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内,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依旧,最近正是清闲,公主与皇子们正在踢着藤球玩。
    张阳写完对河西走廊的批复,搁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太子,
    “对官学之策,太子殿下可有其他方面的想法?”李承乾点头坐下,
    “孤从以往历朝历代开办书舍的经验上,挑选了一些比较好的经验方法,还有太学开办上的相关典籍。”太学创办年代悠久,到了此刻大唐延续了国子监的创立,并且将太学,国子学,书学,律学都囊括其中。
    进士及第而享文名者,大多由两监生徒出身。汉时,一句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让太学在汉时达到巅峰有三万多人。
    而历朝历代但凡天下平定之后,皇帝在选任官员上都会开创类似太学的士子培养所在。
    李承乾的官学之策,则多是从这些方面得到的经验。张阳拿过太子递来的书卷打开看着其中的内容,
    “太子殿下以为我们支教的意义何在。”
    “让朝中有很多的士子,让科举有更多的人。”李承乾不假思索说完,却见张阳笑了,又好奇道:“有什么不对吗?”张阳摇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实在呀。”李承乾诧异道:“不应该是这样吗?”张阳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支教不只是为了科举这么简单,这是一项大事业。”
    “大事业?”
    “对,大事业!”拿起自己的随身携带的竹筒水杯,张阳喝下一口热水,再是将它盖上,
    “若支教只是为了科举,功利性未免太强,从而导致学子只读科举相关,而不知农桑与处世。”
    “太子殿下以为一个书舍之中能有多少人走上科举的道路?”李承乾一阵无言,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阳笑道:“我保守估计一下,一百个学子中只能有三两个能够走上科举,而这三两个人将要面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们还要挤破了脑袋从各地学子中脱颖而出,如此数万个参加科举的学子中不到百人可以脱颖而出。”
    “确实是这样。”李承乾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所以在下以为支教的意义应当是育人为大,而科举才是其次。”张阳感慨着,
    “让学子能够适应这个时代,以及让他们知道这个时代将来会发生的变化,而教书过程中更是要让学子明白如何处世待人,规劝其走向正道,做个好人,将来可以有个更好的人生。”
    “育人就是一盏明灯,让千千万万的人知道大唐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是偏远地方的学子们更需要的,开拓他们的眼界,让他们对广袤的中原大地拥有敢于走出去的念头,他们的方向便是我们教书的方向。”
    “学子们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在田地里他们也可以劳作,他们身体健壮,能够拿起锄头种地,也能够拿起书籍与人说春秋,更可以肆意而活。”李承乾沉默半晌,
    “之前……是孤狭隘了。”张阳笑道:“太子殿下不要见怪,其实臣当年的老师也是这么做的,他将行差踏错的学生找回来,让他们继续读书,让他们重新走回正道,这才是最重要的。”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孤明白了,教书育人是为人间正道,科举次之。”
    “如此便是了,往后我还想开一个技术相关的书院,教授匠作相关,技术相关,或者攻克技术难题,让大唐有更多相关技术的人才。”张阳畅想着,
    “我管这个叫做技术学院,让大唐的孩子们以后有个学技术的地方,也能让孩子们能够学一门赖以生存的技能。”李承乾赞叹,
    “张侍郎一直都是个有远见的人,孤很期待有如此一座书院。”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下次再聊。”张阳打开李承乾的章程,
    “太子殿下说一个夫子派往一个地方,我觉得这还不够。”
    “需要多少人手?”大唐不比后世。如今大唐初立,在更偏远的地方甚至还有人不知道这片江山的主人姓什么。
    更不要说随便派个夫子,去了当地就说自己是来教书的,希望一地乡民配合。
    这不现实,也容易引起当地的排斥。张阳继续讲着,
    “我们可以派一个官吏以巡视地方,清查田亩的名义去地方,并且让夫子相随,也可以增派三两官吏游说,如此一来也可以让地方乡贤响应。”
    “一来可以清查田亩民户,二来顺便开设官学,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一举两得。”李承乾重重点头,感觉大唐的江山社稷又稳固了一些。
    “若是仅仅只是派个夫子前去教书,地方的县丞说不定都不会搭理,更不要说地方乡民该如何配合……”天空又再一次阴云密布,今年的凛冬漫长,天气多变,上午晴好的天气到了下午又是寒风冻彻骨,化了一半的积雪带着水滴又开始慢慢凝固。
    尚书省内,张阳对太子殿下讲述着官学开办的具体步骤,从一开始的三千贯费用,增加到了一年一万八千贯。
    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一场交谈,李承乾将其中的重点都记录了下来,重新走出尚书省,他转头看在门口站得笔直的李安俨。
    “太子殿下,需要卑职现在去拿下他吗?”又是这般话语,李承乾苦恼地用书卷轻敲着额头,
    “你随孤回东宫。”
    “喏。”送走了太子,张阳从锅中捞出一颗煮好的茶叶蛋,拨开蛋壳吃下一口,入味很不错。
    再是捞出几颗带回去给媳妇和两个小丫头吃。
    “晋王殿下茶叶蛋可以吃了。”
    “来了!”李治快步赶来。张阳用一块布巾包着茶叶蛋,放入怀中,便快步离开了尚书省。
    夜里,还下着漫天大雪。家中,一家人围坐吃着火锅。李玥夹起一根菠菜一边吃着,手里还拿着书卷。
    在家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做别的事情,这是家里的规矩。两个丫头一直遵守着家规,可老师却能。
    家法家规好像对老师没有影响,师父也没有说什么。小武和徐慧继续闷头吃着饭食。
    晚饭后,张阳盘算着现在的朝中账目,河西走廊又拨去一万贯,这才发现银钱又不够用了,算上来年的俸禄还有差五万贯的空缺。
    若是薛延陀一战可以收回成本倒也能有盈余,可以将那边的矿产运来弥补空缺,骊山也缺少煤矿。
    倒是可以周转一下。陈粮的事情秋天才布置下去,眼下还没见成效。小熊趴在脚边正在打鼾,张阳将洗好的双脚搁在熊背上,翻看着中书省来年科举之事的安排。
    李玥洗漱完低声道:“夫君,该休息了。”
    “嗯,休息。”夜里,寒风又在呼号,屋内传来低声细语。李玥低声道:“这个新睡衣一点都不好穿。”
    “怎么不好穿了……”
    “嘞得紧……”
    “是吗?我看看。”
    “夫君莫闹!”第二天的早晨,李玥拿开夫君的魔爪,起床梳理着。张阳睡眼惺忪坐起身,
    “今天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来着?”回头看去,见夫君惫懒的神情,她俏目瞪了一眼,
    “今天会有一批陈粮运到长安城,夫君还需安排人手送到河西走廊。”
    “对,有这事来着。”张阳起身穿好外衣,将媳妇刚刚梳理好的长发再次揉乱。
    在她恼怒的眼神下,张阳心满意足走出房间。打开屋门,入眼的都是厚厚一层积雪,小熊当即冲了出去,欢快地在雪地里蹦跶着,大雪还在下着。
    简单洗漱了一番,再用昨晚的剩饭煮成稀饭,囫囵吃了一顿便早早出了门。
    此刻长安城外,一队官兵护送着粮草正在城墙,一架架马车连成一片,兀长的队伍,有近百驾马车。
    岑文本正带着人核准着。见状,张阳急忙走上前,
    “咦?文本兄这么早?”岑文本冷哼一声,
    “天还未亮下官就到了,眼下已核对无误,还请张侍郎过目。”张阳打开账册看了一眼数目,这是太原的第一批官仓陈粮,五千石。
    “何时可以启程送往河西走廊?”
    “现在就可以。”岑文本双手负背,
    “张侍郎需要再称量一遍吗?”张阳收起账册笑道:“文本兄办事在下还是很放心的。”再是和护送的官兵嘱咐几句,让他们歇息一天,再启程押送到河西走廊。
    岑文本又道:“还请张侍郎与下官一起去中书省回禀一番。”
    “文本兄先请。”俩人一起走回长安城,岑文本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张阳,
    “为何不戴官帽,不穿官靴。”
    “醒得太晚,出门着急便忘了。”张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
    “如今是休沐倒也罢了,要是平时早朝,张侍郎可不能这般。”
    “文本兄,说得是。”朝中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来年的科举做准备,而皇帝也要关注民生,这些天大雪时而下,时而停。
    不上坏但也冻得令人不住打颤。在李君羡的护送下,李世民带着李丽质与李治走在泾河边上,姐弟被冻得脸颊通红。
    就算是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都是一种折磨,这个时候好想回宫,去尚书省坐在炉子边取暖,还能煮茶叶蛋吃。
    来到一处泾河的上游,这里原本有一道水闸。等水流大时将水蓄起来,当遇到了干旱时节还能打开水闸放水来灌既田地。
    因为这些天的大雪,前两日晴朗天气,让雪融化了不少。这也导致了河道的水流更大了。
    阎立本上前禀报道,
    “陛下,臣这就带着人修缮,不过正是水流较大的时节,此刻就算是重新装好水闸也不见得稳固,上游的水一旦下来,必定会冲垮闸门。”冷风带着雪花落下,河面并没有结冰,水流湍急。
    李丽质打量着被打捞上来的闸门的一部分,她好奇道:“这闸门都是这般吗?”阎立本点头,
    “回公主殿下,只是普通的水闸,多用此种样式,方便开闸放水。”李丽质笑道,
    “稚奴,可还记得姐夫当初教过的船尖原理?”李治点头,
    “当然记得了,姐夫还因此说过受力面积的关系。”话语一过脑子,李治顿时想起来了,
    “父皇,其实儿臣听姐夫说过相关的原理,其实有一种更牢固的水闸。”阎立本笑着,就当是童言无忌了,
    “晋王殿下是说铁制的水闸吗?”
    “当然不是了。”李治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
    “这是一个三角锥形的闸门,其宽度与河宽相当,受到的水力反而更小。”一边画着,李治又道:“而且还能借助水力,能够让水闸更加牢固,因为它是三角锥形,尖锥一面朝着水流大的方向,做两个水闸的闸门,它们开合间就是三角锥形。”
    “又因为上游的水力冲击,在这种水流的冲击下,反而会让这两扇门扣在一起,斜面受力比之正面更小,反而更稳固。”
    “这也是船体船头是锥形的缘故,能够在水面穿行,而受到的阻力更小。”阎立本明白了其中道理,了然点头,
    “此种办法虽然好,可晋王殿下是不是疏忽了一件事。”李治重新站起身,行礼道:“阎大匠请讲。”阎立本手拿卷册,低头看和晋王所画的图,图倒是画得有模有样,这就是张侍郎教导出来的吗?
    他随即道:“晋王殿下,既然是两扇相扣呈锥形的水闸,那么一旦上游蓄水太多,人力如何大于水力,来打开这个三角锥形的闸门。”当上方水量太大,便会压着水闸,想要再开闸就难了。
    这是横向的闸门,打开时还是会受到全部的压力,这是人力所不能推动的。
    李治蹲下身继续画着图,嘴上说着,
    “阎大匠所言是水压的关系,因为上游与下游的水位差,会形成巨大水压,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我们只要在水闸的底部设计两个小窗,开闸之前先打开小窗放出部分的水流。”
    “当两端的水位趋于相同,自然也能减少上游的水压,水位差越小则水压越小。”李治豁然抬头,
    “反之关上水闸时就可以打开锁扣,两扇水闸的闸门会随着水流自然而然关上,不用费太多的人力。”阎立本感慨道:“巧妙利用水力,更有四两拨千斤之意,精妙之深臣佩服。”李丽质听完很满意地点头,
    “稚嫩平时听姐夫讲课很专心的。”
    “那都是姐夫给的一些小实验,从中领悟的,或许这就是姐夫常说的学以致用。”李世民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这张阳平时都在给朕的孩子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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