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点头:“咱们在这事上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咱们讨论讨论葛家军要火器这事。”
    “大人准备答应他们?”陶建华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陈云州指了指北方:“如果吴州陷落,龚鑫将腹背受敌,田州很难守住,他势必会继续南下,跟咱们产生冲突。而朝廷那边,收拾了葛镇江,龚鑫也落败,下一个对象就是我们。现在我们需要他们在前面替我们顶一顶,所以我准备给他们一批火、药,当然不是白给的,让他们拿银子、金子过来买吧。”
    正好他们庆川现在发展还比较缺银子,有人愿意送钱又帮他们争取发展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陶建华和郑深对视一眼:“大人,这……咱们将火、药给他们会不会被他们破解配方,然后大批量制造用来对付咱们?”
    陈云州知道自己这是经过改良后的黑火、药,相当于火、药的加强版,比起普通的火、药威力要大得多,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研制火、炮、火、枪了,明年庆川的火、器应该会更丰富,远不是他们这些后起之秀能追得上的。
    “不必担心,光凭咱们的火、药想要还原配方很难。而且他们现在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咱们这火器的大致原材料,应该在做各种尝试了,趁着他们的土火、药还没弄出来,先发一笔吧。”
    听陈云州这么说,陶建华也不再反对:“那就按大人说的吧,咱们这就给葛镇江回信?”
    陈云州笑了笑:“写两封信吧,龚鑫也很需要,况且有竞争东西才能卖得起价。”
    不然葛镇江还以为自己指望着他抵挡住朝廷的大军,只能卖给他呢。
    郑深一看陈云州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憋着坏,笑着点头:“大人说得是,凡事都要有竞争。”
    于是郑深代陈云州回信给葛镇江,投效就免了,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一方诸侯,庆川军一向与邻为善,怎么能趁火打劫呢?
    葛家军想要火、药也可以,正好庆川这边还有两千斤的库存,可以卖给他们。但朝廷和龚鑫那边也都有购买火、药的意向,所以能出售的有限,请葛镇江谅解。
    至于具体卖多少给葛家军,价格多少,信里他一句都没提。
    而龚鑫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葛镇江收到这封出乎意料的信,赶紧将手底下的将领和军师召集过来商议。
    “信大家已经看完了,庆川那边只愿卖火、药,不愿派兵过来,大家有什么想法?”
    韩子坤脸色阴沉,将信重重摔在桌子上:“什么朝廷和龚鑫也有意向,我就不信他们会将火、药卖给朝廷,这陈云州不过是想坐地起价罢了!”
    确实是这样,但现在是他们求着庆川,又不是庆川非要将火、药卖给他们。
    袁桦提议:“要不咱们跟龚鑫商量商量,大家都出一样的价格,平分这两千斤火、药,这样价格应该不会太离谱。不管怎么说,有了火、药,朝廷大军多少会顾忌一些。”
    葛镇江也是赞同购买的,但这量太少了。葛淮安第一次攻打庆川时,庆川城用的恐怕就不止这点火、药,而且半年前西北军先攻打仁州,当时听说他们还用一种叫火、炮的兵器,射程远,杀伤力大,比火、药更好用。
    但这次庆川方面的回信中,完全没提这东西。
    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葛家军右路军参将侯毅身上:“这事就交给侯毅吧,你去一趟庆川。”
    至于为何没派葛淮安和韩子坤,这两人都在庆川吃过败仗,心里有怨气。这次他们是去求人办事的,自然要派个性子稳重脾气稍微好一些的。
    侯毅惊讶了一瞬,还是恭敬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是,大将军,那带多少东西去换火、药?”
    葛镇江想了想说:“你带两千两金子去,尽可能的多换火、药,最好能换几门那个火、炮回来,贾长明很怵这玩意儿。准备好,尽早出发吧。”
    “属下遵命。”侯毅点头。
    田州,焦头烂额的龚鑫也接到了这个信。
    他可没葛镇江这么纠结,当即就找来他的岳父兼谋臣,也是大岳丞相的施斌:“岳父,你看,庆川那边应该是看咱们快顶不住了,愿意卖火、药给咱们,两千斤我要全部拿下,此事事关重大,若能跟庆川交好,咱们将可取得源源不断的火、药,因此我想派岳父亲自去一趟庆川,岳父意下如何?”
    施斌看完了信,拱手说:“皇上英明,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好,岳父,你说咱们带五千两金子如何?”龚鑫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只要能守住田州,他还会缺这五千两金子吗?相反,田州一旦失守,其余三州也危险了,他只能跟葛镇江一样,变成丧家之犬,狼狈逃窜。
    施斌也赞成:“可以,到时候微臣会跟庆川方面好好谈,争取多买一些火、药。”
    翁婿二人达成一致,第二天,施斌就启程了。
    不光如此,龚鑫为了提振士气,买火、药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他就示意下面的人将这事宣扬了出去,尤其是军中,没几天,几乎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他们大岳要向庆川买一种很厉害的火、器,听说就是因为有这火、器,庆川当初几千人就守住了城。
    这事很快也传入了敌军耳朵里。
    楚弢听说这事,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看就要拿下田州了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如果战事再次陷入胶着,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楚弢连忙派出了三拨人马。第一波是去庆川,表示他们也愿高价购买火器,不管是真买还是假买,先将态度表现出来。
    另一波派去禄州,询问贾长明火器的底细,因为朝廷军中就只有贾长明的兵马跟庆川军正面交过手。
    最后一波,楚弢则派回了京城,向兵部说明这事,希望朝廷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拨个几万两银子的预算,别让火器落入乱军手中。
    因为禄州比较近,几天就回了信。
    楚弢看完后,眉毛直接挤成了毛毛虫,这火器如此之厉害,真让龚鑫得了那他们攻城得遇到大麻烦。
    朝廷那帮子大臣怎么搞的?这陈云州又没直接吵嚷着要造反,为何要跟他闹翻?
    心里抱怨了几句,楚弢不敢耽搁,又写了一封信陈述火器的厉害,田州战事进入关键阶段,成败在此一举等等加急送去京城,希望朝廷能想想办法,别让庆川出来坏事。
    戈箫收到这些信,咳了好一会儿,脸色发青。
    他要是将这个交给皇帝,只怕又要挨一顿削。
    放下信,他叫来管家:“上次让你安排去庆川的人呢?还弄不到火、药的具体配方吗?”
    工部的人也在尝试造火、药,可不知为何,爆、炸的威力不强,远远达不到传说中庆川军的效果,吓人还可以,但想要丢下去就炸死一大片,那根本不可能,顶多将人炸、伤。
    管家低垂着头,小声说:“回大人,失败了,陈云州识破了毛家的计谋,将毛通判两口子连同他们的长子一起送给了韩子坤,韩子坤手底下的人将……他们煮了,分,分食了……”
    呕!
    戈箫心底泛起一股恶心,按住胸口,吐了起来。
    管家连忙拿过痰盂举到他面前,低声解释:“这几天大人身体不适,小的怕大人听了上火,就想过几日再告诉大人的。”
    戈箫吐了好一会儿,将上一顿吃的东西几乎全给吐出来后,才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将这堆污秽端出去。
    管家命人端了出去,他自己则洗了手,换了件外衣才回来重新伺候戈箫。
    “韩子坤,真不是个东西!”
    管家一边附和,一边送去一杯温水:“可不是,这些乱军比豺狼都凶狠。”
    戈箫端着水浅抿了一口,摆摆手不想再提韩子坤这个恶心的玩意儿:“美人计、亲情牌在陈云州那都行不通。这人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连自己的亲堂姑都能送进火坑中,再找陈家其他人恐怕也行不通。”
    管家也赞同:“陈家嫡系当初都死光了,就剩他这根独苗苗,余下的基本上都是女眷和出了五服的远亲。陈云州从小就被西北军的余孽带走,没跟这些人接触过,而且有了陈氏这个前车之鉴,陈云州有了警惕,肯定更不会卖他们情面。”
    戈箫换位思考了一下,换自己恐怕也是这样。
    他彻底熄了再找其余陈家旧人打开陈云州的口子这个幻想。
    不在陈家旧人身上浪费时间,如今就只剩两条路,要么打,要么和谈。
    打,朝廷目前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和谈,现在陈云州已经是一方霸主了,难道要承认对方跟朝廷平起平坐?皇帝肯定不乐意。
    那只剩一个哄骗陈云州的法子了。
    他说:“派个人去兵部请胡潜,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连忙派人去兵部将兵部左侍郎胡潜请了过来。
    胡潜进门先关心戈箫的身体状况:“戈大人,你身体可好些了?”
    “老样子,时好时不好的。”戈箫恹恹的,将信推到他面前,“皇上身子骨也不好,已半个月未上朝了,咱们还是不要拿这事去烦他了,让他安心养病吧。胡大人,你看看这封江南来的急报。”
    胡潜看完信静默不语。这虽然不算是欺君之罪,但要是江南战事不利,到时候扯出来,算谁的?
    他已经给戈箫背了不少锅了。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清楚,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戈箫能言会道,脑子里主意又多,深得皇上宠信,他说不过戈箫,只能被动一次次替对方背黑锅。
    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呢!
    戈箫见胡潜不吭声,叹了口气:“胡大人,我这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楚将军他们好不容易在江南的战事上取得了巨大的进展,眼看胜利在望,若因这事出了岔子,你我可都是这天下的罪人,我实在不希望有一天你我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架上,被后人鞭挞咒骂啊。”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胡潜有些抗不住,终是开了口:“戈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言吧。”
    戈箫笑了:“我就知道,胡大人你对朝廷最是忠心不过,这件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能交给你。胡潜,唯今只有一个办法,你快马加鞭前往庆川,购买下所有的火、药,如此一来,龚鑫、葛镇江就拿不到火药了。”
    胡潜听闻这个主意震惊了,他蹙眉问道:“戈大人,这事户部能答应吗?有龚鑫和葛镇江这两个竞争者,咱们要想买下所有的火、药,这个价格可不低!”
    这么大的事,除非皇上下旨,不然户部肯定不会掏这笔钱的。
    戈箫咳了两声,哂笑道:“富国祥那个死抠门,他怎么可能答应出银子。这事要闹到皇上面前,铁定还要商议好几天,咱们浪费得起,楚家军等不起,万一被龚鑫他们抢了先,一切都晚了。”
    “至于银子嘛,先拖一拖,你跟陈云州谈好价格,再写信回京城,我来想办法。”
    胡潜根本不信这话:“戈大人是想让下官骗陈云州,拖延时间吧。”
    戈箫见被他识破,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会让兵部下令,让楚弢他们抓紧时间拿下田州,你只需要在庆川拖延一阵即可。”
    胡潜脸色青白交加,终还是没忍住,质问道:“戈大人,那您就没想过下官的处境吗?”
    迟迟不拿钱,等田州陷落,陈云州肯定饶不了他。
    戈箫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帮你成功撤离的。若不是为了取信于陈云州,我也不会安排你去,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一切都是值得的。”
    胡潜心情很差,但戈箫官比他大,比他受宠,这事怕是闹到皇帝跟前,他也得去。
    他只能接受:“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启程?”
    戈箫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胡大人。我这身子骨不好,撑不了几年了,兵部以后还是胡大人说了算,好好干,明天就启程吧,在驿站直接换马,最好在十天内赶到庆川。”
    两千多里,让他在十天内赶到,直接将他当马在溜吧。
    胡潜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尚书府。
    腊月十四,年关将至,庆川城的街上很是热闹,各种卖年货的摊位特别热闹。
    不过客栈的生意却有些萧条,因为过来商旅很多都回家过年了。
    但距府衙最近的迎客来最近却生意很好,连番住进来了三波客人,而且都有长住的意思,这可喜坏了老板。
    客栈中的侯毅、施斌等人焦灼不已。
    他们抵达庆川城的第一天就送上了拜帖,表明了来意,但庆川方面硬是纹丝不动,总以他家大人公务繁忙,过两日得了空会请他们过府一叙为由给拒绝了。
    侯毅和施斌都知道庆川官府是故意的,晾晾他们,让他们急一急,然后再谈价码。
    两人私底下干脆也一合计,到时候大家都报统一的价格,二两银子一斤的火药,如果庆川方面不满意,大家再加,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一斤。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光他们俩谈好没什么用啊,因为楚弢也派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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