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与落日的颜色都是鲜红的,就像婴儿与老人的身体都是羸弱的,但他们却有本质上的不同,对饶指柔而言,更是如此。
    朝阳带给他新鲜的活力,饶指柔无法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忽然觉得人只有这样才更能活出精彩,他知道自己的心从未变成冰冷坚硬的石头,不但过去从未,而且将来也不会。
    走入竹林,阳光已没入繁密枝叶中,但他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清晨的气息,他一点都不冷,反而更加清醒。
    饶指柔右手抓着一截青竹,青竹的另一端是盲目的沛流离,沛流离问道:“我们去哪?”
    饶指柔没言语,沛流离知道他为什么不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竹林上空不知名的大鸟不停盘旋,不时发出的清灵的叫声。
    沛流离自言自语道:“在沙漠里听不见这种鸟悠远的鸣叫,那里只有苍鹰,沙漠是它们的江湖,它们是翱翔在万里荒芜中的王者,除了我,它们没有天敌。”
    饶指柔微笑着,他饶有兴趣道:“你还会射箭?”
    沛流离笑道:“如果不会射箭就无法在沙漠中生存下去,就像失去利爪的雄鹰。”
    这时,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响道:“小六,等等我。”
    说着幽若兰已来到近前,饶指柔回首道:“师姐,你是来送我?”
    幽若兰调皮地眨了眨眼,道:“我不是来送你,是要与你一起出谷。”
    饶指柔道:“一起出谷?”
    幽若兰点点头,道:“我们去哪?”
    饶指柔道:“我们——”
    幽若兰一笑,附在饶指柔耳边,轻声道:“昨晚爹爹想了一夜,他说你长大了,想做你认为是正确的事,他不会再阻拦你。”
    饶指柔回首向幽冥殿的方向望去,幽冥殿被层层密竹遮住,他的视线也忽然变得模糊。
    ******
    他长舒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上路吧。”
    幽若兰瞥了一眼沛流离,低声问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弄的?”
    饶指柔道:“被五毒梅川的蝎尾鞭打伤了。”
    幽若兰道:“那还能好吗?”
    饶指柔道:“我们去过药王谷,药王甄九炎说可以,不
    过要经过他自己流出的泪水洗濯过后才能好起来。”
    幽若兰“哦”了一声,她点点头,似乎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这般的轻描淡写,就像表明她对沛流离并不关心,她想自己也只是好奇罢了,因为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开始,他们就是对立的,互相从未以好言相待。
    但似乎中又有多少能确定呢,她自己又能对自身了解多少?
    她不管这些,也懒得想那么多,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有人可以挡住她手中的剑与袖中的双练,却没有人可以阻挡她的感情。
    就像小六,在她心中他早已不止是自己的师弟,而是自己的弟弟,她要做一个合格的姐姐,她要永远爱护他,没有人可以阻挡。
    此时,她还带着师父对小六的指示。
    饶指柔道:“铸剑谷?”
    幽若兰道:“我想爹爹已经料到你今日就会离开,而且不辞而别。”
    知子莫若父,师徒如父子。
    饶指柔点点头,他心中甚是欣慰,道:“师父也料到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想前进,却没有方向,不知该哪走。”
    幽若兰道:“所以虽然昨日爹爹打了你,你不该放在心上,因为爹爹他其实……”
    饶指柔摇着头,他的眼前又陷入一片模糊,许久,他抬起头望着头顶的竹子,眼前清晰了许多,他轻轻道:“上路吧。”
    ******
    饶指柔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指向铸剑谷,但师父既然给出这样的指示,便一定有他的理由。
    幽若兰道:“爹爹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他只是反复提到第五种兵器。”
    饶指柔道:“第五种兵器,是什么兵器?”
    幽若兰道:“这个不知道,不过你是否记得师父提过的四种兵器,包括你手中的鱼肠剑,还有他的鸣鸿刀。”她说着瞥了一眼身后的沛流离,他看不见自己,却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饶指柔点头道:“还有涂灵棍与卧龙枪,这二者中涂灵棍已经现世,而卧龙枪至今却踪迹全无,如今怎会出现第五种兵刃?”
    幽若兰道:“这就不清楚了,不过爹爹嘱咐我们去铸剑谷,想必那第五种兵刃与铸剑谷有关。”
    ******
    白马之上,幽若兰轻轻哼着小调,她悠闲地像个漂泊的旅人,从不会关心前路有多坎坷。
    饶指柔沉默不语,他远眺远方,却在想着心事。
    前方人烟罕至,群山连绵,那铸剑谷中,究竟住着什么人?每一个山谷都隐藏着一个秘密,就像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而涂龙斩的心中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饶指柔无法猜测,当他见到涂龙斩时,这位当今江湖上唯一能称得上是铸剑大师的人正在忙碌,他的手中摆弄着一些饶指柔从未见过的器具,他知道这个谷中已经诞生出很多宝剑,它们散布在江湖中各个门派的高手手中,从这里被带出来的剑,无一例外会成为杀人的利器。
    剑,难道只能带来杀戮?
    岁月的风霜在涂龙斩脸上划出皱纹,他应该只是人到中年,为什么他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苍老许多,也许有人说的很对,铸剑师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他们的孩子,每把剑中都倾满了他们的心血。
    涂龙斩投入在自己的事情中,饶指柔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竟完全没有察觉。
    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忙碌的,就是涂夫人,江湖中人常言道,涂家世代铸剑,尤其涂龙斩一代,夫妇终日在谷中铸剑,平生以铸剑为业,以铸剑为乐。
    涂龙斩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取名为灵,他曾说过,他爱惜自己的剑就像爱惜自己的孩子一般,但他今生铸造出的所有的剑都没有女儿珍贵,所有的剑只会带来杀戮,带来仇恨,只有他的女儿才会带来爱。
    看着忙碌中的涂龙斩夫妇,饶指柔不忍去打扰他们,师姐和沛流离也一起默默站在身后,沛流离轻轻问道:“我们到了吧?”
    饶指柔道:“是的,不过看来涂龙斩与涂夫人在忙,我们还是暂时不要打扰他们。”
    沛流离闭着眼睛,点点头道:“对。”
    这时,屋内一个女子走出,她端着水,看到饶指柔三人时略有惊讶,她冲众人微微一笑,就像见到老朋友一般热情,道:“你们先到屋里歇息吧,父亲忙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打扰。”
    饶指柔也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个女子的美貌。
    屋内,他不禁回望这个美丽略显妖冶的女子,她就是涂龙斩的女儿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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