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宋无絮在这个时间节点应该忙着和男主三号争风吃醋,怎么会有时间和心思来关心她。
    见她不说话,宁秋心里登时也有些没底。
    她自然知晓姜屿和宋无絮之间的关系,也撞见过宋无絮和江浸月在一起卿卿我我,她最看不惯男子这种行为,便想着替姜屿拦下他,省得见了心烦。
    但这说到底也是别人的私事,万一姜屿对宋无絮还有情意在,那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好在姜屿看起来对宋无絮并无半分留恋。
    她只安静地听完宋无絮说话,态度只能算是对待普通朋友的疏离有礼,淡淡回道:“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事到如今,宋无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就算再不愿相信,事实也一遍一遍地摆在他面前,姜屿已经放下,对他不再有感情。
    心脏仿佛被人捏一把,又酸又痛,宋无絮极力克制着情绪,朝姜屿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
    “委托危险,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他补充道,“就像从前一样。”
    原主在与宋无絮的这段感情中一直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外出任务遇到危险也总习惯性地挡在他身前。
    姜屿想着照顾他的面子,好聚好散,不欲戳穿他,正要拒绝,却有一道带着轻微嘲讽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师兄,你还是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担心别人吧。”
    宋无絮怔了怔,转头循着声源处望去,看清来人后,面上闪过一瞬错愕。
    谢知予比姜屿早醒一个时辰,特意去了趟义庄,将被宁秋和池疏二人重新封进棺材的女尸又放了出来。
    但带着一具尸体走在路上多有不便,谢知予随意找了件斗篷给柳如霜披上,挡住了她的脸。
    他带着柳如霜回到客栈,刚上二楼,远远便看见姜屿在同宋无絮说话。
    他有时会觉得这个师姐很奇怪。
    明明说着对宋无絮不在意,却又总是和他牵扯不断。
    姜屿是他见过为数不多有意思的人,这样有趣的灵魂,倘若也被情爱染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惜。
    尤其是被宋无絮这种货色。
    于是谢知予善心大发,决定帮她一次。
    他站在楼梯口,故意往楼下看一眼,而后又转回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声音里却带了几分顽劣。
    “师兄若是再不去拦着,两个可都要没有了。”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宋无絮还是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他与江浸月来渝州办事,中途救下了一位浑身是伤的少年。
    两日不到,江浸月却与那少年关系突飞猛进,亲自为他擦身换药,听他喊姐姐,二人之间亲密得仿佛数年好友久别重逢。
    宋无絮心生醋意,趁江浸月外出,替少年寻了间医馆安置,还给了一笔银子,足够他养好伤。
    只是这少年对江浸月念念不忘,不舍离开,怕是又拖着伤躯找了回来。
    但......
    宋无絮看了看姜屿,脑中又想起江浸月与少年相处的场景,咬咬牙,两相权衡之下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他对姜屿说。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路过谢知予时,脚步微微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印象中,这位小师弟虽天资过人,样貌出尘,却一惯是冷冷清清,不爱与人来往的性子。
    有心与他结识者众多,可门派内别说朋友,哪怕是与他说得上几句话的弟子都屈指可数,或者说根本没有。
    而如今非但与姜屿结伴完成了考核,二人还一齐接了委托......
    宋无絮隐隐有了些危机意识,可一想到谢知予修的是无情道,瞬间又没了顾虑。
    他心下一松,移正视线,放心下楼去寻江浸月。
    待他走远后,谢知予才慢悠悠地走到姜屿跟前,话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师姐,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好。”
    姜屿微蹙着眉,略奇怪地看他一眼。
    按照谢知予以往的习惯,这种时候他应该会选择旁观,或者事后再来阴阳怪气她一番。
    怎么现在倒是会帮她说话了?
    姜屿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究,只当他是在与自己的相处中总算生出了一点良心。
    她没有否认谢知予,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以前看人确实不怎么样,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怕他反驳自己,姜屿特意补充解释。
    “比如我现在觉得在做人这方面,师弟你就比他好很多。”
    谢知予虽然性格恶劣了一点,但他至少不搞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当然,姜屿多少也存了一点间接夸夸他,好涨一点友好度的心思。
    却没想这话落在谢知予耳中仿佛成了什么笑话,他眉眼一弯,语气无比真诚,笑盈盈地向她提了个建议。
    “师姐若是哪日得了空,抽个时间去看看眼睛吧。”
    姜屿:......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楚的。
    二人说话期间,池疏也恰好从楼梯上来。
    姜屿见人齐了,不再与谢知予东拉西扯,招呼着他们进了自己房中。
    她将这几日在极乐世界的见闻一字不落地分享出来,包括柳如霜的身世故事,以及她最后所提的要求。
    按柳如霜所说,渝州闹邪祟乃是她的怨魄控制了她意识所为,并非她本意。
    那便只要助她了却执念,怨魄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宁秋听后,面上难掩愤懑之色,她看了眼靠门站着的柳如霜尸体,话里话外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没想到齐子言竟然是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若非柳姑娘,他最初连能赚钱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柳姑娘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画才受伤,他怎么好意思骗她去死!”
    池疏再谈起齐子言,眸中也带了轻微的鄙夷。
    “齐子言行径恶劣,妻子夏氏却是个无辜之人。柳姑娘想要齐子言再娶她一回,可夏氏该怎么办?”
    齐子言欺骗柳如霜,欠下了情债,因是爱侣之间未了的夙愿,生死相隔,故又名鸳鸯债。
    若要偿还,需得在夜半时分,吹锣打鼓,八抬大轿迎娶新嫁娘过门。
    可这世上大约没有哪个女子会甘心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用提对方还是个女鬼。
    这事确实有些难办,也不该由他们独断。
    姜屿沉吟一会,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当事人。
    “我们待会儿再去齐府一趟,除了找齐子言,还要找夏氏,她有权利知道齐子言的过去。”
    “相信她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自会有决断。”
    第20章 鸳鸯债(十二)
    几人再次找到齐子言时,不出所料地被他拒之门外。
    “家中有事,这几日实在不便见客,道长请回吧。”
    姜屿也不气恼,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始终心平气和。
    “不是我们要见你,是柳如霜要见你。”
    下一瞬,合上的大门从里侧打开一条细缝,露出了齐子言不可置信中有夹带着一丝慌乱的脸。
    “...你们如何知晓柳如霜的名字的?”
    谢知予没有回答,漫不经心地觑了他一眼,笑道:“现在能让我们进去了?”
    ......
    事关柳如霜,齐子言一改方才冷淡拒客的态度,打开大门,将几人迎进屋内。
    因是他主动邀请,即使门上贴着黄符,“柳如霜”也能顺利入内。
    如上次一般,齐子言唤夏氏出来,替他们备好茶水后便挥手让她离开。
    池疏及时出声拦下了她:“齐夫人不必走远,有些事,你也应当知道。”
    此话一出,齐子言脸上霎时失了血色,苍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闭上眼叹了声气,对夏氏夏氏柔声道:
    “你留下吧。”
    夏氏奇怪他脸色为何这般难看,可她向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了丈夫面子,并没有过多询问,只乖巧听话地坐到了他身侧。
    待人齐后,姜屿才将柳如霜的故事又讲述了一遍。
    坦白来说,这个故事也不过只是柳如霜的一面之词,个中细节或有偏颇,并不完全可信。
    可如今见到齐子言听完之后愈见苍白的脸色,姜屿倒是对故事的真实性一丁点怀疑也没有了。
    气氛一时变得凝滞沉闷。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夏氏。
    她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长相,性格又温顺,总是跟在齐子言身后,很容易给人一种怯弱没有主见的印象。
    “这些都是真的吗?”她问齐子言。
    “...是。”齐子言此刻满心羞愧,低着头,不敢面对她。
    “你求黄符保平安,原是为了提防柳姑娘变鬼来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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