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都说三省六部,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
    自汉以来尚书省乃至一国宰相所在。
    为了完善朝中吏治,尚书省早已被闲置,而且没有再复立。
    而且门下省就有政事堂,议政之事也不需要尚书省。
    现在朝中的形势,陛下有意无意都是削弱相权,更是澹化宰相的权力。
    宰相这个位置太过特殊,历朝历代相权过大,无法制衡。
    一国之乱往往也是从宰相开始。
    若是尚书省再复辟,尚书之权压过中书省,对吏治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尚书的职能还在,并不是重新设立仆射之位,而是让张阳继续任职侍郎,从中书省调往尚书省。”
    房玄龄又道:“既然如此就不能给张阳太大的权力,不设尚书令,不设仆射。”
    李世民又道:“该给张阳何职?”
    长孙无忌又道:“度支,劝农,营田。”
    武德殿的谈话,开始为张阳的以后规划。
    熟不知此刻的张阳已经在打算退休后的日子。
    许敬宗回到了外交院,与张大象,张大素,李崇义商议对吐蕃的章程,让松赞干布签字画押。
    黄昏时分,张阳回到家中,小熊正驮着一个架子,迈着吃力的脚步正在犁地。
    张阳愣了好一会儿,点头道,“这头熊确实吃得太胖,也该让它犁地减减肥。”
    好似听懂了主人的话语,小熊满不服气地嗷嗷叫唤了两声。
    在家中坐下,张阳喝着茶水。
    小熊犁完地,小武给它卸下架子,它便自觉地去水盆中坐下,让小武给它洗干净爪子和毛发。
    洗好之后,看孩子摇篮中哭闹了,小熊又跑去到女主人李玥身边,帮忙推着摇篮,小主人这才停下了哭闹。
    这头熊忙前忙前,也累得够呛。
    以前它还小,四年了,它从当初的瘦小已经长成了一头壮硕的成熊。
    这还没到它完全长大的状态。
    现在它只比寻常人家的田园犬大一两个个头。
    倒是它直立起来的时候只比成年男子矮一头。
    张阳低声道:“过些天我们家就不用马车了,让它拖着马车就好。”
    闻言,李玥怪异地看了一眼夫君,“怎么舍得让它拖马车,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养大的。”
    它已经成了家里的一员,来这个家这么久,早就有了感情。
    张阳啧舌道:“不舍得让它驮马车,怎么舍得让它犁地。”
    李玥还拿着书卷,“它是家人,也该为这个家出力。”
    “让它驮马车也是为了这个家出力。”
    夫妻俩争论两句,王婶走来道:“公主殿下,宫里的人来了。”
    张阳看向家门口,见是王公公,连忙从院子一角的库房中拿出两坛腌好的萝卜,“王公公,这是来宣旨。”
    王公公拿出一个官印,“这是尚书的官印,这次玉樽乃陛下赏赐,陛下有旨让张尚书从中书侍郎改任尚书省侍郎。”
    张阳接过官印狐疑道:“尚书省?”
    王公公笑着解释,“老奴也不清楚,武德殿内是赵国公提议的。让张尚书掌管权农,度支之权。”
    张阳把两坛腌萝卜交给他,“这两坛子腌萝卜还望公公收下。”
    “张尚书实在是……”王公公接过这两个坛子,又道:“老奴再多说两句,陛下没有要复辟尚书省的意思,而且尚书省空置多年却少人打理,这才交给张尚书,往后的相权与朝政议事也都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与尚书省无关,再过一些年月等朝中官吏人手补齐,会取缔尚书省。”
    “张尚书只是暂任,往后或许再无人去任职,您可能是最后一位。”
    “多谢公公告知。”
    “那老奴就告辞了。”
    李玥拿过这个小巧的玉樽,“历来能够赏赐此物的人甚少,只有天子看重其人,赐予此物可与天子共同饮酒。”
    张阳把官印放下,“赵国公这只老狐狸是什么意思?”
    李玥也看着官印,“尚书省闲置已久,朝中需要人来打理,赵国公心里很清楚,尚书省不会再复辟,之所以这么做有敲打之意,一个闲置衙门交给夫君,是希望夫君能够独当一面。”
    “呵,我还不能独当一面吗?整个礼部都是我管着,俸禄就不说了我还每年倒贴钱。”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官印又道:“倒也不是无用,夫君掌握着度支之权,要放在秦汉时乃治粟史,可过问财赋,仓部、左右户、金部、库部……”
    “慢着。”张阳打断道:“这不是户部的事吗?”
    李玥摇头,“户部只管赋税田亩和民册户籍,至于财钱去向则是夫君过问。”
    张阳颔首道:“也就是你父皇让我管钱?”
    “算是这个意思,不过夫君不要太当回事,从来都只用天子用度,多半不会过问尚书省,一个虚衔而已。”
    在以前望夫成龙的媳妇,现在倒有一种看开了的感觉。
    注意到目光,李玥琼鼻皱了皱,“夫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阳牵过她的手,“你比以前更成熟了。”
    夫妻俩人并肩而坐,侧脸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李玥温柔笑着,“夫君觉得我以前不成熟?”
    “我只是觉得你以前觉得我做官出息了,你会更高兴,现在我被架空了,你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有三十岁那年,夫君是重病缠身,我一定不会让父皇这般利用夫君。”
    张阳点头,“对,你父皇就是在利用,你我夫妻终于有了共识,这是一件好事,有此共识我们应当庆祝,今晚喝酒。”
    握着这双粗糙的大手,感受着手掌的温热,李玥又道:“夫君三十岁那年真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那是忽悠他们的。”
    李玥突然又笑了,“说来也是,夫君向来注意养生,应当长寿才是。”
    “晚上能喝酒吗?”
    夫妻间的低声细语被小武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
    李玥抚着她的发髻,“老师都戒酒这么久了,戒了就戒了,不想再饮酒了,让你师父独酌。”
    婶婶做了三两小菜端上桌。
    张阳喝着酒水,考虑到朝中的财钱大权,这皇帝还真是会挑位子,偏偏是这个管钱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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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深夜,李泰坐在村口听着一群自称饱读诗书,通读古今的老先生讲述生门死门的题目。
    “难道诸位老先生也解不开吗?”李泰的神情多了几分悲怆。
    几个老人家无言相看一眼,只好回道:“回魏王殿下,此题妙就妙在不能以常理思量,还请再给老朽多些时候思量。”
    李泰吃着菜叶子,“行了,不为难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喏。”
    嘴里还嚼着菜叶子,让人送这些老人家离开。
    魏王要减肥,一群魏王府出来的侍卫也要跟着减肥,陪着魏王殿下吃菜叶子。
    李泰放下手中的空碗,“弘文馆那边还没有消息送来吗?”
    侍卫回道:“一早便再去问。”
    “岭南的蔗糖什么时候可以到?”
    “今年岭南风调雨顺,各类作物的长势也很不错,想来又是大丰收,到了七月便能收获更多的蔗糖。”
    见魏王吃完了菜叶子,侍卫懂事地递上一只鸡腿。
    减肥也不能只吃菜叶子,不吃肉。
    魏王殿下吃完菜叶子总要配一些肉食。
    李泰啃着鸡腿,看着洛阳送来的书信,那边的白糖价格已经涨到了五百贯一斗,“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
    早晨,李玥忙着给夫君穿好官服,打理发髻,“既然父皇将度支郎的位置交给了夫君,往后朝中要用钱的地方,势必要过问。”
    张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媳妇正在帮着自己扎头发,她的睡衣宽松,半遮半掩。
    “夫君莫要闹了,时辰来不及了。”李玥给戴好官帽,又注意到什么地方不对,“咦?这官帽怎么……”
    “为了让官帽更透气一些,我给上沿镂空了,戴着就不会闷得慌。”
    李玥观察了半晌,“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觉。”
    抓住夫君的魔爪,李玥红着脸又道:“孩子就在院子里。”
    “……”
    “夫君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话,她将一盆奶倒了出去,夫君总喜欢用来泡脚。
    孩子换成了米粥食,媳妇的情况好转很多,挤奶的频率也少了。
    张阳穿好官靴,吃着小武蒸的包子,急匆匆出了门。
    今天的早朝有些特殊,松赞干布还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进行称臣的事宜。
    张阳跟着早朝的人群走出承天门。
    许敬宗走在一旁,“听说陛下将张尚书调任尚书省?”
    张阳点着头,“赵国公的主意。”
    “这老狐狸不希望将来中书省的权力有尚书一份。”
    “这就是朝争吗?”张阳神情凝重,“我果然还是被他们孤立排挤了。”
    “下官会一直站在张尚书这边。”
    走入殿内,有人笑呵呵聊着家常,还有人正为了今天要禀报的事宜准备嘴里不停念着,也有人大清早就在打瞌睡。
    “下官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
    许敬宗凑上前低声道:“这个松赞干布知道了太多事情,包括薛延陀可汗的下落,若是此人回到了吐蕃口无遮拦……是否要杀他灭口。”
    “老许啊,我们需要吐蕃的民心,这人还不能杀。”
    “也罢,下官回去找个借口,就说夷男可汗是故意要留在中原的。”
    “这才是我们礼部的侍郎,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我们是好人,那就要拿出好人的样子,我们一定要站在正确的一方,才能不被落人口舌,往后诸多事情才能更顺利。”
    “对,我们是好人。”许敬宗重重点头,就算外交院杀人越货,诛人心灭他国,西域血流成河和外交院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
    早朝正常开始,由礼部侍郎张大象站出朝班开口,松赞干布受到召见走入太极殿。
    按照以前称臣的流程,松赞干布道歉,赔罪,认错。
    松赞干布会审时度势,也知道进退。
    他很清楚现在和大唐继续抗衡没有意义。
    不要在对方隐忍的时候骄傲,会隐忍的人才要防备他,松赞干布要像当初高昌父子那样狂妄,倒也好对付。
    现在吐蕃赞普低头认错,外交院反而拿他没什么办法。
    插科打诨是常事,张阳迷迷湖湖已经不知道早朝接下来的事宜发生了什么。
    直到醒来,才发现殿内的人已走了七七八八。
    扫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站在殿外的太子殿下,张阳好奇道:“太子殿下是在等谁?”
    李承乾无奈道:“你刚被调任尚书省,当年父皇在尚书省任职,孤也知晓一些尚书省的事宜,带你过去。”
    “有劳太子殿下了。”
    尚书省的方向与中书省同路,只不过要多走一段路,绕过中书省,路上的石缝中长出了不少的杂草。
    这里没有行人,显得荒凉。
    走到一个宅邸前,门匾上的字迹隐约可见,尚书省。
    李承乾推开老旧的门,走入其中,内部的情况更糟糕,杂草成片。
    中书省的正堂更是破败不堪,还有不少的瓦片落下。
    李承乾解释道:“父皇登基之后,这里便一直被封存,许久没有人踏足过,其中还有不少的卷宗留着,那都是武德年间的事了。”
    这尚书省就是一个空衙门,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官吏。
    院子很宽,比中书省还要宽大几分,一阵冷风吹过,让此地显得阴森。
    李安俨带着人到来,“太子殿下,这是户部让送来的卷宗。”
    李承乾点头,“都搬进来吧。”
    “喏。”
    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拿起放在墙角的扫帚,刚刚拿起来饱经风霜的扫帚当场散架,一阵无言……
    李承乾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朝中用度紧张,你经营骊山颇有成效,赵国公也是希望朝中有一个安排银钱度支的人,观你有经营调度的本领,也希望朝中能富裕起来,朝中银钱涉及众多事宜,尤其是今年科举之后……”
    还来不及打扫这里,看着一堆堆的卷宗被送来,张阳随意拿起一册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这些卷宗就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账单,还有许多俸禄欠着未发。
    张阳小声道:“太子殿下,不会有人来找我讨债要俸禄吧。”
    李承乾犯难道:“孤也不清楚,多半……不会有人来讨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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