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自己死去了。
    夏寒看向那座月光下的城堡,她想对艾米莉说:
    “不要去”。
    然而脑海里交织着无数声音,让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嗓子像是被切割掉的器官,哭喊尖叫与一声一声的“对不起”、“不要去”重重迭迭的在耳边回响,震得耳膜生疼。
    夏寒忽然抱着头蹲到了树下。
    佩内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这对她来说连想象都做不到。她诧异地看着她:“会长?”
    夏寒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她突然闯入的声音让她条件反射地战栗起来。
    佩内按住她的肩膀,双眸直直地逼视她,“会长。”
    那头暗红色鬈发垂落到夏寒肩头,衬托出她洁白如霜的肌肤。
    佩内的视线渐渐变得深沉,夏寒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只是那抖如筛糠般的躯体,慢慢被她的大力压制,停下了不受控制的颤抖。
    数道好奇的、探究的、同情的、惊异的目光向她们看来。
    佩内的法师袍完全遮挡住了夏寒,只是冷声宣布道:“我们进去。”
    夏寒被佩内再次带进了这里,佩内的双手紧紧地钳制住她,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红痕。
    熟悉的月光,熟悉的红木家具,熟悉的窗子与帷幔,还有熟悉的壁炉。
    夏寒的眼睛被刺痛,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佩内的法杖险些掉落,回过头去,夏寒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的手在用力掐着佩内的手臂,清晰地从喉头滚出几个分明的词:“去二楼。去找艾米莉。”
    他们分成两路人从两边走上楼梯。
    木制的栏杆上刻着花纹,却冰冷光滑异常。
    夏寒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走进那个幽深曲折的回廊。
    四周是全然的黑暗。
    在黑暗中,夏寒感受不到同伴的气息。连离她最近的佩内,都已经不在。
    她试着小声呼唤他们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那种死亡的恐惧再次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但自己此时还活着,还有意识。
    夏寒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确定地向前摸索。
    手脚被意识牵动,能够正常运作,心脏跳动得很不规律,但它确实在充满活力地跳动。
    夏寒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点,但脑子仍旧不够用,只是懵懵懂懂地贴着走廊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束微弱到可以忽略的亮光,来自于一扇门的门缝。
    她想起了佩内点燃的壁炉,那种小火苗的微弱光芒,似乎与这房间里的光亮是相同的。
    夏寒轻手轻脚地贴近木门,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身体有些酸痛,擂鼓般的心也随着死一般的寂静平息不少,才终于下定决心,扭开了金属制的冰凉把手。
    里面是一间卧室。
    窗子大开着,月亮仿佛近在咫尺,几乎占满了一个窗子般巨大。
    银白的冷光照射进来,正对着一副巨大的壁画,占据了大半片墙壁。
    但画上蒙着布,夏寒没有过多去在意它。
    她随即注意到的是壁炉里燃烧的火焰,熊熊的火光形成一种少见的暖色,与冰冷阴暗的城堡显得格格不入。
    卧室很大,但明显没有人。
    夏寒不太愿意去看那束诡异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边,想去把那扇窗户关掉。
    刚伸出手时,腰上被一道大力钳制住。
    夏寒再度失声尖叫,但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甚至,手脚都完全动作不了。
    感知却依旧在。
    于是她能够感受得到,腰被一双大手控制住了。
    月光惨白,她越发觉得那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此刻,她被巨大的眼睛无比清晰地注视着。
    而身体,被人触摸着,毫无阻碍,毫无挣扎,像是在摸一具尸体。
    那双手自腰间向上游弋,几乎没有温度,处处是停顿,又似乎处处都没有停顿。
    那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不像是触摸。
    更像是,夏寒的皮肤下有着一条蜥蜴在顺着血肉攀爬,泛着难以言明的痒意。
    那渐渐不像是人类的触感。
    夏寒的恐惧再度席卷了全身,汗毛竖起,动了动干涸嘶哑的喉咙。
    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体内那只爬虫最终停在了脆弱的脖子。
    月光在那一瞬间变得粉红,人影消失不见,地上留下银白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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