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又大了不少,西市的一处处街巷中传来异动,有人大喝,有人哭嚎,夜里的大风吹过巷道,又是传来低声细语。
    在巡查的官兵再次路过这一片街巷时,这里又重回宁静。
    张阳坐在院子里依旧看着书,古人对经济动向的掌握并不多,想要用这些古书籍来恶补经济学很累人。
    由于这些书籍都是文人士子撰写,文绉绉的话语还要自己反复琢磨,想想看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般。
    许久之后,张阳放下书卷,放松着自己的眼睛。
    “县侯,都已经安排好了。”
    身后传来王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怎么无声无息的,难不成以前是做杀手的?
    就是这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身后,专门抹脖子?
    现在想着,感觉后背发寒。
    “县侯?”看张阳没有反应,王婶又唤道。
    “安排得如何?”
    “还算顺利……”王婶将红烧肉帮从傍晚开始安排,一直到现在才将结果送来。
    “我知道了,婶婶早点休息。”
    “喏。”
    张阳抬眼看了看,见王婶是从自家院门走出去的。
    收起手中的书卷,张阳站起身,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抬头看向东方,天际边隐约看得清云彩。
    等了一晚上已是清晨,都不用睡了。
    张阳洗漱一番,开始做早饭。
    徐慧起得很早,她小小的个子踮起脚尖拿起窗台的小木杯,用小号的牙刷和木盆洗漱。
    不一会儿小武也醒了,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起洗漱着,正小声说着什么。
    李玥走出房间神情还有些恍忽,她梳理着还显凌乱的发髻,“夫君,早上吃什么?”
    “骨头粥。”
    李玥走来闻了闻,“嗯,真香。”
    张阳把煎好的蛋盛出来,“过两天村子里的稻米也都晾晒好了,分一些今年的新稻米给河间郡王与程咬金大将军家里送去。”
    李玥点着头接过一盆煎蛋,放在桌上。
    媳妇的孕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睡眠也不是太好,每到早晨睡醒都有些精神恍忽,就连教小武做题都有些力不从心。
    注意力也不好集中,也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能让她平静许多。
    要说寻常孩子之间相处多半也需要一段时间熟悉。
    小武和徐慧俩人的相处特别地顺畅,关系好得像是姐妹一般。
    张阳对付了两口早饭,戴上官帽便出了门。
    杨婶依旧守在门口。
    张阳从小巷走出,走在朱雀大街上,正巧张大象也从外交院出来。
    “大象兄,你最近是住在外交院了吗?”张阳好奇道。
    “昨天整理吏部送来的名册,整理了好久,想着夜深了这才留在外交院。”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张大象笑道:“没什么,安西都护府已经建设好了,我们身上的重担也算是有着落了。”
    一路走着,张大象纠结道:“昨天大理寺送来消息,说是阿史杜尔要见张尚书。”
    先前和阿史那杜尔商量过,谈条件的时候这个家伙态度不是很好。
    张大象又道:“先前张尚书是否去见过他?”
    “对,听说他被大理寺抓进去了,再怎么说也是突厥的铁勒,本着为了突厥和大唐的友好关系,我身为礼部尚书掌管诸国邦交,也不能不管不问。”
    张大象释然笑着,张阳还是牵挂着礼部心里多少宽慰许多。
    “最近礼部的银钱不多了,还有许敬宗搜集情报所用的银钱实在太多。”
    “银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帮我运作好外交院,今天先去见见杜尔。”
    “下官明白了。”
    “到时候叫上老许,我们三个一起。”
    走到承天门前,徐孝德做官属于比较内卷更有奋斗精神的那种。
    张阳拱手道:“徐御史,这么早?”
    徐孝德稍稍行礼,“张尚书。”
    俩人非常有默契,都没有提及徐慧这个小丫头的事情。
    为了家人的安危,徐孝德也不会说出现在将女儿安置在谁家。
    张阳小声对他道:“今天一早我听说霸上一带有个庄院被盗匪洗劫了。”
    听到这话,徐孝德沉默了半晌。
    张阳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御史之前查问过的那个,这个时辰来看霸上的县丞估计也去查问了,想来不用我们担忧。”
    话音落下,徐孝德和身边的几个御史言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转身朝着朱雀大街的另一边走去。
    张阳朝着背影大声道:“徐御史,你不上早朝了吗?”
    徐孝德没有回应,从一开始的快步走变成跑步,一路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心怀正义的不是他一个,还有很多人也愿意为了正义站出来,为了正义较真到底,哪怕是天都是黑的。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的人。
    正因为这样人世间才充满了乐趣,张阳觉得自己的境界距离精神变态又近了几分。
    许敬宗好奇道:“莫非是他家失火了?连早朝都不上了?”
    张阳了然道:“嗯,八成是家中失火了。”
    承天门打开,一众满朝文武走向太极殿。
    张大象正和许敬宗说着接下来的安排,之后一起看望阿史那杜尔。
    正义需要出面的时候应该果决不能犹豫,张阳并不喜欢长孙无忌这般顾全大局而容忍别人的胡作非为。
    走到太极殿中,众人等待了半晌,张阳站在自己的位置等了片刻,皇帝便来了。
    早朝开始,李世民说了昨天贴出告示,准备来年科举的事宜。
    户部和吏部都站出来说着这一次的准备情况。
    等这些事情有了落实,李世民又道:“朕听闻南诏的使者已经到了,礼部接待使者递交给中书省的奏章朕也看了,如今南诏几度陷入战乱,朕与派兵诸位以为如何?”
    朝堂上议论不停。
    张阳站出朝班躬身回道:“敢问陛下要派出多少兵马?”
    见张阳站出来,李世民眉头直跳,“朝中派出多少兵马,外交院也要过问吗?”
    “臣只是想要劝谏陛下,越过岭南进入南诏地界并不适合大队兵马行进,单人单兵也就罢了,若是大队兵马先不说水土不服,一旦遇到埋伏损失恐怕更大,现在还是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怎么,李世民面对张阳的劝谏多少有点心理阴影,总觉得这小子站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又要咽回去。
    下巴处又长了一颗痘,李世民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先不和这个小子计较,回甘露殿喝一碗参茶,再把火气压下去。
    李世民看了一眼武将这一边。
    平时这些家伙都是一个个请战的,征讨吐谷浑,征讨吐蕃和西域这些人一个个赶着请战,现在倒是安静得出奇。
    “朕没想到张尚书还懂兵法?”
    “家里媳妇最近研读兵书,臣也多看一眼。”
    朝堂上又是一阵议论,谁会在朝堂上说自己的媳妇。
    张阳又道:“陛下,南诏此地外交院必取之,如今时候未到,还请陛下等待出兵时机。”
    话音落下,李世民又是看了一眼武将这一边。
    一群武将还是没有讲话。
    李世民稍稍点头,“外交院拿出具体的章程交由中书省,朕要亲自批复。”
    “喏。”
    站在朝班中的李孝恭脸上带着笑容,他一直听着陛下与张阳的对话。
    曾几何时还觉得这个小子的背影有些单薄,甚至还觉得他一个人无法面对朝堂。
    以前跟着这个小子厮混的时候,还觉得他要是不涉足朝堂,保持心中的这份纯良,做个富家翁也挺好的。
    现在能够看到这小子站在朝班上,能够如此坦然地面对陛下,心中宽慰不少。
    早朝结束的时候,李孝恭跟着人群离开太极殿。
    李道宗走在一旁道:“有人说现在的张阳很像魏征。”
    “他想活成什么样与老夫何干。”
    李孝恭带着些许骄傲的笑容,走得大步流星。
    张阳带着张大象和许敬宗,礼部三人一起走出太极殿。
    忙事业的时候,总是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建设新家。
    这个淳朴的大唐还有个憨憨的皇帝,总是放着这么多资源看不见。
    有时候又想,着实在是奶不动皇帝,从现在开始算,大唐什么时候才能征服世界,秦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了中原。
    要用几代人的努力来征服世界?
    花五年研究蒸汽机?再花十年来研究海船?
    现实狠很打了一巴掌来告诉自己,理论知识不够还想弥补基础制造?做梦呢!
    哪怕心里多一些坚持,多一些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就算是从现在的骊山开始,也要做大做强。
    正想着这些,三人已经来到了大理寺前。
    刚刚下朝的大理寺少卿,褚亮站在门口狐疑道:“三位此行是?”
    张阳拱手道:“之前阿史那杜尔不是说了要见我,这便带着人来见他。”
    褚亮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将三人都迎了进来。
    他小声道:“张尚书,下官听说魏王殿下把欧阳询老先生的家卷都掳走了?”
    张阳讶异道:“是吗?掳走了?掳去哪儿了?”
    褚亮越发讶异,“咦?张尚书没听说吗?都被掳到骊山了,那是你和公主殿下的封地呀。”
    张阳了然点头,“我还真没有听说,最近一直照顾家中媳妇。”
    “先把欧阳询老先生的家卷都掳到封地,让老先生不得不留在骊山,张尚书此举聪明,下官佩服,早知道让家中犬子也这么做了。”
    张阳干笑好一会儿,“那是魏王殿下干的,与下官有什么关系,褚少卿说笑了。”
    褚亮坏笑着,“明人不说暗话,下官的儿子是否也能去骊山走动?”
    “您的儿子?褚遂良?”
    “正是。”
    “还有这种好事?”
    “什么?”褚亮有些错愕。
    “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这怕是不太好吧,打扰了老先生休养。”
    “听说骊山封地建设了官学,你们缺不缺教书先生,犬子不才倒是可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张阳一拍大腿,“您要这么说我差点忘了这事,确实缺这么一个人,还缺少能够帮忙统筹调度的人。”
    褚亮抚须道:“张尚书年纪轻轻就有此远见,下官佩服。”
    “都是魏王殿下胡闹,都怪魏王。
    张阳连连行礼。
    说完话,褚亮招手叫来了一个小吏,“带张尚书和这两位侍郎去见见阿史那杜尔,他们俩就算了,张尚书要是少了一根毫毛,老夫就把你们宰了。”
    小吏闻言神色凛然,“少卿放心,下官一定照顾好张尚书。”
    许敬宗一直瞧着这个褚亮,上一次与自己谈条件要字帖,这家伙是如何地趾高气昂,现在见到张阳又是这般的客套,太虚伪了。
    张阳跟随小吏一路走向大理寺的地牢。
    “张尚书是来见阿史那杜尔?”狱卒热情上前。
    “还请带路。”
    “张尚书上次交代卑职的话语,一直都铭记在心,这两天都是大鱼大肉照顾他,不信张尚书可以亲自看看这人都胖了。”
    张阳点头道:“有机会我一定在褚少卿面前多说说你们做事得体干练,将来说不定可以走出地牢,升官去前堂任职。”
    “那下官就全指望张尚书了。”
    “客气了,客气了。”
    待人当和善,能微笑相对就不板着脸,与这里的人打交道说什么都要客气一些。
    尤其是这些狱卒头子,万一哪天自己也进来了呢。
    在地牢的生活日子怎么样,还要全看这些人狱卒头子的照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三人跟着狱卒来到一处牢房前。
    阿史那杜尔看着眼前穿着官服的三人,他拨开眼前的乱发,走上前,“你说过你可以让我走出牢房,你的条件是什么?”
    张阳对一旁的小吏和狱卒道:“几位可以先去外面等着,事关社稷不好让外人知晓。”
    几人也明白其中利害,便一起走出地牢。
    张阳再看阿史那杜尔,“跟随你征讨西域的兵马现在都还驻扎在长安城外,你带着这些人要去一趟西突厥。”
    “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仗了,西突厥都乱成什么模样,你前去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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