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章易发现床头的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几个个搪瓷饭盆里分别装着白面馒头和咸菜以及米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这让章易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几下口水。对面床上坐着陈东山,一身蓝色中山装板板整整的穿在身上,见到章易起床陈东山笑着:“代副科长,我刚刚从食堂里打来的早饭,还热着呢,你赶紧洗漱一下来吃早饭。”章易着头拿起洗漱用品走了出去,院子里有几个陌生人在抖动着胳膊和腿,一副晨练的模样。拿着热水瓶倒了半盆隔夜的热水,章易一边洗漱一边默默的注视着这些貌似晨练的人,他们的行为太假了,都是同行,就不能专业一吗?章易暗暗想着。
    洗漱完倒掉水,章易回到屋里把洗漱用品放好,坐到自己的床头拿起碗筷开始吃早饭。陈东山笑着盯着章易,突然问道:“昨晚看的电影,你感觉怎么样?”他紧紧的盯着章易的脸,好像要在他的脸上找出答案。章易低头沉默着,把一条咸菜丢到嘴里,随即喝了一口米粥咽下,沉声答道:“电影不错,电影院太烂。”“电影不错就好,至于电影院不好,这也不算什么问题,要相信我们今后会修建更大更好的。”陈东山笑着认真的回答到。听到陈东山充满了信心的话,章易的脸微微泛红,刚刚到那句话不过是心里的一反感而已,其实他很佩服这些有信心建设一个新中国的革命者,起码当年在党国的时候是没有见过的。
    他所见过的各位党国大员一个个为自己捞的肥肠满脑的,他们可以为了一利益而大打出手,丝毫都不关心治下百姓的死活。当年在重庆的时候,他就无数次目睹这些人发了国难财,胡花滥用享受作乐。空袭的时候,老百姓只能躲在又暗又潮湿的防空洞里担惊受怕。而他们却拥有着高级防空洞,里面电灯雪亮,有着一间间舒适的房间,还有特备的厨子把鸡鸭鱼肉挑进来大开宴席。敌机凌空,他们照样在洞里花天酒地,打麻将玩女人。这一切都让内心保留着一块净土的章易感到恶心和厌烦。
    而潜伏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里,新中国政权却带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在党的带领下,人人奋发图强,不论上级下级、不论干部群众,心都往一处想,劲都往一处使。尽管战争的炮火刚刚结束,但社会秩序很快恢复,人际关系十分和谐,很快恢复了生产,稳定了物价。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真正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失遗”。那种有目共睹,蒸蒸日上的社会进步,章易每天都能感受得到。
    “好吧,我告诉你。”章易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面色平静的:“其实我不叫代建,我的真名.”“你是章易嘛,这个我早知道了。”陈东山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严肃而认真的望着他:“章先生,你在抗战期间对祖国对人民是有功的,我们也知道你反对内战,是没有对人民对国家犯罪的。你留在北京也是因为得罪了上级而被留难。你已经活了半辈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为今后的道路好好想一想呐.”
    章易听了木然坐着,默默地坐了许久,一阵恐惧袭上心头眼前有发黑,头也开始有天旋地转起来。他转过脸环看四周。“走吧,我们一起到街上去转转。”陈东山站了起来,“估计你平日里也没有好好的浏览过吧。”“好,好吧。”章易结结巴巴的回答,他本想直接就向陈东山自首,可听到陈东山的建议他还是决定再看看陈东山会怎样安排。章易突然感到那样孤单凄清、彷徨无助,虽然陈东山暂时没有抓他,但是章易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多需要亲人朋友陪在身边。这样的话,既然被捕也感到踏实一些。
    两人顺着走廊一直出了医院大门,穿过几个巷来到了马路上。路上陈东山在他身边缓缓的道:“总理前不久过,凡是愿意走和平道路的,不管任何人,也不管他们过去犯过多大罪过,中国人民都将宽大对待不咎既往。我们连敌人都能宽大,何况你还是抗日功臣呢。”
    谁不想过和平安定的生活?谁不希望自己的祖国繁荣富强?十多年的铁血生涯,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生离死别,多少风险,多少血泪.别人都以为章易是个能干优秀的密码破译情报人员,能赴汤蹈火完成一切任务。可有谁会想到,每一次任务在身,章易日夜担忧的就是如何应对各种状况呢?这种复杂的滋味,有谁能知晓能理解?章易越来越感到那样的烦躁和孤独,他已经深深的厌倦了这种躲躲藏藏,尔虞我诈的生活。他太累了,需要一种解脱,一种永恒的解脱。
    在这生与死、光明与黑暗交接的严峻关头,章易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做出理智的抉择。未来自己的人生道路毕竟还有很长。站在马路边,章易认真的看着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插着红旗横幅各类广告的店铺,那些店铺的金字招牌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店员们都笑脸迎着各位走进门的顾客。多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这些平日里最普通的一幕了?眼中的这一切都使章易感到放松而兴致勃勃。站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章易觉得全身泛起一股暖流,缓缓的在血管里流动,它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舒适。
    陈东山站在一边没有出声,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章易,他相信眼前这位抗战功臣会做出理想的决定,从而投身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来。“我已经考虑好了。”章易转过头来目光坚定的望着陈东山,平静的开口道。是的,章易决定弃暗投明,他想起昔日里那帮令他恶心的贪婪愚蠢的上级,又看着眼前充满勃勃生机的这一幕,他决定义无反顾选择新生之路。
    章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起胸昂起头,沐浴着春天里的阳光,他冲着陈东山含笑伸出双手。陈东山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样,我陪你往前面走一走吧。”两人于是便向前走去,消失在欢乐的人潮之中。
    穿过大街巷避过人流拥挤,陈东山带领着章易出现在离医院不远的一条幽静马路上。章易的脚步沉甸甸的,他走得缓慢而沉重,仿佛每一步都经过了缜密斟酌,经过深思熟虑。陈东山在他的身后默默而安静的跟随着,路的尽头,就是北京公安局,门口的哨兵早已得到通知,此时只是静静的望着两人。
    章易离公安局大门越来越近,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突然,他在离大门十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缓缓回转身朝他刚才走过的那条寂静而宽敞的街道回顾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不安、痛苦、疑虑以及期望。经过几秒钟的迟疑,他终于转过身走进公安局大门,在陈东山的陪同下,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大楼曲径之中。
    几天后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以通栏标题发表了一条新闻:美蒋空军高级情报官员章易在北京弃暗投明,人民政府决定对抗战功臣章易予以表彰。新华社也发表了社论:弃暗投明是蒋政权中所有爱国同胞的正确选择。塔斯社、路透社、法新社等等几十家新闻机构都转发了这一来自中国大陆的消息,引起了一个不不的冲击波。
    章易事件在美国和弯弯的情报系统,不啻于爆炸了一颗重磅炸弹。老蒋的中央社立即作出反应,拒不承认章易是保密局在编的情报官员。弯弯岛没有这个人,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新华社马上通过香港的各类报纸,公布了章易未销毁的各类文件指令,以及章易曾经的职业生涯中的各种身份,证明他不折不扣的是老蒋政权的情报官员。而弯弯方面又态度顽固的发表声明,弯弯并没有明确给章易任何特殊使命,一切全系大陆造谣。
    新华社又公布了弯弯情报机构授命章易的具体派遣任务,有时间和具体内容,也有章易与郑介民等人的电文往来纪要,这些证据都确凿无疑不容置否。弯弯方面无话可,只得沉默。章易事件让弯弯各情报部门感到莫名的惊慌,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保密局,大陆工作组等等部门都在互相推诿,互相埋怨指责。于是一系列的人事更迭组织替换,各类密码暗号都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和改变,以应付被动的局面。
    而远在北京的章易却被授予了光明的使命,留学美国学习数学,归国从事密码情报工作,长期接受美国情报机构的教导,这些资历无一不让人瞩目。于是新中国的情报战线上便多了一位高级顾问,专门负责针对美军的电波进行侦听破译人员的培训,为了即将爆发的朝鲜战争默默的做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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