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雪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咧咧寒风吹拂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身旁幽若兰搀扶着自己,她紧握着自己持刀的手,虽然她的手也早已冰冷,但这已让自己感到难能可贵的温暖,嘴角滴落的血染红了在脚下白雪,醒目的样子好像朵朵寒梅。
    现实就像这点点血红,冰冷而又残忍。
    幽若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她好似要从这冰冷的世界中唤醒自己,鸣鸿刀在凛冽的寒风中哀怨呼号,好像要做出最后的殊死一搏。
    然而方才那一击之后,自己忽然在茫茫天雪中失去方向,原本四周布满的杀气却仿佛不知去向,此刻自己的对手身在何处?
    混乱的思绪如飘零的雪花,让他彻底丢失了方向,原本敏锐的感觉好像被冻结一般,变得无比迷乱与迟钝。
    这种感觉是可怕的,甚至比死亡还令人恐惧,因为他已不能坦然面对现实,一种怅然若失袭上心头,而幽若兰似乎已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慌乱,她忽然发现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也会有迷惘的时候。
    对面无声,雪片寂寂飘落,风忽然小了不少,然而沛流离心中依然不静,对面的老人宛若绝境,饶指柔已经远去,而他在这里僵持,自己方才的勇气到哪里去了?为何自己会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刀剑相击后便失去了方向。
    思绪回到原点,他忽然发现自己一开始便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从未想过要杀死老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所以面对老人他从未有过真正的勇气,虚伪的自信是建立在绝望的基础上。
    而就在这时,扶着自己身体的那只手臂轻轻晃动,他感到幽若兰正向自己的脸贴近,之后耳边一股热气冲来,幽若兰在自己耳边轻轻念道:“你说过不会让我死的。”
    耳边轻语,让他心中猛烈地颤动……
    也许他一直需要一个生存下来的理由,的确,起初的想法只是掩护饶指柔逃离绝境,而现在他的心中却有了新的
    希望,他不能让幽若兰死在这里,甚至也不能让自己葬送此地,因为阡陌还未医好,他不能将全部期望寄予在饶指柔身上,那并不是一个勇士应有的态度,而是一个懦夫的做法。
    想到此刻,一种感觉回到心中,并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因为他知道这感觉与方才那种有本质上的不同,在那刀剑相击的刹那他失去了绝望的力量,然后在自己迷惘之际幽若兰的一句话唤醒了自己对生的渴望,一句话支撑起他的身体,一句话让他重获新生,一句话让他鼓起勇气前进。
    再次腾身而起的那刻,鸣鸿刀不再发出哀怨的悲号,与呼啸风声融为一体的是龙吟虎啸般的怒吼,刀身冲天而起,杀气纵横天际。
    老人不动,沛流离不理。
    没有华丽的招式,然而此刀一出便气贯长虹,势不可挡。
    幽若兰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刀起刀落,刀身落下,两旁白雪被冲到远处,
    刀起刀落,血溅飞雪!
    沛流离双足落地,深深踏入雪中,提刀在手巍然不动,刀身斜立,血刃上白气翻涌而上,四周久久归于平静。
    一击必杀,鸣鸿刀血溅飞雪,然而老人依旧伫立在雪中静止不动,好似已经圆寂一般。
    幽若兰望着眼前发生这一切,从天而降的雪片开始落在老人的头上、身上以及四周的地面上,白雪渐渐覆盖着老人的身体,好似要将老人的尸体掩埋一般。
    老人生而不败,死而不倒,而他究竟是什么人,老人的身份成为不解的谜团。
    沛流离知道一切已经结束,静立许久,心中缓缓平静,幽若兰走到他身边,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沛流离点点头,他心中忽然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未能说出,幽若兰搀扶着自己,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大漠时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泼辣与执拗的性格此刻全然不见,她是何时学会的这般温婉柔情?想到此处心中叹道:人生寂寞如雪,若得此佳人
    相伴,此生将无欲无求。
    九月初九注定相逢,在追赶时间的路上,饶指柔已前行一步,而身后大雪不停,幽若兰悄悄回首,身后被风雪灌满的街道上,老人身体久久伫立在这条路的中央,三人绝处逢生,越过他好像越过一道屏障,沛流离更加清楚,越过他实际便是越过自己,越过自己心中的一道坎,今日之事的让他更懂得自己,自己心中究竟想要什么。
    ******
    一路马不停蹄,九月初九这一日他们终于赶回泰山丐帮总舵。
    此刻幽若兰最想看到的便是六弟饶指柔,拖着疲惫的身体攀上南天门,沛流离身上伤势虽不是很重,但连日奔波劳苦却也让他的伤不见好转。
    终于站在南天门上,伫立风中时回首往事,追忆似水如梦,而沛流离此刻却被场中喧哗惊醒,万人中央一位老者正伸手指向他们,幽若兰惊奇地望向老人,眼前老人竟就是昆仑山脚下风雪中阻挡他们的老者!
    那一日雪中沛流离横刀劈下,那老人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今日又会出现在这里?
    幽若兰惊讶万分之时,老人擦拭掉面颊泪水,伸手指向他们二人,厉声道:“就是他们,是他们杀死了家父司空剑!”
    南天门又是一片哗然,幽若兰几乎有晕眩的感觉,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令众人吃惊的是老人的这句话,眼前人不就是司空剑,而这老者又为何说家父是司空剑?并说是这两个年轻人杀了司空剑?
    樊布衣也紧紧皱起眉头,看来昆仑之行果然是惹祸上身,他心中同样疑惑,这个老者难道不是司空剑,那他怎会与司空剑生的一幕一样?
    环顾四周,望着一张张布满惊讶神情的脸,老者忽然平静许多,他淡淡道:“司空雪海尊奉家父遗愿按时举办武林大会,然而家父生前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统领江湖,不过今日我在这里却还要做另一件事,那就是杀人者偿命,血债还要血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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