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是自己跟过来的,她带着四少爷跟在老爷后头,老爷没发话,院里的下人也不敢直接把人赶走,只能把人领到偏厅里坐着。
    李姨娘瞅准机会冲进来,告了夫人一状。
    她知道自己只是妾室,分量不够,老爷心中怜爱她,也只能轻轻放过,所以她还拉上了儿子,这下老爷总该处罚夫人了。
    只要老爷厌弃夫人,心中怜惜她,夫人想再给老爷纳妾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纪荣华在外玩得正尽兴,却被娘亲派人叫回来,还没收了他的蛐蛐,他怕娘亲不把蛐蛐还给自己,又怕娘亲以后真的不搭理他了,只能听娘亲的话。
    他跪在地上,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父亲一眼,父亲脸色严肃,他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小声道:
    “求父亲救救儿子,夫人她……她对儿子不好,她要害儿子!”
    纪夫人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李姨娘母子,而是招手让紫檀过来,嘱咐道:“让小厨房再等一会儿,老爷有事要忙,菜先温着,待会儿再上,老爷最爱的锅子先备上,那个不怕凉,越煮越有味。”
    紫檀都是做熟了的,不必夫人吩咐也晓得如何安排,夫人不过是说给老爷听,李姨娘在胡搅蛮缠的时候,夫人只惦记着老爷。
    紫檀应了一声,即刻就去安排了。
    纪首辅难得早回家一趟,只想好好歇息一番,方才放松的心情全毁了,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怒意,语气平静道:
    “小华你起来,你若是没犯错,就不必跪了。”
    纪荣华站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父亲,他想拉娘亲一块起来,可又不敢。
    纪首辅温声道:“你不是两三岁的孩童,你大姐姐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已经帮着夫人算账了。我待你们一般无二,欢儿有的,你也有,你是男子,时常出门,见识更广,原该比你大姐姐更有出息才是。”
    “但五根手指头尚有长短,都是我的孩子,天资不同也是常事,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为父也不会怪你。祸从口出,不可妄言,你可明白?”
    纪荣华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可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话里的含义,他觉得父亲可能并没有生气,而他如果不听娘亲的话,娘亲生气就不理他了。
    李姨娘悄悄拉了儿子一把,示意儿子说正事。
    纪荣华冲着父亲拱手行礼,磕磕绊绊道:“儿子明白,多谢父亲教导。但夫人真的让人打我了,儿子的手现在还疼,夫人还罚我不准吃饭,我瘦了许多。”
    “我从马上摔下来,夫人还让我骑马,腿都磨破了,刺剌剌的疼,夫人她就是故意要害我,见不得我好,还有大姐姐,大姐姐她……她……”
    纪荣华这些天被管得严了,对纪夫人有些不满,可大姐姐对他挺好的,平时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送给他,一式三份,二哥和三姐也有。
    不过今日的蛐蛐只有他有,他觉得大姐姐待他最好,比三姐对他还好,一时也想不出怎么说大姐姐的坏话。
    李姨娘在旁边提醒道:“小华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大姑娘还送她蛐蛐,肯定没安好心。”
    纪荣华想起了李姨娘的叮嘱,只能按照姨娘的话往下说,“对!大姐姐送我这些玩意,就是为了养废我,让我玩物丧志!大姐姐心机深沉,比夫人还坏,父亲你不要再帮大姐姐了。”
    纪荣华压根就不敢看父亲,更不敢看大姐姐,他觉得对不起大姐姐,他很喜欢“常胜将军”,他想把“常胜将军”从娘亲手里拿回来。
    他甚至有些烦娘亲了,原本他过得好好的,娘亲最近却总是逼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李姨娘爬到纪首辅脚下,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呜呜的哭了起来,“夫人要毁了妾身的容貌,夫人好狠毒的心,求老爷为妾身做主。”
    纪夫人一个字都没有辩解,只是温和的看着李姨娘,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纪云欢也没有插嘴,心情平静,毫无起伏,她原本就对纪荣华没什么期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伤心,不管她对纪荣华是好是坏,纪荣华都不可能跟她是一条心。
    纪首辅官场沉浮多年,已经看透了李姨娘的小心思,原先他以为夫人能教好幼子,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推开李姨娘,起身道:“夫人掌管内宅,训诫妾室也是应有之义,来人,带李姨娘回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夫人教导好了,再放她出来。”
    李姨娘愣了一下,哭嚎着不肯离开,“老爷开恩,妾身没有犯错,都是夫人无故责罚妾身。”
    纪荣华也跪了下来,抱着姨娘大哭起来,“求父亲不要罚姨娘,姨娘还要照顾儿子,儿子离不开姨娘。”
    纪首辅叹了一口气,命人将两人分开,纪荣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慌的看着父亲。
    纪首辅摸了摸幼子的脑袋,温和道:“别哭了,离了姨娘,还有奶母,有丫鬟嬷嬷,他们都能照顾好你。”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哭哭啼啼,以后你就住在学堂里,半个月回来一次,血脉亲情难以割舍,你还是可以找姨娘说说话。”
    纪荣华抹了一把眼泪,他不想去学堂受苦,但父亲的决定不可能改变,他只能含泪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赶我去学堂,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纪首辅笑了,“说什么傻话,你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当然喜欢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哪了,再来找为父。”
    纪荣华放心了,姨娘总说他要是不过继到夫人名下,父亲就不喜欢他了,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李姨娘已经被人带出去了,纪荣华想拿回自己的蛐蛐,也跟着追了过去。
    纪首辅倒是没有阻止,他想隔开李姨娘和小华,免得小华被姨娘越养越歪,但他并不会制止小华同姨娘相见,这样只会让小华更加念着李姨娘。
    只要让小华忙起来,自然就没空去见姨娘了。
    纪夫人适时接话道:“我把荣昊隔壁的屋子收拾一下,让小华搬过去住,兄弟两人也有个照应,到时候一块出门踏春访友,小华自然就高兴了。”
    纪首辅点点头,“如此甚好,早就该搬到前头去住了,夫人安排的,我自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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