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洪卫二十周岁生日到了,正好是周日。他积极筹措,认真准备,计划邀请几个朋友欢度。他也常常暗自埋怨父母,居然造物弄人,在四月五日清明节这天把自己降临到人间,想想有些聊斋的味道。在他的记忆中,上小学和初中时,每到清明节,老师就带他们去县烈士纪念馆瞻仰革命烈士。烈士馆里,苍松挺立,翠柏浓郁,他们戴着红领巾,高举少先队队旗,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列队默哀,敬献花圈,演讲朗诵,呼喊口号,然后进大厅瞻仰烈士遗像。同学们神情严肃,心情凝重,他每次都觉得是在干一件非常神圣,非常圣洁的大事,凝神屏气,大气不出。一张张黑白的烈士画像,密密麻麻布满大厅墙壁,他一张张看,看他们的音容笑貌,看他们的事迹介绍,想到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与自己阴阳相隔,脑海里浮现出课本上的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便觉得烈士馆大厅里阴风嗖嗖,寒气袭骨。不过,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怕老师责骂自己对烈士的不恭不敬,看一会便急急溜出大厅。每次祭扫完毕,老师都会布置作文《踏着烈士的足迹》什么的,年级不同,老师不同,布置的作文题目也不同,但大同小异。每次写作文,他都会无比虔诚地低头望一眼胸前的红领巾。老师说,鲜艳的红领巾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是五星红旗的一角,他顿时文思泉涌,下笔有神。
    父亲说,洪卫是早上八点钟太阳升起的时候降生的,那时候正是祭祖高峰,纸灰飞舞,烟雾弥漫。不过,大家又说,清明出生的人都是“精算鬼”,意为非常聪明。他其实不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出生的人都会有成千上万,人的智力也有高低之分,不可能由生日决定。简言之,生日就是一个人出生的日子,是人们对生命的一种纪念,是对过去的一种回忆,是对未来的一种寄托。所以在他眼中,生日不过是一个普通符号,并无特别内涵。
    为了庆祝二十周岁生日,洪卫约了金玛、扎桑、薛青、于一建、徐根喜一同游玩,雪儿破天荒骗了父母没回家。
    一早,他们来到玄武湖。春光明媚,金蕊怒放,岸堤柳浪莺语,玄武湖水浩渺烟波,湖中有环、樱、菱、梁、翠五洲,十里柳堤翠洲最为出色,唐代韦庄有诗赞美:
    江雨霏霏江草齐,
    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
    依旧烟笼十里堤。
    粼粼波光吸引他们,七人租了三条游船。洪卫与雪儿一条船,另两条拉过来,薛青喊了金玛,又主动喊了徐根喜。
    徐根喜诚惶诚恐:“我还是跟扎桑他们一条船吧。”
    “别,三个哥们太挤,就让我和警察一道吧,有安全感。”扎桑一挤眼。
    “对,我和金玛姐跟你同船也有安全感,万一船翻,再成全你表演一回英雄救美。”薛青平静地说。
    “男人的勇气哪里去了?”金玛刺了一句。
    “哎,这世道真的太不公平。”扎桑盯着他们叹气,“我想与美女同舟,却没机会,有人有机会,又不珍惜,还要逼上梁山。苍天啊,求求你,给我们公平吧!”
    大家轰然大笑,徐根喜只好上了薛青和金玛的船。
    晨风微凉,轻轻吹拂湖面。他们挥舞木桨,左划右挡,三只小船并不相距太远,在宽阔湖面劈开层层浪皱,轻捷向前。于一建举只海鸥照相机,“嚓嚓”拍照,不亦乐乎。湖水清澈,船儿飘荡,欢声笑语,心儿摇曳。两只鸭子浮在水面,相依相偎,“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想到春天,洪卫的心里全是温暖。
    “洪卫,你箱子里那么多书,借几本我看看。”雪儿闪着亮亮的眼。两人坐在船中,一左一右划着桨。
    “好啊,我最喜欢买书。只是我们志趣不同,我的书你未必喜欢。”
    “你可以到图书馆借给我看呀!”雪儿调皮地昂起头。
    “他不借,我借。”扎桑亮了嗓子,装腔作势,“求求你,给我机会……”
    “别不正经!”金玛笑着低骂一句,转过头,“雪儿,你喜欢谁写的书?”
    雪儿突然抬高嗓音:“给大家猜一个谜语,打一个我最喜欢的作家名。”
    “快出谜面,我可是猜谜高手。”薛青兴趣盎然。大家期盼地看雪儿。
    “叫花子荡秋千。”雪儿给出谜面,“我最喜欢她的作品。”
    “什么破谜语?叫花子哪有什么心事玩秋千?不合逻辑。”于一建一知半解地摇摇头。
    “别打岔,你是武人,文化涵养是你弱项,情有可原。”洪卫刺激了一句。
    众人笑,然后苦思冥想。
    “我猜出来了!”薛青一挥手,“琼(穷)——瑶(摇)!”
    “琼瑶?谜语是有点意思呢。”金玛点头。
    大家乐了,话题引到流行文学上。
    “当代文坛,琼瑶小说风起云涌,呈摧枯拉朽之势。可我觉得她的小说不过是为天性浪漫的少男少女,特别是为小女生制造一种浪漫温馨的氛围罢了,情节大同小异:先是一见钟情,接着缠绵热恋,吊起女孩们的胃口,最后乌云压顶,一方非病即死,看得小女生泪眼汪汪。也就奇怪,大家竟然百看不厌!”薛青评论道。
    金玛也感慨万千:“也就是骗骗幼稚的小女孩!”
    “能让一部分读者为她的作品神魂颠倒,她肯定是一个成功的作家。”洪卫佩服琼瑶的才华,“虽有严沁、岑凯伦的爱情小说分庭抗衡,终难抵挡她小说的磅礴气势。”
    “琼瑶小说有什么可看?还是武打小说带劲。”扎桑说。
    “温馨的画面浪漫啊,我喜欢。”雪儿说,“武打小说,打打杀杀,过于血腥,我讨厌。”
    “再浪漫的爱情也不能脱
    离现实。知道吗,琼瑶第一个丈夫也是个作家,婚前浪漫甜蜜,卿卿我我,婚后各居一室自顾写作,饭也没人烧,衣也没有洗,落得个草草收场,劳燕分飞。”徐根喜说。
    “啊,有这事?”雪儿瞪大了双眼。
    “爱情是虚幻的云朵,需要色彩描绘。但爱情更是实在的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般般不离它。”于一建边说边“咔嚓”拍照。
    女同学迷恋琼瑶,男同学迷恋金庸、梁羽生、古龙。武打小说中,一个个仙风道骨,身怀绝技,活灵活现,江湖血雨腥风,让男同学痴迷陶醉。洪卫不喜欢儿女情长,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对名人传记历史纪实情有独钟,尤其偏爱“十年浩劫”方面的书籍。他突然感到小船在湖上旋转,抬头一看,雪儿正双手托腮,怔怔地盯着他,若有所思。
    “洪卫,你要努力考研,为我,一定要留在南京啊!”雪儿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
    “嗯。”他的腮帮突鼓,转过脸。
    雪儿讲了她哥嫂的故事。哥哥是《雨花台》杂志的记者,身高一米八五,体格健壮。嫂子是宜兴人,身高一米五五,从师范大学毕业,分配至江苏师范学校任教。婚后,两人常常争吵,主要原因就是哥哥走路昂首阔步,嫂子个小跟不上,常常在他后面一路小跑。雪儿讲到这儿“咯咯”笑,清脆的笑声感染了大家。大家开始比赛划船,木桨翻飞,浪花飞溅。洪卫逐渐适应了桨的水性,控制船的能力大为提高。徐根喜在船中央,低头划桨,金玛和薛青分坐船头船尾,三人同心协力,冲在最前,薛青有些闷闷不乐。
    “徐根喜,失败是成功之母,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出你划船的勇气,继续追薛青呢。”于一建鼓励他。
    “别拿我开涮。人贵有自知之明,能和她同舟共渡,我就心满意足。”徐根喜气喘吁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你是名人,怕是薛青倒追你。”金玛打趣道。
    “真的,我觉得现在的男人花花肠子太多,像徐根喜这样的可靠男人太少太少。”薛青幽幽地说,“喂,跟我搞家教吧,充实生活,挣点生活费,还可锻炼自己的能力呢。”
    “谢谢,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徐根喜点头致谢。
    “抓住机会啊,薛青抛出了绣球,你可要接好。”扎桑乐哈哈大笑。突然他脚下一晃,一个跟斗摔进船舱,湖面上洒下一串串笑声。
    “薛青,你是赚钱的主,给你提供一个重要信息。艺术学院美术系正在招收模特,你身材特棒,我有朋友在艺术学院,要不要为你引见引见?”于一建问。
    “别人为艺术献身,我无权干涉,但我不会脱了衣服让人画!”薛青一脸的不屑,“钱固然重要,人格更重要。”
    “大大咧咧表面前卫的薛青,实质上是保守派呢。”洪卫赞叹。
    三条船连在一起,大家边说边笑。徐根喜试探着用木桨探向湖底,却够不着,便运足力气,向湖底一戮,木桨像剑一样刺向湖底。大家耐心等待,木桨久久没浮上来。洪卫、扎桑在船底一阵乱捣,木桨无影无踪。
    他们连忙划至出口处,翻了小船寻找,仍不见木桨的踪影。薛青付了划船费,又赔了五元钱。
    “倒霉,倒霉。”徐根喜一跺脚。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洪卫劝慰他,“人生莫不如此。”
    他们乘公交车去爬紫金山。
    “为什么叫紫金山呢?”金玛问。
    洪卫学的历史,自然难不住他:“南京最负盛名当属钟山,又称金陵山。相传东晋时,人们常见紫金色云彩缭绕山顶,后又称紫金山。”
    “想不到山清水秀中,还蕴含着丰厚的历史!”金玛啧啧称奇。
    正是中午,林木蓊郁,碧如翠螺,洪卫选择了一条与上次不同的小径爬。扎桑照顾金玛,徐根喜照顾薛青,洪卫照顾雪儿,于一建背着干粮,小心翼翼跟在最后,手脚并用,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爬上山顶,他们坐在石块上喝饮料吃面包。举目远眺,一山拔江而起,危矶如削,青山含黛,花木繁盛,云霞缭绕,层林尽染。吃饱喝足,他们又另寻僻道下山,欢笑着,奔跑着,充满活力。路边突然出现铁丝网,他们顺着网走,前面却又岔开了几条道,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迷了路。
    “看,铁丝网有个洞。”于一建征求大家意见,“钻不钻?”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这么大的洞肯定是游人扒出来的,前进。”薛青当机立断。
    大家按序而入,一个个钻进铁丝网。道路崎岖而陡峭,都是树叶铺道,根本看不到路,他们深一脚浅一脚,随惯性一路冲下去。终于看到一排平房,大家如释重负,胜利地欢呼。
    “站住!”一声怒喝把他们吓了一跳,几名荷枪实弹的战士围上来,“这里是军事禁区,不准动!”
    大家噤若寒蝉,愣住了,雪儿的眼里闪过恐惧。洪卫恍然大悟,误闯军事禁区了,不免有些奇怪,从来没听说过这儿有军事禁区啊,不禁后悔不该胡乱选择路线。
    于一建掏出公安学校的证件:“对不起,我们是游玩的大学生,迷了路,误闯了进来。”
    其他同学也连忙掏出学生证表明身份。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认真查阅了众人的证件,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会,便挥手放行:“下次游玩要当心啊!”
    误闯军事禁区,让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走出禁区,大家轻松吐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腰疼背痛,腿酸体乏。雪儿笑盈盈邀请大家吃盐水鸭,众人一下子精神焕发,拍手欢呼。他们到新街口附近找了家小店,薛青又买了块生日蛋糕。他们大碗喝啤酒,大块吃盐水鸭,大口吃蛋糕,大声说笑。啤酒滋润了洪卫,盐水鸭充实了洪卫
    ,欢乐的气愤陶醉了洪卫,生日蛋糕的蜡烛点燃了洪卫。他们洋溢着欢乐的笑容,送上真诚的祝福,他感到二十岁生日过得非常开心。有这么多朋友相伴,有雪儿相伴,他感到生命的充实和温馨。
    外面突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大家挥手与洪卫、雪儿告别。洪卫买了把小花伞,高高把伞举在空中,如盛开的鲜艳蘑菇。雪儿抓住他的手臂,两人漫步街头,款款而行,他感到无比的温馨。她突然收起伞,他疑惑地看她。
    “这雨丝好舒服,浪费了可惜。”雪儿张开双手,仰起脸,闭上眼,满足地笑了。
    洪卫知晓了她的心思,一手抓住伞,一手挽住她的腰,两人完全淋在雨中。凉凉的雨丝,柔柔地亲吻他们的皮肤。她拉着他的手欢快地奔跑,一路,清脆的笑声洒在细密的雨丝中,随着微风飘荡。无数的行人奔跑着,疑惑地看他们,看他们手中的伞。他们在雨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杰作,风调雨顺,她的黑发沾了晶莹的雨水,光泽透亮。
    分手时,雪儿从挎包里掏出一只皮带:“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系着它,系着我们的爱情,睹物思人,记住我,永远记住我!”
    洪卫接过皮带,紧紧握住雪儿的手,轻轻捧起,吻了吻。她抽回手,从包里掏出手绢,细心地擦干他脸上的雨水,妩媚一笑,向他招招手,隐进密密的雨丝中。
    今晚无月。雪儿便是朗朗的月,他的心里升起一片明亮。
    薛青的口袋里突然多了一张袁元的一寸照片,那是他送她的初三毕业照。她思念袁元,思念那至纯至美的朦胧情思,纯洁的情思刚刚萌芽,他的青春便为她枯萎。她想起奔流不息的沧浪之水,想起那温和而友善的笑容,想起他最后双手高擎的身姿。他的双手永远高耸在她心中,铸造了一座不朽的丰碑。夜深人静,她为他哭泣,他的音容笑貌,不经意间就飘进她的脑海。她便有一种彻心彻肺的痛,至骨至髓的苦,痛和苦细水长流,幻成岁月的刀,深深扎进她的血和灵,血儿流滴,灵儿战栗……薛青惯有的思维在动摇,彭方是优秀的,他却霸王硬上弓,夺走了自己的贞操。父亲是优秀的,他却招蜂引蝶,葬送了一家的欢乐。他们都是优秀的,优秀的男人却未必可以托付终生。她突然想到了徐根喜,心里竟然有一丝甜蜜和安逸,他的形象在她心中逐渐明朗,愈发清晰。是的,他不风度翩翩,也没有显赫的家境,就是一个普通的贫穷大学生,但他有一颗纯朴而善良的心,有一份执著的责任感,这是其他男孩最缺少的。但她知道,他不会再主动找自己。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当初他追自己觉得是个累赘,现在不追了,自己心里倒充满了空荡荡的感觉。
    薛青和同学合作,成立了大学生家教中心,她为徐根喜找了两份家教,确保他生活基本自理。他们有时一路来一路去,他成了她的得力干将,为她排忧解难,牵线搭桥,沟通家长和大学生的关系。其实,她也感知了他对自己的爱护,同时感知了他急流勇退的想法,也许,打架事件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有时,她瞟向他,他的目光就黯淡下去,他的胆怯令她有了安全感。虽然周围不缺少男同学火辣辣的目光,但她封闭了自己的情感世界,自愿体会着一种安安静静的孤独。她决定不再去找白马王子,只想找一棵可以依赖的大树。徐根喜就是这样的大树,可以为她遮风挡雨,避暑纳凉。她是个果断的人,决定丢弃自尊和矜持,立即去找他,也算是对他过去所作所为的补偿。
    那晚,他们做完家教,一起吃了砂锅,全身暖意洋洋。到学校门口,薛青漫不经心喊徐根喜到五台山体育馆散步,他一脸愕然,又一脸茫然。他们坐在看台遥望天空,薛青看他憨厚而平静的脸色,勇气倍增。
    “徐根喜,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帮助。”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啊。”
    “为表谢意,我想帮你介绍个女朋友。”她的眸子在月光下闪光。
    “谁?别拿我开心。”他一脸纯洁,声音仿佛从鼻孔哼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突然心如止水。
    他急切地转过脸,目光骤然明亮,凝视她许久,长长吐口气,耷拉下眼皮:“谢谢你,薛青,别逗我。说真的,你是我们男孩的梦中情人,谁做你的男朋友都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孩。我真诚地希望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祝愿你快乐,幸福。但做你男朋友也是一种压力,金配金,银配银,起码也要与你郎才女貌。当初我还暗中为自己鼓气,其实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我们真的……不配!你那个圆眼同学的评价恰如其分:我就是一只癞蛤蟆。”
    “那你还想吃天鹅肉吗?”她的嘴角突然喷出笑,幸好夜色遮掩了她。
    “其实,我常常干伤害自己的傻事,蠢事,笨事,窝囊事……我无德无能,即使与你恋爱,既不能给你快乐,自己也得不到快乐,那又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他又叹口气,“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快乐……”
    一股暖流穿过她的全身。她的右手突然伸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我有些傻,常常不懂得珍惜美好的东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我要求不高,只需要你那颗真诚而纯朴的心,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会非常快乐而幸福……”
    她的话像一颗炮弹,震得他神志不清,呆头呆脑。许久,他才回过神:“薛青,别耍我!”
    “真的,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我喜欢……”她害羞地低下头。
    他的左手借助黑暗的掩护,抖抖索索翻过来,顺势抓住她的手。一股巨大的幸福撞击他,他的心也在颤抖。两手相牵,默默无语,凉风习习,繁星点点。流灯溢彩将夜空点缀得灿若花园,美景如诗如画,令人如痴如醉。
    月亮娇羞地躲进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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