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颜喻甩袖,要把他挣开,他慌乱中找到自己的声音:“颜喻……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我从来都没有把腰牌给别人。”
    可颜喻根本不听,要走,林痕只好把另一只手也抓上去用力挽留。
    他知道一旦放手,他就真的会失去这世界上唯一还会对他好的人了。
    不行,他不能接受。
    他明明……要和颜喻一辈子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拿到的腰牌,可能……可能是济源山上遇刺的时候,我把腰牌搞丢了,让他们捡到,仿造了个假的,然后……”
    林痕摇着头,努力组织着语言:"颜喻,颜喻……你知道的,那些守卫认识我,他们对我的排查不严的,对方要是易容成我的样子就会很容易混进去。”
    林痕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几天的具体细节,生怕自己错过哪怕一个再微小不过的点。
    他惶恐地去看颜喻,想从对方的反应中汲取一丝反馈,却发现颜喻出奇的平静。
    林痕怔住,大脑轰地一下成了空白。
    林痕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助地说:“你其实都知道的……对不对?”
    颜喻漠然地看着他,这一次连厌烦都懒得给了,只是一汪让人窒息的平静。
    “那,那不是这个,是什么……”林痕绝望地回想,他抓着颜喻,求他,“颜喻,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能改的,我都听你的,我以后不自作聪明和其他人联系了,做决定之前也都先告诉你……”
    林痕摇着头,语无伦次地,仓惶着回数自己可能的过错。
    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是颜喻捏住了他的下巴,他被强迫着扬起脸,颜喻指尖冰凉,冻得他忍不住打哆嗦。
    林痕的目光太可怜了,像被主人丢弃的家犬,眸中蓄着水珠,水珠晶莹剔透,藏着数不尽的绝望。
    颜喻没和他对视,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脖子上。
    那有一道鞭伤,是牢中带出来的,从侧颈处开始,延伸到另侧的锁骨上,其余的被衣襟遮盖住,所以看不出来到底有多长。
    由于是新伤,褐色丑陋的血痂才刚刚形成,伴着边缘长出的粉红色新肉,格外狰狞。
    颜喻目光上移,对上林痕的黑眸,平静道:“是,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要你了,可懂?”
    我只是不要你了……
    林痕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凝成一颗晶亮的泪珠,不争气地从眼尾滑落,滚到颜喻的指尖,有些烫。
    颜喻嫌弃地撤开手,用帕子擦完指尖,随手扔了。
    府门已经打开,容迟和刘通一并出来迎接,颜喻不再留恋,扯出袖子往府门走去。
    林痕要跟,却又听见颜喻说:“再往前一步,就把手脚剁了喂狗。”
    是说给护卫的,也是说给他的。
    林痕被迫站在原地,看颜喻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熟悉的院景中。
    这时,容迟凑过来,冷笑着对他道:“林公子请回吧,希望你能平安回到溯城。”
    不知有意无意,容迟将“平安”二字咬得极重。
    不待林痕去看他,他就已经转身进府,府门也随之紧闭。
    城门将开时,钱守带人来到此处,他叹了口气,把人拽上了出城的马车。
    林痕伤势极重,本就受不了长途颠簸,又在刚上路的第二天发起了高烧,几度烧到不省人事。
    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五天,他们才跨过京城周边的郡县,正式踏上回溯城的路途。
    突变发生在离京刚好百里的山谷中。
    彼时正是傍晚,寒风呼啸而过,挟来渐浓的血腥气。
    林痕只听到钱守慌乱中的一声“公子不要出来”,就听见了剧烈的打斗声,血腥味越来越浓,让还在高烧的他连连作呕。
    马车被打斗波及,剧烈晃动。
    林痕预知到不妙,下了马车,就见随行的五十余人中只剩下不到十人。
    这些都是陆伏烟在难得清醒的时间里,争分夺秒为他练的,只为护他性命的私兵。
    可对面的刺客太强了,手起刀落夺人性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明显经历过严格的训练。
    很快,只剩下钱守一人。
    钱守将他护在身后,格挡的大刀已经砍出了豁口,鲜血流到手上,又流到臂弯滴在还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上,染红了一片。
    刺客聚拢在两人周边,显然不夺去他们的命就不会罢休。
    钱守拼命在包围圈中杀出个豁口,喊道:“公子,我先挡着,你快走!”
    林痕浑身发颤,高热让他的手脚也不听使唤,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听见利刃滑过骨头的声音。
    林痕头皮发麻地回头,却没有找到钱守。
    视线下移,那有一具断臂尸体,汩汩流出的鲜血融化了积雪,豁口的也刀已经脱手,离他好远。
    刺客没有废话,抽了剑就向他脖子袭来——
    林痕终于知道,容迟那句意味不明的祝福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颜喻于他是真的狠绝无情,说弃便弃。
    甚至连命都没打算给他留。
    林痕笑了下,眼角似乎有泪滑过。
    “颜喻,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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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彻底破了
    下章时间线回归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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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还真是小看了你”
    颜喻是疼醒的。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身体就像是被强硬地拆散又按到一块,处处透露着怪异。
    但此时最明显的痛楚,来自手腕。
    头疼欲裂,眼皮也坠了铅般沉重,颜喻才勉力将眼睛睁开一些,就被刺眼的天光晃了一下。
    思维有片刻的滞缓,还不等颜喻从纷杂的记忆中分析出自己身在何处,手腕内侧就又受到一下重按,剧烈的痛楚当即激得他不敢呼吸。
    颜喻眼底瞬间恢复清明,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他也不管找事的是谁,反手就抽了过去。
    可惜手还没扇到人就被擒住了,颜喻冷眼看过去,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林痕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眯了眯眼,语气却罕见的轻佻:“颜大人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林痕捻得漫不经心,颜喻却疼得抽了口冷气,他偏头看过去,才知那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血肉模糊了。
    看样子像是被咬的。
    颜喻皱眉回忆了片刻,脑海中模糊的影像告诉他,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人。
    至于起因……
    好像是他昨晚用巴掌往林痕脸上招呼,一时不慎被擒住了。
    林痕也是疯了,偏头就咬。
    啧,一想到林痕昨晚那贱样,他就觉得恶心。
    颜喻拽了拽手,没拽动,冷声吩咐:“放开。”
    只是声音出乎意料地哑,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颜喻烦躁地皱了皱眉。
    “颜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林痕说完,松了手。
    能让皇帝感叹高高在上的,大抵都是离死不远了。
    颜喻听了,却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抽回手,嫌弃地甩了甩,撑着坐起身,倚在床头,不耐烦道:“衣服。”
    林痕没有反应。
    颜喻这才端正神色,正眼瞧人。
    他怎么忘了,林痕现在已经是帝王了。
    今日休沐,林痕穿了一身黑,看似素朴,袖口和领口却有金线织就的龙纹,龙身蜿蜒缠绕,似是盘在手腕上。
    不得不承认,林痕只是一身简单的暗纹黑袍,气势就高出江因一大截。
    也不知他被禁足的这三个月中,朝中有多少人被他这一身肃杀气震慑,选择了归顺。
    想起朝中那群趋炎附势的老匹夫,颜喻只是冷笑。
    林痕的头发已经被一丝不苟地梳到头顶,由一青玉簪固定着,露出相较于四年前更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视线触及那支玉簪时,颜喻目光顿时沉了下来,随后寸寸下移,落在那双点漆似的深眸上。
    林痕也在盯着他,不过目光聚焦在他的脖颈上。
    那里痕迹斑驳,有指印,也有咬痕,轻的地方还好,只剩一点淡淡的红印,重处已至深红,纵使过了一夜,也似有血色在往外渗。
    所有经历记忆犹新,颜喻当然知道自己脖子是什么情状。
    毕竟,昨夜连他都不免怀疑林痕是真的想掐死他,亦或干脆咬死他。
    颜喻冷笑一声,往前倾了倾身子,直至两人呼吸快要相抵。
    他慢慢开口,声音轻而低,如情人低语:“短短四年,杀父上位,夺军谋反,当年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林痕闻言,慢慢掀起眼皮,嘴角有笑浮现,笑意却不达眼底:“短短四年,就毁了颜大人半生的筹划,夺权,软禁,颜大人应该很后悔当年没有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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