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指着一筐稿件跟他们道,“信封上明确是寄给《流风文学》的,和寄给我们但实际是你们的稿件,我们都挑出来放这里了,你们带走就行,后续如果我们再拆到流风的信件,会给你们送去。”
    薛伟铭几人听了,连声道谢,便将他们的稿件都带走了。
    江南和杨玲等也继续投入工作,二月二十日,评委评分结束后,他们开始统计评分、排名、排版、请团委审核、安排印刷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流风文学的繁忙程度也不遑多让,虽然没有比赛评分这些程序,但他们歇了大半个假期,时间格外紧迫,又兼这回征到了比预想中多好几倍的稿件,光是选稿都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好在几人加班加点,在预定时间将排版和稿子都送到了印刷厂,只印刷厂的制版师傅拿着他们的一篇稿件皱起了眉。
    语重心长向他道,“小薛啊,你看你们这篇稿子要不要换一换?”
    薛伟铭不解,“刘师傅,这篇稿子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通过团委审核的稿件。
    而且,这篇文章写得极好,可称得上他们这次征稿的前三名。
    刘师傅只摇摇头,“不是那种问题。”
    说着,他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另一份稿件,递给薛伟铭。
    薛伟铭不明所以地接过一瞧,眼皮一跳。
    因为这篇稿子,除去署名和笔迹,与他们的稿子一模一样!
    “刘师傅这是哪儿来的?”薛伟铭忙道。
    刘师傅回道,“这是《班马》的稿子,他们这次征文大赛的二等奖。”
    “这是怎么回事?”薛伟铭嘴里无意识喃喃,眼里却泛起光……
    刘师傅指着两份稿件上的署名道,“应该是一稿多投,你瞧《班马》这份署名是‘凌云’,而你们的是‘张凌云’,我在原来厂子上班时遇到过这种事儿。你再去跟小杨他们确认一下这两份稿件的收款地址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一样的,你们属实没必要登,这人在小杨那儿拿了二等奖,奖金奖品一样不少,你们若是再登了,浪费版面不说,还得再给他一份稿费,你说这憋不憋屈。”
    刘师傅说着“啧啧”了两声,觉得这人文徳不怎么样。
    薛伟铭则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小薛?”
    刘师傅抬头,见薛伟铭迟迟不应答,喊了他一声。
    薛伟铭忙回神,“刘师傅,那您先放一下,我马上回去确认!”
    说着,他便离开了印刷厂,回到办公室,将稿子的信封找了出来,却猛然发现稿子和信封的上的字迹明显不一样。
    薛伟铭立时愤怒:这是从狂瞽报社拿回来了,是不是他们拆开过,盗取了流风的稿件……
    但很快,他将稿件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备注的日期后,便否定自己:一月中旬他们还没有开始征稿,而且这份稿符合《班马》的征文主题,应该本来就是投给班马的;
    那为什么信封上却写着他们杂志社的名字?邮戳也是二月份的……
    薛伟铭不由气馁,难不成真是一稿多投?
    不过,一稿多投也有可操作的空间,流风的传播速度实在太慢,远远比不上预期,他得借一借别的东风。
    只是眼下他得先去确认,于是,他便去了班马办公室。
    班马众人依旧忙碌,按照惯例,未获奖的文章他们也不会浪费,将做成一份特刊发行,如今正在校稿和排版。
    听得有人一稿多投,杨玲不禁皱起了眉,“若是早一些发现就好了。”
    《班马》也可以撤下来,若说是他们收到稿件迟迟未给回应,那人一投两家还说得过去,可收到稿件的日期极其相近,这不是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吗?
    杨玲说着,将‘凌云’的信封找了出来,将里面的汇款地址递给薛伟铭瞧,“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薛伟铭接过去,垂眸仔细一瞧,却瞳孔一缩。
    不一样。
    但他仍旧镇静地将汇款地址还给杨玲,一脸丧气,并不说一不一样,只叹了一口气道,“学姐,这篇稿子我们不打算撤了,他写得实在好,我们舍不得放弃。”
    杨玲无奈,一稿多投也不犯法,既然薛伟铭不介意,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看人离开。
    而薛伟铭离开后,立刻将他背下的‘凌云’的地址记在本子上,又到印刷厂通知刘师傅继续制版,而后便徇着‘张凌云’的地址找了去。
    他们只在沪市征文,所以投稿者一定是沪市人或者在沪市上学的学生,而‘凌云’的地址是一个南方小县城,他得再去确认一下。
    薛伟铭的动作,狂瞽报社并不知情,只是三月刊发行后,校外两篇抨击文章劈头盖脸而来,一篇质问《班马》是否因为做大以后过于傲慢,一篇质疑学生办杂志的专业性。
    第96章
    办公室内, 班马众人围坐开会,眼睛都不由自主看向桌面上的两份报纸。
    “是我的失误!”杨玲咬牙自责道,“如果薛伟铭找来的时候, 我也找他要另一份稿件里的地址确认, 就不会有这出事了!”
    “呸,关你什么事,明明是姓薛的有意隐瞒, 不然,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地址不一样, 还偷偷去找了那个张凌云!你瞧瞧这张凌云把他夸的, 态度严谨、细致用心、重视撰稿人……
    而与他相反的你们, 傲慢自大,出现两份稿件汇款地址不一样的明显纰漏,也不向作者确认,还单方面认为他一稿多投,让他在文章被抄袭、稿件被捣鬼的同时, 还要背上文徳不堪的黑锅!”
    众人只听阮如安忿忿不平安慰杨玲。
    事情来龙去脉大致如阮如安所说,薛伟铭从他们这儿得到不一样的地址后,直接去找了张凌云, 张凌云自称并未一稿多投, 也不认识另外一个地址和收款人,且流风文学手上的稿件才是他本人的。
    而后便写了这篇文章, 一面抨击班马不用心, 让他背负恶名, 一面又大赞为一点疑惑愿意老远跑一趟的流风文学, 还他清白的同时,也揭露了这一出阴谋。
    而另一篇文章则是一位记者在看了张凌云的文章后, 而发表的评论。
    文中指出学生办杂志因没有经验,杂志社又完全靠课余时间运营,如此既耽误学习,内容也错漏百出,比如这次的事件,明明只要沟通到位,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偏偏校内大杂志社不作为,小杂志社私下里搞小动作,闹得撰稿人还得在写作之余为自己发声。
    另外还探讨了一些学生办杂志过程中的不规范行为,将《班马》发行前期因没有刊号而被邮局清出的事儿也拉出来说。
    最后以一个前辈的姿态,建议校园杂志不要盲目扩张,先脚踏实地先为校内师生服务,再想其他。
    看似理中客的言论,其实重点落在末尾,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江南找郝玫打听了下这人,郝玫直接告诉她,那家报社下也有一份文学杂志,销量一般。
    江南只觉好笑,看来他们这几年的努力没白费,竟然也能碰到校外杂志的蛋糕了。
    “现在怎么办?”莫敏皱眉看向江南。
    若让这舆情烧起来,必然会对他们的杂志造成负面影响。
    江南将后一份报纸叠起放一边,“这份先不用管。”
    校园办报办杂志不止他们一家,如果这人再穷追不舍,有的是各大高校的期刊和他们站在一起反击,就怕他不敢暴露。
    而后又道,“另外这篇,报警吧,既然这位‘张凌云’声称被抄袭,那我们就是被‘凌云’骗了,总得把我们的奖品追回来。”
    真相如何,交给警察来调查,到时让公安局为他们正名。
    话毕,江南便起身,“我去跟王书记打个招呼。”报警不好略过学校。
    只她才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里头有人比她先到了。
    薛伟铭正在同王书记解释他为什么不告诉狂瞽报社,“……等我和张同志弄清这件事的时候,《班马》已经上市发行了,我想这件事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而且《班马》上的作者的署名只少了个姓,并不影响什么,读者只会当是印刷错误,我没想到张同志会写那篇文章……”
    “嗤!”江南闻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书记听见动静,转头往门口一瞧,见是她,警告了一眼,便向薛伟铭道,“别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这点小伎俩,谁还看不透!那个姓张的可是把他和《流风文学》夸了又夸,本来只是一份小小的校内杂志,如今的知名度岂可同日而语!
    说罢,也不管薛伟铭是何脸色,问进门的江南,“你有事儿?”
    江南点头一笑,“我们要报警,来跟您打声招呼。”
    王书记皱眉,“怎么还需要报警?”
    江南笑,“我们的奖品可都发出去了,二等奖一块全钢手表、一套床上用品、一个暖水瓶,外加十八块稿费,学弟,这就是你说的不说出来也不影响?”
    薛伟铭面色一僵。
    江南又向王书记道,“我们这价值小二百的奖品和稿费总得追回来吧?”
    王书记闻言摆摆手,“去报吧。”
    江南得了答案,便打算走,只临走前跟薛伟铭道,“学弟,炒作没什么,我们也炒过,但为什么非要选择拉踩我们呢?”
    薛伟铭没回答,江南扯了下嘴角,“这样玩的话,我们可是会反击的。”
    “江南!”王书记扬声警告道,“这是学校,不是商场!”不允许恶性竞争!
    江南挑眉笑道,“您说得是。”
    而后,便离开了团委,回到办公室后,江南同莫敏道,“学姐,你取一笔钱去找郝主编,到他们报社的日报上登一则声明,就说我们已经报警了,真相如何,等调查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她则带着稿件和信封到公安局报警。
    “……我们也不知道孰是孰非,如果这位张凌云同志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他的信被私拆了、我们被骗了钱财,希望公安同志们能将犯人绳之以法,反之,还请各位还这位‘凌云’同志一个清白。”
    公安一瞧两边都有详细地址,即便这个南方小城距离远一些,调查起来也方便,于是,便告诉江南回去等消息,应该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
    江南忙笑着感谢了一番,便出了公安局。
    回到办公室后,发现毕岩峰来了,来找她商量补货的事儿。
    江南惊讶,放下包走近后道,“广告才打出去几天就有效果了?”
    只听毕岩峰笑回道,“效果当然也有,不过,我们提前去人民公园摆了一回摊儿。”
    人民公园每周末都有不少想出国的人聚在一起练口语,他带着王朝华几个骑小三轮拉了一千盒磁带去,录音机一放,听见声儿的人来问,他们稍一解释,又把真题和解析拿出来,就遭到了疯抢,那天就卖出去了六百多盒!
    他定价五块钱一盒,当天就挣了三千多!
    后来有人寻着他们的门脸儿或根据杂志上的地址找来,又卖出去了不少。
    毕岩峰兴奋道,“这周末我们再去一趟公园,库存就清得差不多了!”
    江南点点头,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你打算补多少?”
    “再来三千吧。”毕岩峰估摸道。
    江南不置可否,只俯身拿出几封信,递给毕岩峰,“我们邻省的读者看了广告后,写信来问能不能帮他们邮购。”
    毕岩峰一听,忙将信件拿过去看,一瞧上面对于听力磁带的恳切,心头火热,便想起上回卖英语磁带那路子,要不要再跑一趟?
    随即又摇摇头,那些人不一定同他一样做起了正规生意,若是把磁带交到他们手里,合法也变得非法了,若是查起来,可能连他也要有麻烦。
    却见江南又拉开抽屉,给他拿了一个联系方式,“这是我们一个分配到心华书店总店工作的同学,听力磁带如今合法了,你也有经营许可,完全可以靠正规渠道进到书店里售卖,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可以帮我们联系邻省的书店,不过具体的折扣,得由你去谈。”
    毕岩峰闻言,双眼放光,连声应好,这下可就不是区区三千的量了!
    江南笑了笑,将读者信件拿回来收好,等书店渠道谈下来后,再回信让他们上书店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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