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之地,天下繁华富庶之所。
    千年以来,莫不如此。
    李白曾语: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杜甫曾语:
    为问淮南米贵贱,老夫乘兴欲东流!
    杜牧曾语: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更有杜牧其余扬州诗篇: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更有徐凝的一首诗篇,唱尽扬州风流。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觉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唐朝的张祜更是认为: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
    ……
    盛世繁华,天下间明月三分,而扬州独占其二。
    隋唐以来,维扬之地便是极其特殊,富庶之名传遍天下,在别的地方为大商人,不算什么。
    在这里为大商人,才是天下间都是数得着的大商人。
    而今。
    扬州之地,询问哪个行业的大商人最有财货?最有银子?
    ——盐商!
    大楚立下,天下间盐铁专卖。
    按照产盐地和人丁汇聚地域划分,天下间有六大盐课之地,其一两淮之地,其一两浙之地,其一长芦之地,其一河东之地。
    其一福建之地。
    其一两广之地。
    其余各省,因人丁稀疏、范围广阔不容易立下,便是不设专门盐课之地。
    由当地衙门给于官督民销、官督商销、官运商销。
    六大盐课之地,每一岁为朝廷征的盐课多达五百万两银子,其中……两淮盐课独占一半!
    每一岁的盐课都在两百万两银子以上。
    六大盐课之地,两淮盐课为最!
    扬州本身不产盐,依从惯例,不应该设置盐运使司衙门,然……单单凭借每一岁的盐课都在两万百两银子以上。
    扬州便有资格设立盐运使司衙门。
    盐运使司衙门,负责盐的生产、买卖事宜,初始无事,其后,因盐课丰厚,利欲熏心者甚众。
    贩卖私盐!
    私自煎煮。
    上下分肥,奸弊百出。
    前明便是立下巡盐御史。
    以为巡视监察!
    论品级,不过正七品!
    然却有权力直接对盐运使司这个三品衙门进行监督监察,遇事有直接禀上之力。
    更有两淮之地的盐引发放审核加印之力!
    德正十三年!
    两淮巡盐御史仍为林如海,屈指一算,在其位已经五年左右了,在天下一位位监察御史中堪为特殊。
    “你去了一趟京城,倒是做了一个好营生。”
    “既然要做,那就好好做,这份文书上可是有写明,若是百草厅在查账的过程中,发现不妥之处,营生契约也就不存在了。”
    “百草厅的人也一起来了?”
    扬州。
    林府!
    内院一隅凉亭之地,临近四月,江南之地早就被春日的盎然气息覆盖。
    寒冷不存,只剩下最温润的气息。
    此间有花圃之地,也有碧波之所,虽不大,却也精致不俗,翻看着手中一份文书,中年人缓缓道。
    其人年四十上下,束发巾冠,着一件藏蓝暗绿蓓花绸袍子,近色的云纹带系腰间。
    体态高挑秀雅,形貌清逸翩然,彬彬从容君子之风,双眸平和有神,轻捋颔下短须,时而端量面前的侄儿!
    血脉虽远了一些,然……追溯两三代之前,彼此亲近,更为一处府邸过活。
    “叔父!”
    “百草厅的人来了数位,不算多。”
    “前期要先将医馆建造起来,再加上其它的事情,最快开业也得四月中下旬了。”
    “小神医那边有内务府的渠道,彼此讯息传递的快一些,若有事情,联系也便利。”
    林山垂手静立旁侧,一一应道。
    “百草厅!”
    “它们那里流传之苏扬之地的一些好东西,我也有闻,果然到时候你们的医馆开业,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中年男子将手中的文书放下,落于旁边案上,取过刚才被自己阅览两次的另一份文书。
    “叔父!”
    “还请叔父指点!”
    林山一礼。
    北上入京城之前,自己想着只是搜罗一些百草厅的珍贵丸药,回到江南转卖,就可赚钱。
    不曾想……这般惊喜。
    那般大的好处?
    自己可以把握?
    胡青石那边?
    他家在扬州也只是寻常。
    叔父这般说……,心中惶恐。
    “难道你在离开京城之前,就没有询问这位小神医?”
    中年人笑道,顺手拍了拍手中的文书。
    “这……。”
    “叔父。”
    “小神医似乎说了一些,小神医说……扬州之地,有叔父在,当无碍。”
    林山忐忑道。
    听叔父刚才之言,似是不想要理会自己的这个营生?那就……艰难了。
    小神医的指点。
    的确说过,而且就是针对叔父的,先前北上京城,就是为叔父办事的。
    叔父不会不管自己吧。
    “我?”
    “我……暂时虽可,不过我这个位置怕也做不了太久了,到时候该如何?”
    中年男子熙然一笑。
    摇摇头,看向林山。
    “这……,叔父,您要升迁了?”
    林山闻此,豁然抬首,欢喜道。
    叔父什么意思?
    在那个位置做不了太久?那就是再有一段时间就不会为巡盐御史了,别的官职?
    别的地方?
    “升迁?”
    “你想的倒是不少,扬州这里,长远而观,你要有别的法子。”
    中年男子摇摇头。
    “这……。”
    “叔父,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听小神医说过,今岁他乡试之后,无论是否有成,都会南下金陵。”
    “小神医的父亲如今为金陵工部右侍郎,金陵距离这里没有太远,他到时候也会来扬州游玩。”
    “到时候或可请教。”
    林山思忖。
    “乡试!”
    “十一岁的大兴县案首,还真是才学不俗,青园先生……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过其名。”
    “其人当年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如今更是参赞协办军机要务了。”
    “为大兴县案首,乡试有一丝机会。”
    “他的几首诗写的不错。”
    “报纸,还有他的一些一些曲谱。”
    “小神医!”
    “异人授业,还真是机缘。”
    “乡试之后,就是九月了,一些事情当做长远打算。”
    “你先去吧。”
    那位小神医乡试之后,会南下金陵,还会前来扬州?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这人虽为少年,身上多了一丝传奇之意,毕竟……一介白身半年之内,就被封授至二等子爵。
    太平盛世,还是在京城。
    爵位难得。
    爵位的晋升更为难得。
    还有医道不俗,连那般置人于死地的肠痈都可给于解决,玉儿的病都为之受益。
    听林山所言,玉儿的身子好了不少。
    玉儿!
    画儿!
    那幅画也是他的手笔,一晃数年,玉儿已经长大不少,眉宇间多了她母亲的许多模样。
    只是还是清瘦了一些。
    “是,叔父!”
    林山一礼,转身离去。
    叔父既然这般说,心中有底,但……叔父所说长远打算,也有必要。
    毕竟,若是叔父接下来真的不再扬州做官了,那该如何?扬州这里的形势可是相当复杂的。
    小神医!
    不知道他是否有良策。
    不知道胡兄是否有良策。
    眼下还是无碍。
    “小神医!”
    “秦钟,秦鲸卿!”
    “衔玉而生,如宝似玉。”
    “玉儿的身子好转,再有几年调理,便可如常人一般,若如此,敏儿地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
    玉儿离开扬州数年,一直在荣国府住着,身为父亲,自有挂念,却一直没有机会回京。
    每年虽有文书往来,却难知详情。
    去岁八月,倒是突然有一封玉儿的亲笔书信传来,甚为诧异,阅览之,方知缘由。
    小神医!
    从玉儿的书信所观,她在荣国府过活的还好,岳母对她很是爱护,诸事妥帖。
    终究少年孩子之人,多有想念自己。
    同那封信一块来的还有一幅画,一幅少女的画像……自己一观就知道是谁。
    离开自己数年,已经长大不少。
    那幅画宛若真人一般。
    好像也是那个小神医所画。
    那个小神医,宁国府蓉大奶奶的弟弟,去岁因求学之故,暂住宁国府,一来二往倒是熟悉了。
    其后,便是书信往来数封,虽略有不合礼仪,但……从玉儿在书信中流露的神情语态来看,礼仪也可次之。
    而且,玉儿的书信文书中,多有提起那个小神医。
    还有恭王府的事情,为了玉儿的病情,那位小神医出面,玉儿和恭王府郡主闲顽放松心情。
    恭王府!
    当年自己在京城停留的时候,就知晓恭王府的大名,恭王爷自然也在其中。
    也有提及荣国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
    宝玉!
    ……
    玉儿在书信中说了不少宁荣二府的事情。
    这一次林山北上,自己也有吩咐,尽可能多了解一些,尤其是和玉儿有关的。
    比起玉儿所说,林山所言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很多东西。
    那位小神医秦钟的事情说了很多。
    那位荣国府有名的哥儿宝玉也说了不少。
    还有荣国府的几位姑娘。
    还有京城的一些事情,还为自己带来了许多报纸,倒是难为林山有心了。
    “玉儿的书信!”
    “你帮了玉儿那般多,我也该做些什么。”
    “先前让林山带过去的童试讲义之书,倒是有些无用了,乡试……希望江南的一些书院之书,可以有些助力。”
    中年男子拿着手中的那份文书行至临近桌案,将其放下,又从案上拿出一个小木盒。
    将其打开,里面也装着一封信——玉儿亲笔书信。
    旁边还有一个方长木盒,里面是一幅画……从画风来看,无疑又是那位小神医的手笔。
    画的很好。
    对比去岁画上的玉儿,气色和个头、模样又有小小的变化,那是极好的变化。
    再次一览玉儿的亲笔书信,中年男子不由莞尔,尽管已经看了两三遍了。
    信中之意,又让自己帮忙收集一些对于乡试有助力的书籍讲义。
    不用说,是为了那个小神医的。
    “……”
    从头到尾再次将玉儿的这封书信看了一遍,中年男子心情添为轻快不少。
    就是书信中关于那个小神医的事情是不是格外多了一些?
    思忖此,中年男子稍稍皱眉。
    嗯。
    那位小神医年岁不大,似乎也无碍,扬州这里……自己应该还可停留一二年左右。
    到时候,就能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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