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没有光线,黑沉沉的不知有多长,也不知通往何处,白旭习惯性的举起左手,想要燃起照明的火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旭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手,脑中回忆着博士说的那些关于【红龙】的话,正当他站在原地出神时,金色线条从他左手的手肘处悄然升起。
    闪光的金线勾勒出流线型的手部形态,从虚空中显现的赤红的金属将其填充,阔别已久的红色机甲再次出现在白旭面前,仿佛他深埋在记忆里的噩梦成真。
    他眯着眼睛,慢慢活动着左手,红色的甲片无声的开合,指端那尖锐的钢铁爪刺戳在手掌上,发出轻微的叮叮声。
    还能再进一步吗,白旭试着回想那覆盖全身的甲胄样子,然后心底升起强烈的警兆。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唤醒我?”,一扇白色水晶制成的大门出现在白旭眼前,声音从门后响起,四周仿佛淹没在火焰里,黑色烟尘从大门漂浮在空中,熔岩从门底流出,慢慢向他脚边淌去,白旭不用打开门,也能想象出那门后巨兽嘲笑的面容。
    “很好,我感到了恐惧,看来你已经知道代价。”,幻像逝去,只有声音仍环绕在耳边。
    白旭低着头僵在原地,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将思绪藏入心底,他伸出手臂,发射器从滑开的甲片后升起,数个照明弹被射入通道,它们依次落在地上,发出红色的光芒。
    白旭回头看了一眼卡洛斯和乔里恩,眼神里透出疲惫,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终于感到累了。
    缓缓呼出一口气,白旭什么话也没说,提起精神转身继续前行。
    地上的照明弹勉强能照亮一段三十多米的通道,于是每走一段距离,白旭不得不再次发射几枚照明弹,幸好弹药仿佛无穷无尽,只是这通道也仿佛没有尽头。
    这些照明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一直在发出诡异的红光,白旭的影子在数个光源的共同照耀下被拉长变形,像鬼魅一般晃动着。
    “怀特先生!”,他的身后传来卡洛斯的喊声,声音在窄小的空间内回荡着,白旭停下脚步,等着卡洛斯和乔里恩追上来。
    先出现的是卡洛斯的身影,他宽大的身躯几乎能遮挡住整个通道,乔里恩眼神复杂的跟在后面,不时神经质般回头张望,好像后面跟着什么一般。
    “我......不太明白你和那个奇怪博士所说的话,干掉那个把我们送进来的家伙,真的就能回去吗?”,卡洛斯跟在白旭后面,过了一会,他开口问道。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白旭抬手又射出一串照明弹,红色的光芒破开黑暗,覆盖着淤泥的墙壁如同被鲜血涂抹,“你有什么建议?”,他放下手臂问道。
    卡洛斯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乔里恩一眼,犹豫了几秒,“我想说说关于巴勃罗的事,这有点怪,我进了这里才慢慢想起来,其实巴勃罗先生才是”
    “卡洛斯!”,乔里恩在他们身后暴跳如雷般喊道,“要知道,你的老板可是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说不该说的话,不然等出去以后,你会知道后果。”
    “可是老板......”,卡洛斯揉着自己的卷曲短发,迟疑着是否该说下去。
    白旭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乔里恩,“如果不让他说下去,说不定我们就没有‘以后’了,亲爱的乔里恩先生,你准备和这些墙里的骨头去倾诉那些无聊的小秘密吗?”,他的左手划开墙壁上的淤泥,露出里面那些纠缠的骸骨。
    乔里恩和白旭对视了一会,红色的光照在他那扭曲的、满是汗水和油脂的脸上,让这张脸更显得阴森可憎。
    终于,乔里恩垂下脑袋,往墙边吐了口痰,不再看白旭的眼睛。
    “巴勃罗,我们称之为老山狮的家伙,才是宫殿和监狱的主人在他没失踪前。”,就在白旭要转身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乔里恩抬起头说道,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只是盯着着通道的前方,好像在和空气说话。
    “这不算太意外。”,白旭撇了撇嘴,对这件事他早就有了预感,他迈开脚步,随意的问道:“最先失踪的是谁,还记得起来吗?”
    “不知道。”,卡洛斯回答道,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道,“我没法把这些事情串起来,记忆乱七八糟的,上帝啊,就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放了台电视机,然后不停切换着频道,我都来不及看清,就又看到了另一段画面。”
    “不过,巴勃罗先生确实很早就失踪了,接着是图库先生。”,卡洛斯揉着额头又说了一句,“他是巴勃罗先生的会计。”
    “那么不如反过来想想,谁想干掉这只老山狮?”,白旭想了想,接着问道。
    “那可是一串很长的名单。”,乔里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旭,嘴角拉出嘲讽的弧线,“监狱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想干掉他,更别提监狱外面,但是没人敢公开和他作对,黄皮小子,老山狮杀过的人说不定比你认识的都多,他最近一次刷新自己记录是干掉了把他送进监狱的陪审团、法官、证人、书记参与那次审判的所有人。”
    白旭没有回头,不然他一定能从乔里恩的眼神里读出点东西,但是有别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准备再次发射照明弹时,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
    “怀特先生,上帝保佑,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出口。”,卡洛斯和乔里恩也看到了那光亮,他们加快了脚步,向前方走去。
    白旭走出通道,他第一次感到迷宫里昏暗的光线有了明媚的感觉,空气仿佛也新鲜了不少,虽然出现在通道之外的,也不过是一道狭窄到可称之为缝隙的峡谷而已。
    一道数米高的围墙堵死了峡谷的出口,墙的底端有一扇铁皮小门虚掩着,围墙顶部布满铁丝网形状的物体,白旭将包裹着装甲的手指插入围墙外层的淤泥中,感觉到厚厚泥层下反馈回坚硬的触感应该是水泥。
    “伊普普利托。”,白旭嘴里轻轻念着监狱的名字,卡洛斯和乔里恩抬着头大张着嘴巴,看着围墙后面出现哨塔状建筑这些建筑也盖满了黑色的淤泥。
    “我们非要进去吗?”,乔里恩看着那扇虚掩的铁皮门,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该死,该死!”,他甩着手,试图阻止颤抖,“我是说,你可以一个人进去找到你的朋友,干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然后回来把我带出去,我可以给你钱,可以想办法把你弄出监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把德洛丽丝那个娘们也可以送给你。”
    “说起来也许你不信。”,白旭看着乔里恩,“我也有过钱,很多钱,而且”,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然后笑了一下,“我靠自己就能离开你那个监狱。”
    对着卡洛斯招了招手,白旭拉开那扇铁皮门,“走吧,在这里最好靠自己,如果找到了回去的路,我想没人会来接你。”,说完他走了进去。
    经过一段通道,穿过另一扇窄小的门,白旭恍惚了一下,只能容许两人并排的过道是那么眼熟,一边是墙壁,另一边空荡荡的牢房,他好像还能听到当初进入监狱时那嘈杂的喊声,吵闹的音乐声,以及囚犯们击打铁栏杆的哐当哐当敲击声。
    白旭摸了摸最后一间牢房的铁栏杆,他曾和丹德里恩在同样的地方揍翻了安德烈斯和保利诺那伙人,但是粘在手上的腥臭污泥提醒着他,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出拘留区,站在主监狱区的大门口,白旭抬起头看着上方,他还记得在现实世界同样的位置,这里安装着一个摄像头,而在这里,一个恶心的圆形肿瘤状物体取代了应该在这里的装置。
    大门旁本应该坐着守卫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个座椅,一大滩黑色淤泥盖在桌子和椅子上,就像沥青融化在了上面。
    “这地方让我想起一些恐怖片。”,卡洛斯看着四周说道。
    “德州电锯杀人狂?”,白旭随口回应道。
    “不是。”,卡洛斯把枪拔了出来,他警惕的看着四周,简短的回答道:“寂静岭。”
    “那是个游戏,不是恐怖片。”,白旭一边推开大门,一边轻松的说道:“不过差不多,只要不是异次元杀阵和异形。”,他顿了一顿,“或者更夸张的伊藤润二就成了,那样的话我说不定还能活着,你们可死定了。”
    “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猜到了那时候,你的朋友也死定了。”,乔里恩恶毒的说道,这让白旭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瞪了乔里恩一眼,让那个家伙迅速闭上了嘴。
    大门被推开,一座和现实中的伊普普利托几乎一模一样的监狱出现在他们面前,曾经喧闹的广场上寂静无声,那些曾经热闹的铁皮棚屋,一间间都门窗紧闭在外层的淤泥覆盖下,白旭根本找不到这些屋子的门窗。
    “我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感到惊讶了,不过上帝啊,有人搬来了整座监狱。”,卡洛斯举着枪,瞪大了眼睛。
    “也许称之为投影更合适。”,白旭纠正着卡洛斯,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广场,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踪迹。
    “你们说这地方会有吃的吗。”,乔里恩突兀的说道,他捂着肚子抱怨着:“该死,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需要吃的。”
    白旭看着乔里恩刚想说话,身边卡洛斯的肚子也响起了咕噜声,他看了卡洛斯一眼,后者回应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抱歉,怀特先生,我也觉得有点饿了。”,卡洛斯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忍耐一下吧。”,白旭也感到了饥渴,他想起了遇到戴立克博士时的那座喷泉,里面的水不知道能不能喝,他一边想着,一边舔了舔嘴唇。
    “是我的错觉吗?”,乔里恩用鼻子使劲嗅着,“我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他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味道的来源。
    白旭用鼻子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确实有着淡淡的带着焦炭气息的肉味,还有点血腥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卡洛斯,后者向他微微点头,确认了乔里恩的发现。
    “是这儿,就是这里!”,乔里恩向着广场一角走去,那是儿童游乐园和皮条客的地盘,各种用废料搭建的奇形怪状的游乐设施矗立着,这下它们那些诡异的造型总算发挥了自己真正的功能吓人。
    白旭跟在乔里恩的后面,越走越快,前面的焦肉味和血腥味越来越浓,这让他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看,这里有剩下的烤”,乔里恩的话被噎进了肚子,他脸色苍白的捂着嘴,“上帝啊......”,从后面赶上来的卡洛斯看着地上的一切,在胸口划着十字。
    余火的灰烬中,惨白的骸骨散落着,地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每根骨头都被啃的干干净净,除了那些四处散落的,被高温烤的干瘪的头颅。
    胃酸涌上了白旭的喉咙,他吞咽着口水,对抗那恶心的感觉,但是这并没有效果,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弯下腰吐了出来。
    “小子,现在见识到真正的大场面了?”,乔里恩一边干笑,一边看着白旭呕吐的样子,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却已经镇定了下来。
    “哈,一个墨西哥式的欢迎,这让我想起以前的好时光,提华纳的拉蒙也喜欢玩这套,他们叫这个什么来着,对了,尸体篝火,也许我怕鬼,但是这些尸块可吓不倒我,我见过的比这多得多!”,他恶狠狠的低声喊道,然后冲着卡洛斯使了个颜色。
    卡洛斯拍了拍仍在扶着膝盖喘息的白旭,跨过地上的骸骨和冒烟的焦炭,从灰烬中轻轻将那些头颅扶正,仔细检查着。
    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古斯曼、巴里斯特洛、图库先生,还有米格尔。”
    “你确定吗?”,乔里恩盯着卡洛斯的眼睛,然后从后者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都是失踪的人?”,白旭吐了口唾沫,咬了咬嘴唇,直起腰。
    乔里恩没有回答,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三个人看着满地的残骸,沉默了下来。
    白旭强迫自己看着地上的残肢,试图让自己适应着血腥的景象,过了一会,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光线好像黯淡了下来,于是他抬起头,天空中的云层正慢慢变暗,仿佛夜晚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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