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断就好。
    他感觉自己今日真是倒霉透了,果然就该失约不出门的。
    也不知道破皮有多严重。
    钟宴笙伸手,正想掀开下摆,检查一下膝盖的受伤程度,就又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眸光,带着摄人的幽光,落在他身上。
    存在感与压迫感同样的强。
    钟宴笙脑子里忽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顿了一下,飞快缩回了手指。
    他记得那天晚上……萧弄生气惩罚他的时候,好像格外喜欢他的小腿和脚踝。
    那双带着薄茧的有力的手,大多时候,不是掐在他的腰上,就是握在他的脚踝和小腿上。
    回来后,那些印子过了五六日才渐渐淡去的,那几日他在家里都小心做人,连袖子都不敢抬一下,大夫来了也只让悬丝诊脉。
    万一、万一定王殿下认识他的小腿呢。
    虽然他觉得定王殿下可能不会那么变态……
    倒是脑子里时不时飘过那些画面的他像个小变态。
    钟宴笙内心纠结了会儿,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又靠了过来。
    轻缓而慢,如同他身边的那只艾叶豹,是步态从容的捕食者。
    钟宴笙心里一紧,乱七八糟的念头烟消云散,生怕萧弄回来是来扯他帽子的,连忙垂下眼睛。
    随即便感到什么东西落了过来。
    钟宴笙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东西砸了下,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下,心头委屈。
    定王殿下都不是他的便宜哥哥了,怎么还丢东西砸他啊!
    萧闻澜反应倒是很快,及时把那东西双手接住了,低头一看,震撼地嘟囔:“哥,这要是楼大夫配的那个伤药吗?我平时求你都不给我……钟小公子,快谢谢我哥!”
    也就挨打后,他才能拿到这种药。
    钟宴笙扭头一看,这才看清砸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见到个熟悉的圆药瓶,不免愣了一下。
    是之前萧弄给过他的那种。
    在那瞬间,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定王殿下还有这种药啊……
    既然有药,为什么不擦一擦颈侧的咬痕?
    定王殿下当真不觉得成日里顶着那么道咬痕到处走,十分不体面么!
    钟宴笙迟钝的反应,有几分眼熟。
    那只某日突然落进他院子里,又在某日突然拍拍翅膀飞走的小雀儿,也是有些慢吞吞的迟钝,没接住东西被砸到了,还要拿不解又无辜的眼神,谴责地盯他,委屈又不敢吭声的样子,盯得人直犯罪恶感。
    萧弄垂在宽袖中的手指碾了碾,眯起眼又仔细打量起了钟宴笙。
    看他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捧起药瓶,垂下脑袋,恭恭敬敬的,用低哑的嗓音道谢:“多谢定王殿下赐药。”
    萧弄又看了会儿钟宴笙,冷不丁开口:“萧闻澜。”
    萧闻澜一个激灵,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他哥可能要跟他算账了,硬着头皮应:“哥?”
    萧弄抬眸,闲闲扫了眼院墙边一排挤在一起不敢呼吸的年轻公子哥儿们,视线又垂落到钟宴笙身上,神色莫测:“既然带你的朋友来玩,怎么连杯茶也没有,有失待客之道。”
    萧闻澜傻了几秒:“啊?”
    后面那群鹌鹑也齐齐:“嘎?”
    定王殿下在说什么?
    他们擅自进了长柳别院,还偷偷跑来参观殿下的宠物,闹得鸡飞狗跳的,定王殿下不仅没发作脾气,反倒说……有失待客之道?
    后面一群人白了脸色。
    定王殿下的待客之道,不会是挨个削他们手指吧?
    大伙儿疯狂摆手:“多、多谢定王殿下,我们、我们这就走,不敢劳烦府上泡茶……”
    钟宴笙也迷茫地望着近处的男人,太阳太烈,他穿得厚晒得热,贪荫喜凉的,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往萧弄的阴影里挪。
    注意到这个小动作,萧弄隔着宽袖,慢慢摩挲了下手腕上紧缠的红额带,直接忽略了那群人的话,神色自若:“来人,带客去书房品茶。”
    跟在后头的一群暗卫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有人走了出去,脸色冷酷地伸手引了个方向:“请。”
    众人的脸色更白了,一时不太敢动,纷纷望向了萧闻澜。
    萧闻澜傻了会儿后,小心观察了会儿,看出他哥似乎真的没有要宰人的意思,咬牙一点头:“愣着做什么,我堂兄难得待客呢。”
    不。他偷偷在心里补充,是从来没待过。
    见萧闻澜点头了,大伙儿这才觉得项上人头和手指有了点担保,犹犹豫豫地跟着暗卫往外走。
    眼见人都往外走了,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钟宴笙心里一突,赶忙想起身,但他膝盖又还疼着,挣扎了下还没起来,眼前就递来一只手。
    是他很熟悉的手,修长宽大有力,虽然是只亲王的手,却并不养尊处优,虎口与十指都有茧子,磨在娇嫩的肌肤上时,又疼又麻。
    钟宴笙傻傻地看了几秒那只手,耳尖莫名其妙发红:“多谢殿下,不、不必了。”
    那只手依旧横亘在眼前,没有挪开。
    冷淡如雪的气息顺着那只手,若有似无地拂过鼻尖,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钟宴笙不敢伸手,就这么僵持了几秒,萧闻澜扭头一看,完全没察觉到气氛怪异,大咧咧地伸手一把将钟宴笙抱提起来:“哥,你吓到人家了,这儿太晒了,钟小公子,要不要我背你去边上上个药?”
    钟宴笙方才脑子里都闪过无数个念头了,没想到被萧闻澜横插一手挡掉了,感激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多谢萧二少。”
    被萧闻澜一打岔,萧弄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冷冷剜了他一眼。
    踏雪也朝他不满地嘶吼了声。
    萧闻澜后背一凉,哭丧着脸缩缩脖子,不知道他怎么又惹到他哥了。
    还有那位豹爷,好端端的,怎么又朝他龇牙咧嘴的?
    钟宴笙不明白萧弄的态度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敢看萧弄的表情,硬着头皮道:“小臣先到旁边伤药,殿下先行一步吧。”
    萧闻澜后知后觉感觉到奇怪:“钟小公子,你的嗓子……”
    怎么突然变那么哑?
    钟宴笙听他的话头,已经要毛骨悚然了,重重地咳了几声,虚弱地打断:“劳烦萧二少搭一把手。”
    萧闻澜收住话头:“哦哦。”
    说着,就想伸手去扶钟宴笙,手还没沾到他的手臂,萧弄突然开口:“踏雪。”
    大猫早就蓄势待发,得到命令,立刻一甩尾巴,冲过去将钟宴笙轻轻一撞。
    钟宴笙猝不及防,跌坐在它身上,紧张得下意识抓紧了它的皮毛,大猫四足一迈,他眼前花了花,就被送到了树荫下的石凳旁。
    钟宴笙晕乎乎地转移到石凳上坐下,还没太反应过来,望着踏雪,眼睛吃惊地睁大了,惊愕之下,连之前的恐惧都忘了不少,忍不住夸奖:“你好厉害。”
    大猫优雅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心情似乎还挺愉悦。
    钟宴笙看着它毛茸茸的耳朵和大尾巴,很想伸手摸摸。
    但人家主人就在不远处,他强制忍住了大猫的诱惑,攥着药瓶,心里惴惴的,不敢当着萧弄的面涂药。
    磨蹭了会儿,钟宴笙偷偷抬头一瞄,才发现萧弄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定王殿下什么也没怀疑嘛。
    钟宴笙高悬的心又微微放下,弯腰挽下摆。
    踏雪趴在他身边,甩着尾巴,灰蓝色的兽瞳冷漠地望着萧闻澜,不给靠近。
    萧闻澜不敢惹这位豹爷,更不敢惹他哥,只好坐在毒辣的大太阳底下等着钟宴笙。
    钟宴笙慢吞吞地撩起下摆,小腿刚露出来,踏雪长长的尾巴就蹭了过来,绕着他的小腿,将他圈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蹭在肌肤上,暖烘烘的,还痒。
    他终于禁不住诱惑,捧着那条蓬松的大尾巴,陶醉地摸了摸。
    萧弄走出院门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恰恰看到一截毫无遮挡的瘦长小腿,欢快地在空中晃了两下,白晃晃的,冰雪似的颜色。
    他在院外站定:“展戎。”
    展戎从树后冒出来:“主子?”
    “派人去查钟宴笙。”萧弄眼底带着深浓的怀疑,顿了顿,吐出两个字,“立刻。”
    作者有话说:
    瞎弄:锁定怀疑对象!
    第二十三章
    钟宴笙小心翼翼地摸了会儿眼馋许久的蓬松大尾巴, 见踏雪依旧趴在旁边,没有反感的意思,心底的紧张恐惧感顿时消除了不少, 鼓起勇气, 试探着又摸了下踏雪的脑袋。
    大猫猫舒服地眯起了眼, 尾巴甩来甩去的。
    一点也不可怕嘛。
    察觉到艾叶豹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钟宴笙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方才这只大猫猫在笼子里就很乖,要不是被人敲笼子挑衅,也不会生气的。
    膝盖还疼着, 钟宴笙摸得心满意足了, 拧开药瓶想抹药, 踏雪却不太高兴了, 把脑袋拱过来,似乎还要他再摸摸。
    这样凶猛的野兽,却跟只小猫咪似的, 钟宴笙心软软的,忍不住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踏雪却还是不满足,钟宴笙的手一离开, 就又顺着拱了过来。
    它拱得实在不是位置,脑袋挤进钟宴笙腿间, 还伸出舌头试图舔他。
    灼热的兽息贴近,钟宴笙的脸一下就红了, 慌忙推它的脑袋:“别、别这样……”
    但是大猫的力气哪是钟宴笙推得动的, 察觉到他抗拒的动作, 踏雪反而更来劲了, 非要往他下身拱。
    萧闻澜看得目瞪口呆, 手里的扇子都差点掉地上,想过来帮忙又不敢:“我的个亲娘,踏雪,你在干什么啊……哥!哥!”
    后面两声喊得惊恐无助又撕心裂肺。
    钟宴笙比他无助多了,红着脸拼命想躲,差点滚下石凳去。
    下一刻,萧弄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冷冰冰的,带着某种威胁的杀气:“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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