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托马斯·维德看着眉头紧皱的下属们,解释道:“简单来说,七个常任理事国,有四个反对,他们觉得这样能获得的情报太有限了,可以说完全没有情报,所以他们并不觉得需要执行阶梯计划。”
    “他们给出的具体理由,是探测器本身质量太小,不可能有强大的信息探测能力,所以传递回来的信息估计没什么用处。”托马斯·维德继续道:“另外,由于探测器是不具备减速功能的,而三体人哪怕减速了,那他们的舰队也会和探测器擦肩而过,而且速度非常快,就算探测器有着强大的信息收集功能,也收集不到什么。”
    “投入和收益差别太大。”瓦季姆总结道。
    托马斯·维德点点头:“有三个同意我们的计划,都是因为能达到光速百分之一的技术,而不是阶梯计划!”
    程心很失落,垂头丧气地看着桌面。
    托马斯·维德看了一眼程心:“但你们以为我们要从阶梯计划退却了吗?!不!”
    锤得桌子邦邦响,托马斯·维德大喊道:“我们不会退却!以后不管是阶梯计划,还是什么别的计划,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退却!我们要做的就是前进!”
    托马斯·维德像是野兽一样怒吼着:“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三体世界,托马斯·维德接到了章北海的跨海电话。
    比起社会大众对于托马斯·维德这样状若疯魔的人的不信任,甚至厌恶。
    章北海在他身上看到了其他东西。
    如果说罗辑在未来是因为经历了很多,让智慧的他有了足够的觉悟,成为了守护地球的执剑人。
    那托马斯·维德就像是冷战时期的核武器一样,本就拥有着最为凶狠的威慑力,他作为执剑人,将在地球和三体敌对的时期,给三体人造成最大的威胁!
    所以在挂断电话以后,章北海很快就联系了大洋彼岸,用自己的权限将托马斯·维德的保护力量提升到了领导人级别。
    他将是罗辑之后的保险。
    他是人类安全后备手段的后备手段!
    挂断电话,章北海的手指敲着桌子。
    不行,只有两个保险还不够,必须要在更多地方布置更多的保险,人类需要更多的托马斯·维德!】
    咆孝的托马斯·维德,在吼出最后一句话时,正好走到了程心的身后。
    那粗狂的语气,把程心吓得肩膀都在颤抖。
    瓦季姆皱着眉,看着托马斯·维德:“那你打算怎么办?”
    “送一个人过去。”托马斯·维德说出一句冰冷的话。
    参会人员都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托马斯·维德说的是阶梯计划的下一步动作。
    将一个人类,将一个活生生的同胞,送到一光年以外,在漫长的孤独和黑暗中,去直接面对人类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敌人!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理论上能做到……”一个专家小声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冬眠技术已经成熟,冬眠设备之类的加在一起……重量可以达到标准。”
    托马斯·维德将脚搭在桌子上,看着众人虽然都在小声交流,不少人已经说完了,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大声说出他的想法。
    “我们要把一个人送进敌人的心脏!”托马斯·维德说道:“这很有可能,不是吗?三体人会截获探测器的,智子就在我们身边,三体人能轻易知道探测器的轨迹!”
    会议没有持续太久,大部分的参会人员,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会议室。
    【三体世界,云天明惊奇地看着从身体里排出的纳米机器人。
    “我已经……痊愈了?”云天明想要感受自己有什么不同,但身体依旧孱弱。
    胡文从一旁走了过来:“现在的纳米机器人疗法,一针三亿,救你用了三针……啧啧,快十个亿啊,换成钱,在和平时候简直就是一生一世花不完啊!”
    云天明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盘点屏幕。
    屏幕里,程心正在询问冬眠技术相关的人员,关于能不能把冬眠舱移植到探测器上的事情。
    “具体发生什么了?”云天明刚刚在治疗中处于假死状态,这是为了防止免疫系统对于纳米机器人进行攻击,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胡文复杂地看着云天明:“你是个聪明人,从第一幕的题目就能看出很多了……但你似乎……”
    云天明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也做不了什么……”】
    程心失望地回到了行星防御理事会战略情报局(pia),看着瓦季姆道:“在真空中,用来冬眠的零下五十度,反而是锅炉一样烫,与其说我们需要把冬眠舱塞进探测器,不如说我们需要一个加热器。而这样的话……至少需要一百吨!”
    “看着我干什么?!”托马斯·维德凶狠地看着程心:“我又不是上帝!”
    看向会议室的其他人,托马斯·维德大骂道:“你们的国家送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吃干饭和看着我发呆的!想办法啊!想想办法!”
    深吸一口雪茄,托马斯·维德口中的烟,和他的话一齐凸出:“不择手段地前进!”
    与此同时,程心怯生生地说道:“也许……不一定要送活人……”
    【三体世界,云天明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任何的侥幸,都没了!
    程心!
    与在明珠市不同,程心没有乘坐商务车,而是坐上了军用车,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严肃的军人。
    她也明白了,自己就是送云天明去死的那个人!
    虽然云天明本就打算安乐死,最终的结果似乎没什么不同,但这意义不一样的。
    他最爱的人,要把他送去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邃、更绝望、更黑暗、更可怕的地方!
    “对不起……”程心流着泪,不断地道着歉。
    因为现在的她,清楚地知道视频里的自己有多么错误。
    他刚送了我一颗星星啊!
    我选中他去死的时候,他会有多么绝望?
    只是稍微代入一下云天明的立场,程心就感受到了一种漫无边际的窒息感!
    在程心旁边,负责看守和保护程心的士兵们,虽然依旧和先前一样,不放过汽车行进途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排查所有的危险。
    但他们作为精英中的精英,哪怕没有全神贯注地看视频,也能一定程度上地一心二用。
    因此,从道德上,他们对于程心是谴责了。
    但又不得不承认,在那样全球都很绝望的情况下,完全不知道云天明对她的爱,和刚送了她一个星星的前提下,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他们都能理解程心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出那样的决定。
    但他们并不认同程心的做法。
    因为无论如何,这样的做法是不道德的。
    而且,这才第一幕呢,之后她还会干什么?
    或许她本身并不邪恶,但这不意味着,善良者做的事情,也是好的,不然她也不值得上诸天盘点,被无数的生命都鄙视了!
    到后来,程心最好的结果,是获得奖励以后,上交给全人类。
    这样的话,会有人替她洗白辩解。
    但放在宇宙里,她将一直背负骂名。
    她自己也将在自责愧疚中度过一生。】
    视频里,程心阐释了她认为的三体人拥有更好的解冻技术的想法。
    在她看来,不需要把人以零下五十度冷冻冬眠,而是直接将温度降低到接近绝对零度,这样就不需要任何的维生设备和加热设备,直接让三体人接收探测器,让他们在好奇和进一步了解人类的战略需求下,运用比人类强得多的解冻技术,把那位勇者唤醒。
    很快,参会人员开始讨论起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托马斯·维德破天荒地夸奖了程心的创意。
    不过程心却满脸愁容地低着头。
    这个勇者将会是谁?
    【三体世界,章北海看着面前的和服女子,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很幸运,我们不再是敌人了!”
    智子会以一个温柔的笑容:“但是面对您,章北海先生,我们更多的仍然是恐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章北海笑道:“我始终要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但你们也没必要太过恐惧,我并没有将你们放在最危险的位子。”
    毕竟恐惧我不如恐惧其他人,且恐惧也没什么用。
    “这次我来,是代表三体文明和您商讨一件事情。”智子礼貌道:“盘点视频第二次盘点我们,势必会更进一步泄露我们的位置信息,我们遭遇黑暗森林打击的概率再次上升,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了。”
    章北海点点头:“确实需要提前准备了。不过,还是先看看视频里,未来的我们经历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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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画面一转,一座大厅里,刚刚被宣布成为面壁者的罗辑惊慌失措地看着围着自己的记者们。
    程心没有向那个不知道幸运还是倒霉的同胞投去好奇的目光。
    自从上次说出可以不送活人以后,她就一直在思考人选的事情。
    而其他的pia成员们,也大多对于所谓的面壁者不感兴趣,在托马斯·维德的高压,和他们自己的骄傲下,比起看猴子,他们更关心自己的项目。
    “娘希匹!”正在pia的成员们一起讨论着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拿着一打厚厚的文件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无能!无能!他们简直无能!”
    “怎么了,柯曼琳?”程心问道。
    名为柯曼琳,这个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稍微来迟两步的pia女同事恶狠狠道:“那群蠢猪!人类登月都几十年了,结果他们根本没有太大的进步!航天技术一塌湖涂!”
    “知道吗?他们用两颗核弹试过了,”柯曼琳安抚着暴躁的内心:“结果是探测器的重量最多有原定的十分之一!唯一的好消息是辐射帆的重量可以只有十公斤!而有效载荷,只有半公斤啊!五百克!”
    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大厦的室外,托马斯·维德满意地点燃了雪茄:“哈哈哈,可以让我母亲的猫去!不过它还得再减减肥!这只肥猫可不止五百克!”
    程心瘫坐在旁边的草坪上。
    明明,明明以为自己的专业,和自己的主意,能为人类左一点贡献的……没想到困难一次次到来……
    成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你们两个!”托马斯·维德叼着雪茄,指着癫狂的柯曼琳和失神的程心道:“警告你们,在我的手下工作,就不能有这样的情绪崩溃!我说了,不择手段地前进!”
    瓦季姆拍了拍程心的肩膀,看着托马斯·维德:“还能怎么办?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了,阶梯计划前面没有路了!”
    将烟吐在瓦季姆的脸上,托马斯·维德眯着眼,再次用他冰冷的语气说道:“只送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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