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告诉你,张智尧与孟继喜打算在三日后发动军变,趁着你去临水的空当,他们会率兵围攻北平,并且会攻进大帅府,好让你腹背受敌。”孟静蓉的声音十分平稳,她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一字字的开口。
    贺季山闻言,脸上却并无吃惊的神色,他只看着她,问了句;“你何必要来告诉我?”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不想你死。”她声音沙哑,说完这句,便是将身子转开,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她宁愿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刺猬,满是凶悍,也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的失魂落魄。
    身后的久久的沉默。
    “贺季山,你可以不娶我,但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从没有。”孟静蓉掐灭了手里的烟,眼眸中却是划过一抹凄楚的坚韧,她拿起坤包,也不再看贺季山一眼,只低声说了句;“你好自为之,一定要尽早设防。”
    语毕,便是向门口走去。
    当她的手快要触碰到门锁时,却生生停下了步子,她转过头,看着男人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魁伟挺拔,这么多年,居然就没变过。
    她的眼睛里顿时涌来一股雾气,终是喊出了声来;“贺季山,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宁愿腹背受敌也不愿意娶我?”
    男人并没有回头,却毫不迟疑的说了声;“是。”
    她的心倏然寒了下去,“是不是就为了那个女人?”
    贺季山却并没有说话,他燃起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映在他的脸上,愈发的阴晴不定。他深深的抽了一口烟,这才转过身身子看了孟静蓉一眼,脸上却依旧淡漠的,沉着嗓子吐出了一句话来;“她是我夫人。”
    孟静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秉性刚强,从不轻易落泪,更何况是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更是不愿失去体面,她死死忍着,只嗤笑道;“贺季山,你堂堂一个半生戎马的江北司令,却被一个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真是可笑。”
    说完,她转过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到上了汽车,隐忍许久的泪水方才绝提,她捂住自己的脸,可那些泪水却还是能从手指间的缝隙里不断的往外涌.....
    滚烫的泪水,几乎灼痛了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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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季山回到官邸的时候,正是傍晚。
    他刚走进别墅,就听见女儿在那里撒娇,看那样子,便是不好好吃饭,而沈疏影则是捧着一只祥云小碗,里面是熬得正好的桂圆粥,甜香扑鼻。
    “囡囡要是不想吃饭,那妈妈喂你好不好?”沈疏影弯着腰,身上穿了件淡粉色白底的束腰长裙,洁白的荷叶宽袖,头发尽数梳在了脑后,随意的盘了一个发髻,几缕发丝俏皮的垂在了颈弯,那眉眼间温柔如画,纯净的脸上噙着柔柔的笑意,对着女儿轻哄。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一道男声含着淡淡的笑意传了过来;“我也不想吃饭,你不如也喂喂我吧。”
    听到这抹声音,沈疏影便是怔住了。
    囡囡转过头,刚看到贺季山站在那里,便是咯咯的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便扑到了父亲的怀里。
    贺季山也是笑着抱起了自己的小女儿,他先是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抱着她走到了饭桌旁。
    沈疏影依然捧着那只碗,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看了贺季山一眼,只见男人的眉宇间满是笑意,就好似昨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得,让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终是舀起一勺粥,轻轻的吹了吹,送到了女儿的唇边,囡囡许是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缘故,这一次变得很乖,听话的张开嘴将那勺粥吃了进去,一面吃,一面含糊不清的开口;“妈妈,你也喂爸爸1
    沈疏影一怔,却见贺季山笑出了声来,对着女儿的小脸又是亲了一口,说了句;“真是爸爸的好闺女。”
    她忍不住看向了男人,却见贺季山也在看着自己,那双黑眸雪亮,只看着她心里发慌,脸颊却是热了起来,她不愿拂了孩子的心意,便又是舀起一勺粥,也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到了贺季山唇边。
    贺季山没有说话,只将那勺粥吃了下去。囡囡拍着小手,高兴的不得了,只奶声奶气的嚷着;“囡囡吃一口,爸爸吃一口1
    沈疏影看着孩子甜甜的笑脸,心里便是蓦然软了下去,她没有说话,却也是微笑起来,喂着女儿吃了一勺,便再去喂贺季山,囡囡高兴极了,在爸爸的怀里也是不安分的,一碗粥吃完,父女两的嘴巴上都是粘上了些许的黏粒,她拿起绢帕,为孩子拭了拭嘴角,抬眸,便见贺季山正看着她,他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却是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她也帮他擦一擦。
    她没有理会,只将帕子递给了他,不待贺季山接过,却听囡囡开了口;“妈妈,你也帮爸爸擦一擦嘛。”
    对女儿的话,她总是无法拒绝,只得为男人轻拭嘴角,彼此间近在咫尺,她的香气闯进了他的鼻息,而他的呼吸却是滚烫,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透过绢帕抚过他的唇际,只让他的心头一动,恨不得将她的小手狠狠攥住,永不放开才好。
    晚间,沈疏影为女儿洗好了澡,又是给她说了个故事,一直到哄着女儿睡着,她轻轻的站起身子,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刚走出去,便见贺季山端了一碗杏仁露,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晚上见你光顾着孩子,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了吧?”贺季山唇角噙着笑,眉眼间满是温和,将那碗杏仁露递到了她面前。
    “我不饿。”沈疏影脱口而出了一句话来,岂料话音刚落,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她听着,脸庞顿时涨了个通红,只将眼眸一转,不去看他。
    贺季山忍着笑,用勺子舀了一勺杏仁露,送到她唇边,温声道;“哪有为了和别人怄气,却把自己饿着的道理,快吃吧,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闹腾。”
    沈疏影脸庞上的红晕更是深了一层,她看了他一眼,轻语了一句;“我没和你闹腾。”
    “好,你没有,是我一直在和你闹,你把这碗点心吃了,就算是原谅我了。”贺季山依然是轻声细语的说着,英挺的眉宇间,满是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沈疏影轻抿唇角,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唯有眼圈却是红了。
    贺季山便是无奈,将那碗杏仁露搁下,自己则是伸出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她揽在怀里,喟叹道;“你到底是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你放了我吧,放我和孩子走。”沈疏影抬起脸蛋,向着男人看去,她的声音低弱,眼眶里满是清凉的水珠,晶莹剔透的犹如水晶,只让他看的心里发堵。
    “你是不是一定要让孩子和父亲分开,你才满意?”贺季山紧紧的箍着她,语气里却是沉重的痛意。
    沈疏影垂下眼帘,呢喃着说了句话来;“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等她说完,贺季山便是打断了她的话;“除非是你给我生。”
    沈疏影一怔,忍不住向着他望去,男人的眼眸灼热,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已经让你离开了我三年,我永远不会再让你走。”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贺季山,我求求你不要再勉强我,我真的累了。”沈疏影泪眼迷茫,她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累了,只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可以和女儿相依为命就够了,她再也,再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贺季山伸出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他的眸光暗沉,道;“我没有勉强你,无论你有多恨我,这三年对我的惩罚也够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沈疏影听着他声音低哑,想起自己远在法国的那三年,却也是满腹的心酸无处诉说,她低垂着脸蛋,却是轻轻的道了句;“你也不会知道,我在法国的三年,又是怎样过来的。”
    不料贺季山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道;“傻瓜,你一个人在那样远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放心的下,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知道。”
    沈疏影听了这话却是彻底怔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惊诧道;“你全都知道?”
    “是,我知道你在圣保罗大学读书,住在香榭丽舍大街,主修的是古典文学,选修了法语,每周都会有人上门,为你做好中餐,每个月会有裁缝,为你定做衣裳,是不是?”
    沈疏影怔怔的听着,心思百转间,却是想起当年何德江将自己送上船时,曾那般深恶痛绝的告诉她,永远都不许她再回来,蓦然,她想明白了,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窍。
    她没有说别的,只轻声言了句;“那些,都是你安排好的?”
    “若没有安排好,我又怎么舍得把你扔到那么远的地方。”
    沈疏影听了这话,泪水刷的落了下来,淌的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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