阳看了一眼村前的甲士,李泰也上前询问,“姐夫,到底怎么了?”
    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姐夫与皇姐安然无恙回来,李泰心中这块悬了一晚上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顾不上村前五千个站了一夜也淋了一夜雨的甲士们,李泰小声道:“姐夫,崇义兄长与王叔的家眷都来了。”
    张阳先让李丽质带着李玥,小武和小慧先回去。
    自己则先和李泰去看李孝恭,又看了眼村前的上官仪与牛闯,还有武士彟大家都是一夜未睡。
    李孝恭与李渊是邻居,现在李渊坐在他家门口,听着李孝恭夫人发着脾气。
    “太上皇您看看呀,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是忠良之辈,怎么在长安城提心吊胆的,在骊山也过不安生。”她掩面而泣,尖声道:“让不让人活了,陛下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家呀。”
    李渊安慰道:“莫急,莫急,说不定晌午二郎就会送来旨意的。”
    李崇义摇头不已拱手道:“让县侯见笑了。”
    “崇义公子,这哪里说得见笑,敢问这河间郡王是怎么了?”
    李崇义犯愁道:“听说昨夜陛下在曲江池一夜未归,你也在长安城没有消息,还有五千甲士要来查问骊山,父亲见事不妙,便准备在陛下的旨意来之前,先一步悬梁自尽。”
    “这……”
    张阳诧异道:“河间郡王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他不像是会自尽的。”
    只见,李孝恭的夫人指着屋内尖声喝问道:“老东西,你还死不死了!要死就给老娘麻利点!”
    “婆娘休要放肆!”李孝恭双手抓着上吊的绳子,“你莫要逼老夫。”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李崇义急急忙忙进屋,“爹!爹不用死了。”
    李孝恭一脸悲怆,“你爹这次不死也要死了,孩儿啊,你照顾好你娘,还有家里的弟弟,爹先走一步。”
    眼看李孝恭的脖子伸向了上吊的绳套,李崇义又着急道:“县侯回来了。”
    “他回来了,老夫也要死呀。”李孝恭哀号一声,再次伸出脖子。
    “爹,真不用死了。”
    “你不用劝老夫,张阳这回肯定闯了大祸,老夫只有一死,才能平息陛下怒火,下辈子再吃那葡萄了。”
    直到张阳也走入了屋内,无奈道:“您这根绳子也太细了。”
    闻言,李孝恭一个激灵,转头看去见到来人登时睁大眼睛,“哈!你小子回来了!”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木门就站在门口,看着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我要是再晚一时半刻,您上吊死不了,多半要给摔个重伤。”
    李孝恭悻悻地从凳子上下来,“你小子回来就好,昨晚一夜都怎么了?”
    张阳笑道:“与陛下有点误会,现在都谈妥了。”
    李孝恭心有余悸点头,“如此,老夫可以过几年再死。”
    见李崇义要把房梁上的绳子取下来,他连忙道:“儿啊,这上吊绳子就留着吧,说不定过两年还有用。”
    李崇义心中百般不愿意,只好任由绳子就这么挂着。
    李孝恭揽着张阳走到宅院一角,这个角落的边上就是田地,他还惦记着吃胡瓜,这不让上官仪将这里也开辟成了果蔬园。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和李孝恭讲了一遍。
    当然了张阳将陛下几次发怒的经过都抹去了。
    李孝恭若有所思,“你造出了这么厉害的东西?”
    “是呀。”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变的。”李孝恭上下打量,神情上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这不重要,我并不是什么东西变成人的,我也是肉体凡胎。”
    “破城池,平山川?好生厉害,你是如何造出来的?”
    张阳稍稍点头,“这件事要从一只兔子说起,那只兔子吧……”
    “行了!”李孝恭当即打断道:“老夫不吃兔子肉。”
    “现在都谈妥了,往后我们骊山还是老样子。”
    “也罢,也罢。”他拍着张阳的肩膀,“都要好好的,陛下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这样老夫才能死而瞑目。”
    骊山这一次有惊无险,说是五千甲士来查问,李世民晌午就送来了旨意,让那五千甲士不再查问,而是在骊山周边驻扎了起来,往后但凡有出入的人需要格外的路引,并且需要经过允许。
    如此火器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骊山会被看管得更严。
    李丽质干脆留了下来,继续帮助皇姐协理骊山。
    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小清清在骊山上便又恢复了开朗。
    张阳睡了三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着凉了,无奈让杨婶去请了孙神医。
    曲江池一夜,不止陛下着凉了,张阳也着凉了。
    半月后,骊山的华清池边上,张阳捧着一碗茶水看着书卷,时不时咳嗽一两声。
    让牛闯拿出了骊山库房中还剩余的烟花,华西秋雨停下的几天后,寒露时节到来前,骊山村外到长安城的官道上铺好了烟花。
    一直到了夜里,原本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一声炸响一朵朵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小清清指着美丽的烟花,在熊大的背上欣喜着。
    烟花从骊山开始,一路朝着长安城而去,一时间在长安城的居民也能看到这烟花盛景,这一次的烟花景象比往年更大,因为这里是骊山库存中所有的烟花,有些可能存放太久了,哑火了。
    但也足以让人们看到这美丽的景色。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低声道:“以前不能做的事情,现在我们光明正大了。”
    “不能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做,我是不会穿那泳衣的。”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我说的是放烟花,你想哪儿去了。”
    李玥抬着下巴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嗯,确实该休息。”
    李玥拿掉束缚长发的骨簪,如瀑的黑发放下来,她理了理长发又道:“浴室上水桶的水不够了。”
    “昨天不是才加过吗?”
    “对,现在又没了,我们一起洗洗,早点休息。”
    张阳闻言讶异道:“我这病还未完全康复,还咳着呢。”
    轻声一笑,李玥低声道:“无妨,我们夫妻一起咳便是。”
    “这不合适。”
    “家里不能只有两个孩子,不然会有人议论我们家家底单薄。”
    “我看谁敢议论。”
    ……
    夫妻俩一边争论着谈话,走回家中。
    站在骊山的山顶上可以看到烟花从骊山开始一路朝着长安城绽放,这也告诉了李世民,这般景象你这位天可汗随时可以得到。
    长安城的宫墙内,李世民双手放在后背,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烟花。
    陛下就这么站着,也没有话说。
    也不知道这位天可汗此刻在想什么。
    烟花盛景后的第二天,李世民召见了许敬宗,君臣俩人在甘露殿内商量半日。
    朝中很快就来了旨意,礼部侍郎许敬宗升任礼部尚书。
    如此许敬宗心心念念仕途,终于等到了该有的回报。
    这天许敬宗与岑文本一起来骊山。
    岑文本来骊山的原因除了有查阅酒场的账目,还要问及火器一事。
    而许敬宗骊山拿出了一种朝圣的态度。
    曲江池一夜长谈之后,张阳便整日在田地里劳作,而李泰完成了蒸汽机之后,便很少再过问其中事由,整日跟着姐夫专研美食。
    好似在一晚过后,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前景。
    “本王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父皇会不会下旨,反正给母后的信中也写明白了,除非父皇答应下旨让处默娶了那酒家女,不然本王也不成婚了。”
    张阳叹道:“处默有你我两位过命交情的兄弟,他真是三生有幸,血赚呀。”
    李泰提着菜篮子重重点头,“姐夫这番话,本王也是深以为然。”
    话音落下又咳了咳,李泰见状迟疑道:“姐夫咳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张阳啧舌道:“上次烧得严重,当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皇姐她也咳着呢,害得我最近开始研究止咳的药材。”
    “唉……”李泰感慨,“都不容易呀。”
    “是不容易呀,最近都不让我抱孩子了。”
    张阳说着话又感慨又惆怅。
    俩人走到了村子前,就见到了岑文本与许敬宗。
    刚见到人,只见许敬宗满眼的泪水,他躬身行礼,“县侯,下官……下官……”
    “你好好说话,你又没欠我钱,我也没人让你还钱,不用这般作态。”
    许敬宗深吸几下鼻涕,哽咽了许久,话才说出口,“陛下,让下官升任礼部尚书了,这回真的登册造案了。”
    张阳淡然点头,“挺好的。”
    话音落下,许敬宗又道:“陛下还说了,往后礼部上下事宜还是由县侯主持。”
    这些都不重要,张阳瞧着岑文本,“文本兄,你是不是又来害我的。”
    岑文本稍稍一礼,“陛下有旨意,想要县侯那一样当初在曲江池说过的事物,陛下想要一观,见到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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