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满意点头,然后又出门巡视了一次军营。
    军营是守城的关键,为防里面再有人心思动荡或再出现殷逊这种带兵跑路的事,陈云州对军营极为重视,每日都要至少去巡视一次,鼓励鼓励营中的将士。
    而且还命人每天都准备了一些肉给他们吃。
    庄子上的猪,除了几头怀孕的母猪还留着,其他的猪全部杀了,吃不完的都用盐腌后熏干做成了腊肉,以延长保存时间。
    如今这些肉都大部分送到了军营,给士兵们加餐。
    陈云州到的时候,军营中只有一半的人,还有一半已经去守城了。这一批是轮换的,若是战事起,他们全部都要马上上战场。
    所以今天童良也没再让他们做训练,而是将人组织了起来,听他讲故事。
    他现在讲的是非常出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争——赤壁之战。
    “曹操八十万大军,顷刻之间就化为了一场火海,无数的……”
    “好,好,童教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下面的将士听得意犹未尽。
    但童良已经看到了陈云州,哪还有心思给他们讲故事。
    他把阿南推了出来:“现在让阿良跟你们官渡之战,大家猜猜曹操这次赢了没有。”
    阿南冷不丁地被推了出来,正想拒绝,但已经被一大群士兵给围住了。
    童良笑嘻嘻地跑到陈云州面前,两只眼睛发亮:“大哥,你来看我了!”
    陈云州抬了抬下巴:“给他们讲故事呢?”
    童良嘿嘿笑道:“我给他们讲那些以少胜多的战事,给他们鼓鼓气。林叔说了,行军打仗,可不光是拼人数,还要拼脑子,拼士气,士气萎靡不振,即便人多也是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事。”
    这话倒是不假,陈云州赞许地说:“你做得很好。”
    这是他都没想到的。
    童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帮大哥嘛。”
    他越是这样,陈云州越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可又不能对他说实情,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跟我来。”
    童良老老实实跟着陈云州去了隔壁的院子。
    陈云州将他带到院中的假山旁,然后轻轻一按,一块假山石移开,露出一个很深的洞。
    “这是……”童良错愕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指着洞口说:“这是一条密道,可通往一条街外的一家杂货铺。那铺子墙壁都已经倒了,暂无人居住,我让柯九在下面放了一些清水和食物,若是哪一天庆川失守又或是投降了,你带着阿南藏进密道中,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出来。”
    前天柯九来报说有人无意间在这座空置的宅子中发现了这条密道,他便想到了用处。
    童良和阿南非庆川人氏,他们都是因为他而选择留在庆川城中冒险的,所以他们实在没必要跟庆川共存亡。
    童良很感动,但他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大哥你呢?”
    “我自然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放心吧,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很可能用不到。我只是告诉你,有个退路,不要出去拼命。”陈云州温柔地笑道。
    人心都是肉做的,童良赤诚热情一根筋。对方既然愿意为他冒险留在城中,他也不能不为对方考虑一二。
    童良闻言放心了:“那就好,谢谢大哥,放心吧,有我在,那什么葛家军肯定打不下庆川。”
    陈云州笑了笑:“我相信你。走吧,三日后,葛家军很可能会攻城,咱们去商议商议怎么守城。”
    陈云州坐下来,与童良还有几位将领商量了一番守城的安排。
    人数还是太少了,陈云州觉得要发动更多的百姓加入这里面。
    一是有后备力量,可以打消耗战。
    二则是让城中百姓有事可做。
    十几万人聚在一起,每日若是没有事情做,又处于惶惶不安中,时间长了,很容易出事。
    别到时候敌人还没打进来,他们先乱了。
    所以回衙门之后,他召集官员商量对策:“庆川不是你我的庆川,是全庆川人的庆川。这一仗关乎全城百姓,因此我想发动百姓加入,青壮年可简单训练之后上城墙杀敌守城,年轻妇人可做后勤保障,比如包扎伤口、照顾伤员等等,其他老弱孩童,可帮忙做饭、洗衣服,制造弓箭、石灰、砖头等物,务必要将全城每个百姓都发动起来。”
    “大人决定要与葛家军开战了吗?”曹清明皱眉问道。
    陈云州笑了笑:“曹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战而降?”
    曹清明连忙摇头:“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咱们人太少,打不过。”
    “曹大人的顾虑我明白,只是楚弢将军当初就将葛家军打得节节败退,败走南方,如今恐亦不是楚弢将军的对手。咱们总是要与对方打上一仗,否则朝廷追究,诸位大人连同我的九族恐都难逃追究。”陈云州提醒道。
    曹清明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
    陈云州没再理会他,继续宣布命令:“招募青壮年加入守城军队的事交由陶大人负责。城中调配物资一事交由郑先生负责,发动青壮年妇女组成医疗小队的事交给曹大人……”
    他将最重要的两件事交给了最信任的人,其余的则安排给其他官员。
    官员们一一领了任务,迅速出去布置这些任务了。
    等人走光之后,陈云州吩咐柯九:“派个人去把乔昆叫来。”
    乔昆他们进城之后,工坊的事都停止了,如今正好无事可做。若是让他们跟普通百姓一样去做其他事,未免太浪费了。
    这批人都是自愿签了卖身契,甚至从庐阳就跟着他,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陈云州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等乔昆见了礼,陈云州便直接道明了叫他过来的目的:“如今庄子上到城中的一共有多少人?”
    乔昆说道:“加上养猪场、纺织厂,总共有三千八百人。”
    陈云州满意点头:“现在我交给你一项任务,从中选出一批可信的人,安排一部分盯着庆川府的官员,尤其是曹清明,若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即来通知我。此外,在城中各个队伍中都要安插一批我们的人,让他们随时留意这些队伍的动向,若发现异样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大人这是担心……”乔昆有些震惊。
    陈云州叹了口气:“乔昆,防范奸细,防止有人暗中投敌的艰巨任务我就交给你了。此事关系甚大,你切勿向外透露此事。”
    乔昆郑重行礼:“小的明白。”
    陈云州含笑道:“我相信你,去安排此事吧,记得做自然点,不要让人知道了。”
    三千八百多人,足以渗透到庆川城中的各方势力中,如此一来,他就多了三千多双眼睛,不会轻易被蒙蔽。
    在庆川城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三天时间一晃而逝。
    果然,他们写信再宽限三天的请求被葛家军给拒绝了。
    葛淮安将信一撕:“好个陈云州,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来人,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攻城!”
    军师拦住了葛淮安:“大人,对方既想拖延,不若咱们将计就计,回一封信,答应再给两日的时间,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再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葛淮安大赞:“还是军师有法子,就依你说的办。”
    于是下午陈云州又收到了一封信,葛家军答应再宽限他们两天时间。
    “这么好说话?”陈云州捏着信,有些摸不准。
    郑深也很意外,但他们对葛家军了解不多,也辨不出虚实。
    想了想,陈云州笑道:“能宽限两日是好事。不过为防敌人偷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还是松了口气。
    不料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次日,五更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了陈云州的卧房。
    陈云州闻声蹭地翻身起来,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刀,刚想挥过去便听到空气中传来柯九焦急的声音。
    “大人,葛家军攻城了,对城南城西城东三面发起了进攻。”
    庆川城北边靠山,山高陡峭,形成了一座天堑,易守难攻,通常攻城都会放弃这边。
    陈云州立马起床,抓起架子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哪一处攻势最猛?”
    “小的不知。”柯九一得到消息就立马跑来告诉陈云州。
    陈云州没再多言,快速往外走。
    到了衙门口就碰到了郑深。
    郑深连忙说:“大人,今日有大雾,看不真切,敌军到底有多少人不得而知。”
    陈云州蹙眉:“陶大人呢?”
    “已经带人去南边城门了。”郑深说道。
    陈云州点头,翻身上马,直奔南城门。
    还未到城墙下陈云州便听到了激烈的交战声。
    他跳下马,蹬蹬蹬地跑上城墙,很快就寻到了陶建华:“陶大人,怎么样?”
    陶建华愁眉不展:“雾太大了,只能看清眼前半丈距离,这对咱们很不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单是南城门就出现了数百人的伤亡。”
    他们不能占据地利优势提前将登城的敌军打下去,只能等对方快爬上来时与对方短兵相接。
    但面对面的厮杀,对他们极为不利。
    因为他们的这些士兵半个月前都还是农民,从未杀过人,第一次杀人,大部分人都会犹豫,下不去手。可在战场之上,眨眼的功夫就能决定生死。
    而且这些人也没打过仗,应变能力不强,对敌时的反应还不如平时训练利索。
    这种情况陈云州也早想过,但没想到的是浓雾。
    若是没有这大雾,占据地利之便,让他们对准爬城的士兵砸砖块,泼开水,远远的,隔了两三丈,他们还能有个适应缓冲的过程。
    只能说,今天的老天爷是占在葛家军那一边的。
    好在浓雾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顶多到中午就会散开,他们只要撑过两三个时辰就够了。
    陈云州回头对柯九吩咐:“命人做火把,做长一些,半丈以上,淋上油,做多少拿多少过来。”
    既然面对面近战他们不敌,那就将距离拉大,扩大攻击范围。他们不需要击杀敌人,只需要将敌人赶下城墙就赢了。
    柯九飞快地跑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个火把就弄了上来。
    陈云州命人点燃一个,交给城墙上一个脸色煞白的士兵:“拿着,朝着下面挥,等火把快燃尽时,下一个人替换,大家坚持坚持,只要等到大雾散去优势就在我们。”
    不用拿刀去砍,对士兵来说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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