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家授武堂。
    “听说了吗?”
    “听说昨晚风伊亲自去金家道歉啦?”
    “不可能吧,风伊那可是连我大宋公主都敢拒绝的奇伟男子,金家初入江南,凭什么让四大世家低头。”
    “听说了么,好像两家人还动起手了!”
    “最后是和解了还是不欢而散?”
    ……
    昨夜才听说发生事情的云焕同雨楠、霜冰一起,在这嘈杂的纷纷议论声中踏进授武堂。
    没有人能体会此刻云焕内心的复杂,这一代江湖安定,除了雨家只有雨楠一根独苗,云焕上面还有一位兄长姓云名烁字威海;风伊上面还有一位长姐姓风名俐字逍遥;霜冰上面有两位兄长:霜凌字俊仁、霜凕字俊贤。
    近龄四人以云焕年岁最长,最是沉稳,最有担当,偏偏心思缜密不如雨楠、武功境界不如风伊,常常给自己过大的压力,既希望能证明自己不愧为领军头人,也希望保护照顾好三位弟妹,毕竟一直以来无论四家家主武功优劣,云家都是四大世家之首,此乃四家祖宗共立之训。
    云焕既悔由于自己对风伊往日里劝诫不够才酿成了昨日之错,又恨自己不会处理当时的状态让风伊道歉受辱被罚禁闭。
    “好了,事已至此,不要再迁责自己,逍逸禁闭不出,接下来同两家打交道的就是我们了。”看着云焕一路握紧的双拳,雨楠暗叹了口气,觉得这一个个都那么不让她省心,反而是霜冰单纯简单、哪怕是遇事反应慢一点。
    “嗯,”听了雨楠的话,云焕精神一震,深呼一口气,缓缓落座。
    不久之后,金玉两家人也走进授武堂,却独独未见金无惮的身影。
    “果然吗?”风伊座后的河西女孩淡淡想着,“才刚说上一句话呢,这风家子就被关禁闭了吧,还想着多接触下看看呢。”女孩俏皮地翻了下眼帘,以手托腮,半靠在案几上,“也不知道这四家年轻一代被三阀称作潜力无限的小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被各位同学碎碎念叨着的风伊,倒是没有机会去想“一面之缘”的丽人,晨光未露,已被唤起,食罢早饭,着一单衣,在寒潭较远处的石墩上盘坐运气。
    时下九月,南方虽入冬较晚,也架不住瀑布冲击寒潭:水汽飞溅、寒气四溢。
    自古武人习武,先练体、后炼神。无论是军中战技还是江湖武学,武道皆是一脉相通,主修本命,层次分明:“练皮肉”,“练骨骼”,“练筋脉”,“练脏腑”,“凝气化液”,“洗髓换血”,“炼精凝神”,最终达成“身魂一体、浑圆无垢”。
    “练皮肉”的武徒,打磨肌肉,侧重力度、韧性、硬度,又称“临门”,意指刚刚走到武道的大门口;
    “练骨骼”的武生,打熬骨骼,需浸泡药浴,增强骨骼的硬度、韧度,又称“登堂”,意指已经走进武道的外堂,药方珍惜、药材昂贵,非富贵之家不可供应;
    “练筋脉”的武士,旨在打同全身筋脉,既需要恒心毅力反复通脉,又需要悟性天资串联周身,更少不了武学功法,最好还能结合前人的修行感悟,又称“入室”,此时已对自身武学略有所解,进入了武学的内室,
    这也是历来为何高手大都出自世家门派,毕竟传承日久、底蕴深厚;
    “练脏腑”的武师,以自身真气温养内府,锻炼五脏六腑,自身修复能力加强,使之适应高强度的作战,成为江湖二流高手;
    “凝气化液”的宗师,达到这一境界的武者筋骨强健,真气凝实,几近液态,源源不绝,可以不假外物,自成方圆,甚至短时间凌空而立、一步数丈,以一当百不算虚妄,是江湖高手的分水岭,各大门派掌门、家族之长、军方大将皆是先天之境;
    “洗髓换血”的大宗师,顾名思义,以武道真意和真气,洗涤自身,伐髓换血,真正意义上的改善身体素质,寿元大增,这一境界的武者已可以开宗立派,威震一方;
    “炼精凝神”的武圣,凝练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战斗间心如泵、血如浆、精气如狼烟、神魂如烈阳,肉身自愈、横空飞渡,当今名传江湖的武圣不过双手之数,皆是镇压一国一宗气运的不世高人;
    “身魂一体、浑圆无垢”的半神,传说中的存在,举手投足毁天灭地,寿元绵长、神功莫测,据说最后一位半神是华夏数千年历史上唯一一位女帝——“神龙则天大圣皇帝”武曌。
    风伊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神风腿》虽然不凡,但毕竟只能算是凡俗武功,风老爷子常常感慨风伊若是能被送入大派修炼上古武学,成就绝不可限量,但因为是家族唯一嫡传子孙,将来必定继承家业,不可能送入外门,也只能寄希望于风伊成年后有所际遇了。
    寒潭打坐,风伊自不陌生,早在幼年之时,云雨风霜四人就在寒潭远处打熬根基,领悟真气。默运家传武学真气、循环周身筋脉,一来锤炼皮肉,二来强健筋骨。
    在寒气的刺激下,武者机体为了御寒保暖,真气自发加速流转,此时运功的优势是加速真气流转,加快体内真气的生成速度,劣势是真气非正常加速运行会对筋脉造成一定损伤,若是修复不及时可能会留下隐患。
    四大世家据此以逾两百年,自然针对不同情况加以分析总结,一旦身体达到哪种程度的不适就立刻停止运功,外敷膏药、内饮药酒恢复自身,而这,也正是百年家族门派的优势所在。
    待风伊达到极限后散功起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寒龙瀑布:他站的位置较远,倒是可以看到整个瀑布的全貌,山似不高,水却狂暴。
    抬头,只见汹涌直泻的水向下扑来,宛若一条白龙猛然从云间探出,水花翻滚着,奔涌着,越滚越快,越涌越猛。最顶上水汽较少,水面还像迭落的明镜,落到中部已宛如传说中的寒玉冰床,想要向两侧延伸,再向下冲,猛然间已变成了破碎的冰山、倾倒的雪峰,崩塌而下,直冲寒潭,及至最下,已如千弩万箭齐发,那瀑水冲击的轰然巨响,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力若千钧、气势磅礴,寻常武者站于瀑下,必难挡天威凶猛,倒是让风伊想起“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经典!
    “可想试试到寒潭畅游一番?”风伊正在为鬼斧神工的天地造物倾倒,耳畔声音话语。
    “大伯?”回身一看,风伊高兴地叫到,“大伯原来是在此地闭关吗!?”
    却正是昨夜被风瑞唤作
    大哥的漠然男子,孤高伟岸。
    “想不想去潭里试试?”大伯依然风轻云淡。
    “什么!”风伊错愕不已,“大伯别开玩笑了!侄儿才刚刚入室,筋脉不坚,离这么老远已感觉不适,何况入潭呢!依侄儿看,起码要达到凝气化液、筋骨皮大成的先天宗师才可。”
    “呵,”大伯轻笑已对,面上神情似又冷漠了几分,“我堂堂江南风家风逍逸,岂是凡俗可比?非常人行非常事,不如试试去。”
    “呃,”风伊双目一转,紧跟着说贴上前来,“这怕是有三四年没见过大伯了,大伯莫不是在此闭关冲击大宗师?快和逸儿讲讲。”一副跃跃欲试、与有荣焉的表情。
    “我儿秉承风家天资、机缘、气运而生,日后必要有所承担、有所背负,小小困难就退却了不成?”
    风老爷子年轻时,正值齐宋交接之际,整个江南一片战乱、杀机频频,因忙于家族征战娶妻较晚,倒是娶妻前收养了一位至交好友的遗腹子。
    风伊也是略有耳闻,据说当时风军生身父母为仇家所杀,老爷子得到消息赶到时已晚了几分。谁料风军命格奇硬无比,母亡仍存,最后被老爷子剖腹取出,收为养子。
    最初族中不许传授风神腿,及至头胎为女、二胎为女,风老爷子也立功无数、奠定了未来家族掌权者的地位,才破例允许传授风军《风神腿》。
    孰料第三胎就是男婴,也就是风伊之父风瑞,之后风伊又有了三姑、四姑,却再无男丁。一门四位姑姑,可想而知风伊自幼何其被宠爱娇惯!
    独独这个大伯自幼神情漠然,让风伊感到一丝威严。
    风伊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打小撒泼打滚闹人均对大伯无用,此次闯祸又落到大伯手里,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只得硬着头皮再三保证说:“大伯放心,自今往后,逍逸定将约束自身,做事三思而行,绝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傻小子,”大伯不说二话,屈指一弹,一枚火辣辣的丹药射入风伊口中,顺喉而下,一腿横扫,风神腿卷起狂风、狂风裹挟起风伊,一路直朝寒潭而去。
    “大伯不要啊!”风行物换,风伊但觉双肩被人轻点,人已笔直冲向寒潭。
    “噗通”一声,整个身体瞬间似要凝结,一霎那的酷寒直接令风伊体内真气大乱,即使身为泅水高手,此刻也完全四肢僵硬,仿似连灵魂都被冻结。
    只见寒潭之上,大伯凌空而立,双目神光熠熠,大喝道:“若不想死,就按照我所说运转真气、化为内息!”
    不清的神智,偏偏接收到一段口诀:身若冰晶,天塌不惊。相间若余,神怡气静。我身无窍,天地无涯。我身凛然,鬼神皆惊。尘垢不沾,俗相不染。寒冰千古,禅寂入定。虚空甯宓,混然无形。解心释神,蠹虫遁影。灵台清明,大道乃成。
    风伊心神默诵口诀,火辣丹药沉入丹田,随着口诀带动体内真气运行,加快丹药的分解循环,一股股热浪在血管、筋脉中扩散开来。初始只觉温暖,渐渐感觉滚烫,内热外寒,反复交加,即使险些被冻僵的神智也震颤起来,只因整个身体的皮肉、骨骼、筋脉,一齐破裂,血染潭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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