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听完这话,板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张清清见状好奇道:“爹,这是怎么了?”
    张心安也是摇头,“不知道。”
    书房内,将三个木块放在桌上,它们的正面分别写着建设,贸易,皇帝。
    张阳正考虑着要将哪个牌子放在最前方,唤道:“媳妇!”
    正在华清池边嗮着书的李玥脚步匆匆走入书房,“怎么了?”
    皱眉看着眼前的三个木块,张阳道:“你觉得该将哪一块放在最前面。”
    见状,李玥思量半晌,将建设与贸易并排放在前方,皇帝的放在后方。
    思量半晌,张阳又觉得不对,调换了三个方块的顺序,将皇帝的牌子放在最前面,往后便是贸易,建设。
    排列成一列,张阳颔首道:“我不能太过理想化,要摆平皇帝才行。”
    张心安捧着一块焦黑的猪肉前来,“爹,这是魏王舅舅给的。”
    张阳皱眉看着这块猪肉,“给我做什么?”
    “舅舅说这是用电烤熟的肉。”
    “呵呵呵……”
    张阳笑得苦涩,最后这块肉给了熊大吃。
    为此,李泰还写一篇文章,写的是电热,可以让金属产生高温,用来烤肉的用途。
    张阳又气又想笑:“哈哈!大唐创造了电力应用,竟然只是用来电鱼,烤肉?天杀的!我们会被后人笑死的。”
    好像大唐的物理学进入了一种鸿蒙初开的状态。
    张阳发现已经不用自己再去做什么,他们就会继续将物理学钻研下去。
    心中觉得踏实的同时,偶尔又觉得有些荒唐。
    倘若这些荒唐是正常的,那物理学的真面目就是疯狂的。
    “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听到夫君的喃喃自语,李玥皱眉道:“怎么了?”
    张阳神色痛苦,“我可能只是想多了,也可能是病了。”
    “病了?”
    李玥关切地将手贴在夫君的额头,“嗯?不像病了。”
    张阳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膝盖上,低声道:“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我们就不管这些事。”
    李玥莞尔一笑,“好呀。”
    “嗯。”
    张阳闻着媳妇身上淡淡的墨水味,看向自家的玻璃窗户,“可能是从贞观六年开始的吧,十二年了,这十二年让我觉得疲惫,我感觉我已经将这辈子的事都做完了。”
    “这些年觉得好累,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是自己像个超人。”
    “超人?”
    “不像吗?”
    李玥狐疑道:“超人是什么人?”
    张阳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
    一个关于超人的故事讲完,李玥顺着夫君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挂在墙上的四个字:早日退休。
    “说了这么多,夫君原来是想退休了。”
    “我需要退休。”张阳揽着她的腰,看着侧坐在膝盖上的媳妇的笑脸,继续道:“我觉得我再不退休,我们全家就快人头落地了。”
    “怎么会呢?”
    “王公公说过,一旦我们家与你父皇兵戎相见,这中原大地便会万劫不复。”
    李玥伸手绕过夫君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劝道:“没关系的,那就准备准备,随时准备退休。”
    张阳重重点头,“让工厂给我们家用金子打造一个脸盆,我要洗手。”
    “不可以,我们家不能这么奢侈。”
    “铜的也行。”
    “工厂的铜还不够用呢。”
    “我果然还是更适合用木盆洗手。”
    夫妻在书房内低声说着话。
    屋外,张清清跟着小慧脚步匆匆走入了藏书阁。
    张心安正在与熊大对视着,就这么发呆已很久了。
    骊山村外的一里处,李靖时常会在这里试用火炮,以前这种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围观。
    这些年过去,人家已习惯了火炮。
    一声炮响传来,李淳风与袁天罡远远地看着。
    李淳风点头道:“看了无数遍,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骊山的学识没错,光确实比声音快。”
    随着火炮又一声炸响,从远处看去,先是看到炮口刹那间的火光,再听到炸响。
    袁天罡抚须道:“骊山说光与声音都有传播介质,如果光的速度能够比声音快,那么光的速度与声音又有多快?”
    李淳风道:“袁道长对世间万物的见解又高深了几分。”
    袁天罡抚须道:“这些学识骊山早已写过文章告知世人,是老夫领悟的慢了。”
    两位穿着道袍的道长迎风而立。
    袁天罡又道:“要是清清那个孩子能够成为老道的弟子,老道此生也就圆满了。”
    李淳风忧心道:“袁道长执迷不悟了。”
    今年骊山给了渭南县劳动模范县的荣誉,更给了一百贯钱作为奖励,渭南县所有在工坊劳作的工人都给了麦子与鸡蛋,更有酱油。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算不上什么。
    武士彟亲自安排着这些事,他对李泰道:“魏王殿下,如此是否足够了?”
    李泰把玩着手中的这个木头的陀螺点头,“促进生产积极性到这里就可以了。”
    武士彟将卷宗放在一旁,这里是以前上官仪用过的房间,一旁的书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卷。
    骊山建设才十年,这十年间积累的案牍有上万卷。
    这些都是陈年的旧事的卷宗,随时可以调阅,好在平日里也不用去翻看。
    “按照骊山的条件其实可以给他们更好的奖励。”
    “这次评比不能给多了,更不能给地位与金钱。”李泰放下手中的陀螺,坐起身道:“各县能够自主决定的事,骊山不能参与,顶多给技术上的一些扶持,相对来说各县也都是自立,也让他们各自竞争。”
    “如果给的多了,这个劳动模范县的味道就不对了,也容易滋生出各种问题,至于他们各自竞争,更像是用自己的经营能力来竞标骊山最新的技术。”
    李泰苦恼道:“听心安说,姐夫打算辞官了。”
    武士彟诧异道:“如此年轻的尚书左丞怎能辞官。”
    “姐夫向来是个脾性古怪的人。”
    “唉,永远不明白县侯平日里都在想什么。”
    张阳的辞官奏章到了皇帝的桌前。
    李世民从一个木盒中取出眼镜,皱眉戴上之后看着奏章上的文字,这双眼越来越不行了,现在没有眼镜很难看清奏章上的文字。
    听到张阳给房玄龄也送了眼镜,他儿子拜了当今房相为师,有时候给点小事物,给得不多倒也是恰到好处。
    在为人处事上,骊山还是一样的老练。
    奏章上的内容很简单,这个张阳就说自己重病缠身,不能再处理政事了。
    拿下了眼镜,李世民揉着眉间,将手中的奏章随手一丢,低声道:“派人去问问,张阳得了什么病。”
    “喏。”
    陛下虽没有答应县侯的辞官,但辞官的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传开了。
    骊山的奏章经过门下,秘书监,到了中书省,再到陛下手中,经过这么多的人手。
    本就是朝中议论的对象,这一下议论的人更多了。
    或许朝中非议骊山的声音多了,张阳也觉得羞愧难当就要辞官了。
    可朝中还有许敬宗等人支持着骊山,这位骊山县侯在朝中的根基很稳当,辞官是作甚?
    在朝中张阳已经是个最特殊的存在,此人不上朝,却在社稷上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有人传闻,是因为这个县侯时常与陛下吵架,才不来上朝。
    这是裴炎在去年科举入仕之后听到的有关县侯的传闻。
    科举之后便在太府寺为官,只是一个寻常的文散,
    十七岁的年纪,有这么一个文散官来做已然不错,裴炎也觉得自己年少,有这么一个官职挺好的。
    可太府寺没人,只有自己一个。
    太府寺唯一的上官也就是太府寺卿骊山县侯张阳,此人多年不来上朝,现在更要辞官了。
    裴炎觉得迷茫,又六神无主的走出皇城,想要去问问现在任职在弘文馆做学士的郭正一。
    刚走到弘文馆门口,就见到与人谈笑风生说话的郭正一。
    他比自己年长,刚到长安城就交了好几个朋友。
    目光看来,郭正一注意到了裴炎,招呼道:“裴炎。”
    闻言,裴炎无声笑笑低下头,只是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官服。
    郭正一站得有些远,他大声道:“可有难事,需帮忙?”
    裴炎连连摆手,“没事。”
    说罢,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弘文馆,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与他们如此的格格不入。
    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府寺卿,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办。
    他想着现在的处境,忽然停下了脚步,长安城中关于那位骊山的县侯传言有很多。
    其中最早跟随骊山县侯的便是许敬宗。
    都说许敬宗与李义府一系乃朝中奸佞。
    裴炎想到自己也是张阳这位太府寺卿的下属,便鼓起勇气毅然而然走向了长安城的另一头。
    消瘦又不高大的身形走在人群中,许敬宗的府邸并不难找,在东市打听一番便能找到。
    狄仁杰与晋王殿下去游历了,许敬宗的生活也开始寡淡了,他正在狄知逊喝着酒水,说着现在长安城的变化。
    “许侍郎,门外有个年轻文官求见。”
    许敬宗颔首道:“是什么人?”
    “说是太府寺的文吏,叫裴炎。”
    “让他进来吧。”
    许敬宗又看向狄知逊,笑道:“这朝堂越大,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的事,时常会有人来投效。”
    狄知逊还是愿意与许敬宗站在一起的,不然怎么会一到长安城就来寻他。
    这三年以来一直看着儿子寄的书信,也清楚了许敬宗的为人。
    此人大可说不上奸佞,不过因张阳一脉相承的做派,时常在太极殿吵架,所以名声不是太好。
    裴炎走入府邸中,行礼道:“下官裴炎,见过许侍郎。”
    许敬宗放下酒碗,颔首道:“看着是个才俊的模样。”
    “下官听闻骊山县侯要辞官,特来告知许侍郎。”
    “老夫知道,你不用走一趟来告知。”
    裴炎又将姿态放低,低声道:“下官年少,不知如何为官,还请许侍郎指点。”
    许敬宗看着他皱眉道:“你不像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下官斗胆,想追随骊山县侯,但听闻县侯辞官,若这太府寺只剩下下官一人,下官该如何自处。”
    狄知逊坐在一旁不言语。
    许敬宗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低声道:“县侯早晚会辞官的,这一次陛下未给回复,但早晚会离开朝堂。”
    “那下官……”
    “你也不用担忧,就算是县侯离开朝堂,他在朝堂的影响还是依旧在的,我等只要做好县侯安排的事就好,至于你要追随县侯,大可不必。”
    “相比于朝中的其他权贵,县侯更欣赏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你觉得你有多大的能耐?”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许敬宗叹道:“也罢,既然你有这般决心,老夫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裴炎回道:“谢许侍郎。”
    许敬宗抚须皱眉道:“原本这太府寺是没有你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县侯一人守着太府寺卿的位置,这个位置一坐至今有六年了,这六年以来培育作物,增加关中的作物多样性,又是植树,又要建设关中,眼下县侯面前有个难题。”
    “无它,正是黄河治理,对太府寺卿来说这是一件大事,你若能协助县侯办好这件事,县侯便能看到你,并且帮扶你。”
    裴炎再次施礼,“下官要如何做?”
    “说难也难,千头万绪的,历来有无数人扑身在黄河治理上,现在的骊山技术院有学子在商讨治理黄河的方略,其中正在讨论的便是束水冲沙的方针。”
    “你可以去技术院内,参与到他们的事当中去,你一旦进入了骊山技术院面对的也会是朝中非议,骊山技术院的人是不入仕途的,你可知晓?”
    “下官明白。”
    许敬宗又道:“你要是有勇气,舍去这一身官衣你就去,如若没有这番魄力,那就继续在太府寺为官,往后朝中也自有安排,是进是退你自己选择。”
    见裴炎又要说话。
    许敬宗打断道:“行了,事情你想做就去,也不用给老夫承诺。”
    “下官告退。”
    等这个年轻人离开,狄知逊眯眼笑道:“你何必这般敲打这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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