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整理着张平的衣服,对着他好像睡着的面容,轻声说道:“走,回家了!”
    眼下既然已经接到了张平的遗体,林凡和安宁就不愿意再在码头那里多做耽搁。他们向附近的百姓租了辆牛车,载着张平的尸首,赶回巡检司。
    张平的遗骸需要安葬,他是本地人,自然得葬在他们张家祖坟。
    在回到巡检司之后,林凡托人去挑了口上好的棺木,然后他亲自将张平的灵柩送回到家中。
    早在林凡他们从云梦泽回来之后,就已经派人向张平的父母通报了张平殉国的消息。因此林凡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张平的父母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就连张平的灵堂也已经在搭建了。
    重阳丧子,这对于已经年迈的张平父母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虽说自他当兵吃粮之日起,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并没有去责怪林凡,张平平日里回来探亲,也没少跟他们说林凡的事。他们知道林凡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好官,他们更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心甘情愿的追随着这个人,他们也就并没有去为难他。
    但是二老在隐隐中表现出来的疏离感,林凡还是能感觉到的。他们对林凡很客气,却显得生分。
    见到二老如此,这让林凡更加感到愧疚,这还还不如狠狠的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都可以让他更好受些。
    不过林凡理解二老,毕竟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跟随眼前这个人去执行任务,自己的儿子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好好的回来,继续活蹦乱跳,而自家儿子就只能躺在棺材里,永远都回不来了。
    林凡并没有将张平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只说他是在与匪寇作战的时候阵亡的。
    因为林凡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除了让二老更添悲戚之外,于事无补,甚至有可能会闹出大乱子来。
    他们不过是两位普通的老百姓,又上了年纪,若是不管不顾的去报仇,哪里会是高文升的对手。
    以高文升的狠毒手段,只能让他们枉自丢了性命,到时候他林凡可就罪孽深重了。
    所以林凡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否则他无法向九泉之下的张平交代,至于报仇的事,交给他就好。
    林凡无颜在张平家多留,在处理好张平的丧事之后,他让人留下来一些银两,酒匆匆告辞。
    而在从张平家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他一定会给这件事一个交代,张平也绝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白死。
    等林凡回到巡检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独自待在房中,也没有让人点灯。
    经过这次的试探,林凡已经基本上确认这件事就是高文升刻意为之。否则以高文升的性格和对自身官威的看重,他在码头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至于如何核实,他已经传令给白玉清,让她利用得月楼的情报网,去向当日参战的官军打探。
    他到要看看,在他们拼死拼活的跟水匪作战的时候,这个高文升到底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如今得月楼的情报网已经初步搭建起来了,相信不出两三日,就会有结果传递到他手上。
    房中漆黑一片,林凡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思虑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做下了这样的事,让他放过高文升是不可能的,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高文升恐怕在永阳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可若是在永阳境内动手,就难免会留下痕迹。高文升毕竟是朝廷命官,这次又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以说他是现在安州官场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他要是无缘无故的出了事情,朝廷必定会严查。
    朝廷毕竟是朝廷,到时候追查下来,想要完全不露马脚,很难;可万一要是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
    谋害朝廷命官,到时候自己死了还不要紧,怕是就连父亲和林家都会受到牵连。
    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等高文升调令下达,在他动身之后,在半路上把他给解决掉。
    不过,这样做的难度也同样不小。现在还不知道高文升到底要调往何处,因此也就很难提前做好准备。
    不仅如此,还要把自己和巡检司从这件事的嫌疑中摆脱出去,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明面上和高文升撕破脸皮,这一段时间还要与他虚与委蛇下去。
    一切都还急不得,要从长计议,所幸林凡他们现在还有时间。
    果然,在三天之后,白玉清派人把她们这一段时间打探出来的消息汇集整理之后,都送到了巡检司。
    而她送来的这些消息,也恰恰证实了林凡的猜想。
    又过了一个月,时间已经进入了初冬。
    就在这时,有关高文升调任的吏部文书也终于到了,根据吏部的调令,高文升将调到北边的申州担任通判一职。
    通判品级为正六品,分掌一州粮运、水利、屯田、牧马、防务等事,是知州的副手。也是这一州之内,是除了知州和同知之外的真正实权人物。
    对于高文升这个七品县令来说,这次升任正六品的申州通判,无疑是等于他在官场上往上跨越了一大步。
    在调令下达以后,永阳各级吏员和富绅不敢怠慢,连续数日为高文升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就连林凡都偶有参加。
    虽然现在已是初冬时节,寒风已有冷冽之感,却依然还是挡不住高文升如今的春风得意。
    最近的他不仅在官场上官运亨通,财运也是不错。
    高文升平常就贪,如今要走了就更是变本加厉。
    在他的各种明示暗示之下,县衙下面的那些人都是人精,谁敢不识相,都早早的为他准备了一份厚礼。
    而那些富绅豪商亦是如此,知道高文升就要高升了,他们那里得罪的起,更是备下了厚礼,生怕送的晚了就会引起他的责怪。
    至于高文升,那可是毫不客气,对于富绅和下属送来的贺礼,他都照单全收,也算是临走之前发了一笔横财。
    崇平十年十月十八,宜出行、嫁娶;忌动工、开市。
    而这一日,正是是高文升动身前往申州赴任的日子。
    今日,整个永境内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到了,都前来相送高文升赴任。
    这些人脸上无一不是带着真诚的笑,口口声声都是恭祝县令大人高升,其实在心里面都把高文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这个王八蛋早点滚蛋。
    一段时间以来,为了最后捞上这一把,高文升可
    是把大家给折腾的不轻。为了打发这条饿狼,在座的各位哪一个没有大出血,这才满足了他的胃口。
    不过好在今天他终于要走了,大家就都可以好好松口气了。
    此时的高文升志得意满,心情极为不错。看着今天来送行的人群,再看看那满满装了好几马车的财物,由不得他不高兴。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他才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隐忧。
    那个人正是林凡,这时的他也混迹在前来送行的人群中,不过并没有太靠前。在这么多人里也就不太显眼,也正是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高文升并没有注意到他。
    见到高文升的视线在看自己,林凡朝他点点头,拱手示意。
    高文升也对他轻轻颔首,算作回礼。
    虽然他从没说过,也没有再做过其它对付林凡等人的行动,可这并不代表高文升忘了这件事。
    相反的是,自从上次剿灭云梦泽水匪之后,高文升害怕林凡等人报复,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巡检司,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之所以不动,只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否则林凡绝对活不到今天。
    可令他奇怪的是,从那日回来时候,林凡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既没有向朝廷揭发他贪功和意欲杀人灭口的事,也没有私底下找他摊牌,借此威胁他,以提出一些条件。就好像是从来都没发生过这些事一般,就那么一直的风平浪静。
    在自己要调往申州的调令到达永阳之后,虽然自己没说,可那个林凡竟然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厚礼,这就更让高文升感到意外了,也让他更加的不安。
    难道是因为这个林凡不愿意得罪自己,想把这些事都一举揭过?
    可按照他的了解,林凡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恐怕是这个人心中有着更深的算计,这才如此沉得住气!
    总之,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让高文升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今天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高文升喝了杯酒,摇摇头将这些赶出脑。
    不管这个林凡到底有是着怎样的打算,现在都不重要了。
    今日之后,他高文升就要离开永阳了,不论这个林凡想做什么,都没机会了。
    今日一别,纵然日后有再次相见的机会,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如果林凡真有和解之意,不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他也不介意释放一点善意,这件事就此揭过最好。
    因为他知道,以林凡的本事,只要不死,想要在官场上混出一些成绩来,并不会太难。
    官场如战场,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是做不了朋友,最好也别做仇人。官场凶险,没有谁想要给自己找个死敌出来。
    双方的仇恨虽然不大可能化解,但既然以前没有抓住机会除掉他,林凡现在又选择了隐忍,他也就不愿意太过咄咄逼人,双方就此别过,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酒过三巡,日已升高。高文升见到时候不早了,就起身说道:“诸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候已经不早了,本官就不在此耽搁大家时间了,这就告辞了!”
    众人连忙起身相送道:“大人路上多多保重,我等可还盼着大人早日故地重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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