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云穿一身真红天下乐锦的裙袄,红得像一株灼灼盛放的梅,进退有度,郎朗颂圣谢恩,礼仪一丝不错。
    锦鱼睃看皇上与皇后娘娘,就见他们全程满面笑容,显然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都十分满意。
    不过倒也没冷落了袁云书。
    也召了上前,赞她:“钟祥世族,含章蕴美”。
    情势如此明显,锦鱼却见袁云书厚厚刘海下的一双眸子静静欢喜,并无半点失意焦虑之态。也不知道是对这事仍抱希望,还是心胸宽阔,不争一时。
    可想了想那日袁云书在国色天香的表现,又觉得,她也有可能只喜欢风花雪月,对权势地位并不热衷,不愧是真正的清流人家。
    反倒是柯秀英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
    面见皇上,殿中又有这么多人,所有的姑娘都脸色端肃。有些姑娘,在偏殿时还敢嚣张,如周家寒婷,可真见了皇上,嘴唇都紧张得直哆嗦。
    可柯秀英却是一直面露笑容。
    她本长得粗眉浓眼,英气勃勃,一笑之后,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笑窝,十分讨喜。
    皇上与皇后娘娘见了她,态度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锦鱼虽觉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深想。
    这京里的人家,千丝万缕的,谁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这态度是什么原因呢。
    *
    那一日,他们一直在宫里盘桓到申时末刻才出宫回家。
    一上江府的马车,锦鱼便拉住江凌的手,摇了摇,双眼带些内疚,把之前的顾虑与江凌说了:“夫君,你不会怪我吧?明明是你挣来的诰命,我没想着先让给你的生母,却只想着我的……”
    不想却见江凌冷着一张玉雕般的脸,淡声道:“你我彼此,定要分得如此清楚么?”声音里多少有些不快。
    锦鱼心头猛地一跳,好像与江凌之间那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细绳子,猛地扯得紧了近了。她眉眼一转,扑到江凌怀中,蹭了蹭,搂住江凌的脖子,仰着脸儿看他,柔声道:“是我想错了。夫君罚我吧。”
    饱满的红唇几乎就要蹭到江凌泛青的下颌。
    明明天寒地冻,车子又停得久了,里面寒气逼人。
    可这一刻,车内气息仿佛春意盎然。
    从锦鱼的角度仰视上去,江凌的下颌线条流畅如云,红润的唇、挺直的鼻、饱满的额,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填满了,要从嘴里涌出来,她不由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瓣。
    江凌似乎也感觉到这种暧昧不明,微俯了脸,眸里升起淡淡的雾。
    太近了,她不敢再看,轻轻合上了眼,怕唇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想额上落下凉凉的一点。倒是不痛,只是有些痒。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额头受了伤,之前倒是完全忘了,忙要坐起,却被紧紧按住了。
    “难怪!可是诚亲王?!”
    江凌的声音比车内渗骨的寒气还要冷上几分。
    锦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难怪。
    可是那个“可是诚亲王”听上去是个问句,语气其实是肯定句。
    她只得继续歪在江凌怀里,把诚亲王为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江凌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额头,似乎在轻轻颤抖,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顿,狠厉非常:“若不叫他付出代价,我枉为人夫!”
    锦鱼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我也算因祸得福。夫君不要生气了。”
    见江凌不作声,想了想,又轻轻扯了扯,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替婆婆也讨个诰命。”
    江凌挑了挑眉,瞪她一眼:“活人比死人要紧。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个诰命么?”
    锦鱼:……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可是她也不想解释了。
    江凌这样努力地想替她挣个诰命,她感他的情义就好,何必还要去打击他呢?
    她想了想,道:“之前我说要去祭拜婆婆,给她修坟,再在宏福寺立个长生牌位,你总说缓缓。不如我回头先在晓光院替婆婆立个牌位,四时香火,略尽孝心?”
    江凌却专注地动着修长的手指,努力想替她把头上那个苗族的额饰取下来,没有说话。
    锦鱼见他不好用力,便稍稍坐直了身子,把头凑过去。
    江凌费了好大功夫才总算摘下了那额饰。
    这才道:“生恩不如养恩。母亲待我极好。分户之前,我不想伤了她的心。”
    锦鱼不由抱紧了他。
    她想得真是不够周到。
    她在江家生活这些日子,确实发现,白夫人才称得上是这京里第一贤德之人。对庶子庶女,姨娘媳妇,都极慈爱。
    虽然她觉得,以白夫人的修养心地,他们就是在晓光院祭奠江凌的生母,白夫人也未必真会介意。
    不过江凌说到分户,如今他已经升了五品,也不得不分户了。
    这孝心确实不必急于一时。
    *
    两人回到永胜侯府已经是申时。
    虽然今日掌管饮食的胡氏也要进宫,但还是提前吩咐厨房替锦鱼准备了生辰宴。
    此时离生辰宴还有一个时辰,他们便先回了晓光院。
    一进屋,豆绿就瞧见锦鱼额头上青紫一片,倒像在眉心挂了一串紫藤花,虽不难看,可还是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姑娘在宫里受了罪?还有别处伤到么?我去拿玉肌膏。”
    锦鱼点点头,由着丫头们上前替她换过衣衫。
    一时豆绿拿了玉肌膏来,江凌却从豆绿手上接过,叫她坐在罗汉床上,亲手替她抹了药。
    锦鱼心里其实本来并不想江凌亲自动手。
    豆绿是做惯了这些的,手上把握得住轻重。
    可江凌从来没弄过,之前在车里替她摘那苗银额饰,可是费了不少工夫。
    不过见江凌紧抿着嘴,一脸严肃,便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只得乖乖坐直了,好在江凌虽然手慢些,抹得她额头痒痒的,倒也不痛。
    一时抹完,她便急不可待地往后一倒,拉起薄被,趁着这点闲工夫,赶紧睡一觉。
    毕竟今天起得太早,这番进宫也是波折不断,累得很。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间,觉得颈侧微痒,抬手想挠,却触着了什么,勉强睁眼,却见一张漂亮的脸孔,可疑的粉色,好像是江凌。
    她迷迷糊糊侧过身子,又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却听得有人在说话:“……累……,……别吵……我……成。”
    这声音极轻,听不真切。
    “姑爷,我们知道您最是心疼我家姑娘。可是今儿江府的人,上上下下都等着你们回来,要给姑娘庆生。就连宜姐儿都跑了好几趟。倒不好伤了他们的心。”
    这声音却是说得震耳欲聋,正是豆绿。
    锦鱼从睏意中挣扎了一下,醒了过来。
    还是豆绿靠得住呀。
    这是她嫁进江家后的第一个生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都很热心。
    生日前两日,众人的礼品便都陆续送了来。
    除了王青云钟微长宁郡主,钟哲王青山也有礼来。
    景阳侯府那边,几乎一人不缺。
    除了老太太,连大嫂刘氏二嫂杨氏锦柔楼姨娘等都有礼。
    最叫她吃惊的还是许夫人和锦心。
    许夫人送了她一整套的赤金嵌青玉头面。
    她想大概是因为从王妈妈处得知,她帮了锦心。
    而锦心那边,是王妈妈亲自送来的,一只玳瑁梳篦流苏簪,甚是精致漂亮。
    锦熙锦兰不用说。
    锦熙送了一串沉香木的香珠。
    锦兰送了她各色共十二匹宜男百花锦。
    唯一一个没有往来的就是锦芬了。她也不放在心上。
    江家人也如此。
    从大到小,都有礼送来。
    大到侯爷压箱底的沉甸甸的玉狮子,小到宜姐姐亲手绣的小荷包。
    今晚的宴会,她怎么可以缺席?!
    忙一个轱辘爬起身来,叫豆绿赶紧给她梳洗。
    江凌瞪了豆绿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
    宴会仍在喜福堂。
    他们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欢声笑语不断。
    进去一看,就见屋子里还跟以往一样摆好了桌椅。
    家里人少,只放着四张桌椅。
    永胜侯与白夫人在首桌。
    其余人等分成三桌。
    除了永胜侯与白夫人,大家都正围成一圈,大嫂胡氏有些咋咋乎乎的声音传出。
    “那蔡公公一直就往三郎媳妇那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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