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也心疼这小孩儿,他已经看清了现实,但很显然他这外甥还没有看清差距。自己是懒得很傅朝瑜比较了,可外甥跟五皇子同是皇家子弟,想来往后总免不了要被比较的。但愿五皇子没有继承他舅舅的脑子,否则他二人日后一起上课,这小子还不知道该被打击成什么模样呢。
    可怜见的。
    杜宁想想都有些于心不忍,为了安抚大受打击又年幼无知的外甥,杜宁将他丢去了游乐园。
    里头全是孩子,入目可见的是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儿,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嬉笑打闹的声x音,最是能感染旁人。
    周景文看着这些人从高高的滑梯上一溜烟滑了下来,忽然坐不住了,等看到周景渊不在这个院子里,他便觉得玩一玩也无妨,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不过给个面子玩玩罢了。
    三皇子卸下了矜持,傲娇地让他舅舅也帮他抱上滑梯。
    四皇子跟几个小公主都已经玩疯了,谁也没注意到三皇子也跑了进来。
    三皇子小心避让着老四,指示他舅舅帮忙,将所有的东西一次玩个够!
    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平静地走出傅朝瑜的游乐园。今儿一大早嚷嚷着绝对不玩这里任何一样东西的三皇子,自从滑了一次滑梯之后便再也走不动道儿了。
    孩子们在里头玩的高兴,大人们在外面各有各的乐趣。常规的酒席傅朝瑜准备了,不寻常的也备了不少。中间傅朝瑜还领着人亲自砍了些竹子,做了竹筒饭。
    他这儿还种了葡萄梨子各式各样的水果,只是如今没有丰收,来日丰收之际,农庄风景更胜。
    一场别开生面的酒席下来,宾主尽欢。
    离开时,众人对傅朝瑜这个农庄仍然保留极大的兴趣,还纷纷试了傅朝瑜重金打造的水龙头。这东西轻轻一扭便能自己出水,这谁据说还是从山上引过来的,可神奇了。
    各家吃饱喝足,对傅朝瑜的农庄给予了高度赞扬,只是离开之际遇到了点困难。
    孩子们不乐意走,闹着要留下,家长们好说歹说,才把这些祖宗们诓骗住。
    当时能哄,可到了第二天却哄不住了,昨儿玩得太尽兴,等第二天开始回味之后,想去玩儿的瘾又大了起来。
    成王是最不耐烦被吵,偏他家孩子又多,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一大堆,闹起来压根受不了。也不知怎么的,他们还都跑到自己王府老闹。成王不胜其扰,只能偷偷联系傅朝瑜,表示自己能出钱,能否包场让家里几个孩子玩一玩?
    其实除了孩子,他自己也挺想组个局烤肉的。昨儿组局的都是傅朝瑜这边的人,成王玩儿着虽然高兴,但是总归还是放不开。若是能自己组个局玩一场,必定能快活。
    他备下重礼,傅朝瑜没收,却也应了他的请求,委婉表示他这农庄的后院可以包场,但是得自己备好小厮回头打扫干净。
    包场价格不低,但是在成王看来,这可实在是太值了。
    孩子们可不管值不值,只要他们能过去玩儿,一切都好说。京城的孩子们自然有自己的小圈子,传来传去,京郊有个游乐场便彻底传开了。
    交钱就能去玩儿,一玩儿便是一整天,还能叫上别的小伙伴儿,轻松,快乐!
    没去的小孩儿也忍不住了,纷纷央求自家家长包场,别人能玩,他们也要玩儿,要不回头伙伴聚会他们会被人瞧不起的。
    谁能架得住小孩儿的歪缠?
    傅朝瑜的农庄在他们的宣传之下,每日都有人来光顾,收入日渐丰裕。
    宫中的四皇子也一直嚷嚷着要再出宫,其实那游乐园里面许多东西五弟那都有,但是两个人玩跟一群人玩,毕竟还是不同的。见识过了游乐园之后,等闲东西已经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三皇子对此表示嫌弃,但私底下却准备督促他舅舅也在杜家的庄子里建一个。
    老五有的,他也得有!
    他还要建的比老五的舅舅更好,更受欢迎!
    杜宁收到消息,转头便抛到脑后了,他马上就得入工部,谁管得了这些破事儿?
    只可怜了三皇子还满心期待,以为自己舅舅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正积极准备呢。
    四皇子牛脾气上闹着要出宫的事儿,连被禁足的皇后都听说了。这事儿与长乐宫并不相干,可是皇后却奇怪地发了大火,怒斥贤妃无能,连孩子都教不好。
    崔嬷嬷心下犯疑,难不成是上次的事情没办妥,以至于皇后娘娘才记恨到了现在么,否则这段时间经常发怒?
    不仅如此,每晚熟睡之际还噩梦连连,时常呓语。
    崔嬷嬷昨儿听了一耳朵,差点没把自己吓死,赶忙将四周的窗户都关好。她原本是想提醒皇后娘娘梦话一事,可皇后不仅不记得还训斥了她一顿,训得崔嬷嬷一头雾水。
    娘娘脾气这么冲,真的不用再请太医看看么?以往娘娘再生气,却也不会如此盛怒。
    崔嬷嬷有心提醒两句,只是面对火头上的皇后娘娘,她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又过了几日,很快便到了傅朝瑜等入工部的日子了。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打探工部几位上峰的性子,若是能得个脾气好的上峰,日后工作起来也能顺畅许多。
    傅朝瑜还是希望能在工部打好关系,日后替他外甥收拢些人脉的。
    工部与吏部类似,都有个年纪已高的尚书。不过工部不同于吏部,吏部两个侍郎都一心争个高低,工部这两位侍郎平日里相处起来尚可,只是一碰到大事就喜欢甩锅。这回接管傅朝瑜的是左侍郎郑青州,郑青州是个懒散的,做事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得知吏部要把这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新科进士塞到他手底下干活时,郑青州便打定主意当个哑巴,让他们平安混过这两年就是了。反正以他们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在工部留多久。
    可右侍郎王桦却不赞成他毫无作为的态度:“你这样可不成,再过几日他们便要来工部,若不给他们点下马威,只怕日后你都降服不了他们。”
    郑青州揣着手,狐疑道:“应当不会吧……”
    “怎么不会?就说这个傅朝瑜,年纪轻轻便成了安平侯,能是什么单纯之辈?且不说他还有个皇子外甥,跟宫里扯上关系便复杂了。还有这个吴之焕,他一介进士非得跟在傅朝瑜屁股后头,日后真起来了也是结党营私那块料。陈淮书外祖父可是老谋深算的吕相,听闻他兄长也是长袖善舞,他在陈吕两家耳濡目染,必定也心机深沉。至于那个杜宁,呵,以杜尚书那事事算计的性子,养出来的儿子能是蠢人?”
    第61章 入职(一更)
    入工部的日子渐近, 傅朝瑜等国子监出来的官场新人们,还去组团围观了一番新生首次集体活动。
    孙大人与他先生苦心冥想才整出来这么一个招,趁着沐休日将整个国子监新生带了出来, 让他们替京郊一带的农户割油菜。如今正值五月份, 去年入冬前种下的油菜已经能收获了,孙明达早就对国子监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状深恶痛绝,是以便让他们下地帮忙。
    将傅朝瑜等叫过来, 是为了给这些新生们一个现身说法, 意在告诫他们读书之外还得关注民生,孙明达先前就提醒过监生们,这冬油菜的法子便是傅朝瑜想出来的。《国子监文刊》, 也是傅朝瑜一行人带头办的。
    死读书终究只是下策,脑子灵活变通方得长久。
    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人说的, 当着傅朝瑜的面孙大人还是很端着的, 全程都不怎么说话, 高冷地站在地头监察学生动向。
    结果傅朝瑜也不跟他说话,傅朝瑜就跟在他先生跟前,给他先生倒水遮阳。
    反正他们几个毕业了也不用下地, 乐得轻松自在。孙大人那儿让新入学的师弟们倒水就是了, 这些小孩儿们难不成这点眼力见儿还没有?
    自己这些老人们就不跟他们抢表现的机会了。
    结果这些新监生还真就没有一点眼力见。
    孙明达见他们师徒眼里仿佛容不下别人的样子, 碎碎念个不停——好歹还是个状元, 如今都要入官场了,竟然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知道顺手给他也倒一杯水吗?
    他板着脸, 看向田里劳作的学生:“都没吃饭吗?人家农户若也跟你们似的惫懒,早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说完看向几个娇生惯养的学生, 阴阳怪气:“读书读不过人家就算了,连割油菜都比不过人家,如此不知上进,回头出去可别说你们是国子监的监生,简直丢人现眼!”
    几个学生欲哭无泪。他们真的努力了,连手都被割破了,孙大人不心疼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说风凉话!怪不得人家提到王司业便说脾气好,说起孙祭酒便是摇头叹气,这都是有原因的。
    学生们任劳任怨地割完了油菜,抬头一看,x已经毕业了的师兄们还干干净净、光风霁月地站在田头,反观自己,衣裳业脏了,发髻也乱了,站在他们身边那叫一个相形见绌。
    学生们拼命往后挤。
    傅朝瑜跟带着陈淮书等人前去围观,发现这些学生好像有意避让他们,他心下一转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当即微笑着同他们道:“助人为乐,才显道德风骨,师兄等人从前还未曾做过这等为善事。先生说的对,一代新人胜旧人,师兄等实在比不得你们。”
    新生们仰着一张天真单纯的脸:“真的吗?”
    孙明达:“……”
    傅朝瑜道:“自然,往后我等还要效仿诸位师弟多多下地务农。农乃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你们今日所为,不仅师兄们以你们为荣,那些农户也会真心实意感激于你们的。”
    傅朝瑜哄起人的时候,说话总有股娓娓道来之感,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几百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们便彻底信了,先前孙大人教育他们的时候他们没听进去多少,现在师兄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们,却让不少人感动到无以复加。
    呜,师兄真好!
    等到他们将油菜交给农户之后,对方再三感激他们,热情地拿出茶水招待他们,众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喝茶就免了吧,学生里面有不少家境不错的,看到那茶水就觉得难以下咽,与其叫茶叶,还不如叫做树叶呢。众人连忙让对方别忙活了,他们不渴也不饿,割完了油菜便得马上回去。
    农户见他们实在是忙,便没好意思再留了,只是嘴上却还连连夸赞,道从未见过他们这样心地善良的学生,还絮絮叨叨地嘀咕这些油菜榨了油能多卖几个钱,回头给家里换些粮食吃,众人更觉得无地自容。
    有监生问他们种了粮食,为何还要换粮吃。
    老农笑着答:“能不能吃上粮食得看收成,收成好的时候能吃上几个月的粮食,但是冬春时节,不少人家只能吃糠麸秕稗了。种粮食的往往吃不上粮食,种油菜的家中也吃不上油。”
    监生们百感交集,他们膳堂里头不收钱的、被百般嫌弃的饭菜,原来是许多人家求也求不得的东西。
    监生们割完了油菜,都有些蔫头耷脑,一副受到良心谴责的模样。
    傅朝瑜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往后家里都种油菜,好歹能添一份进项。冬日还有暖棚种菜,也能多卖些钱。你们若是心疼这些百姓,可以多替他们想想法子。”
    监生们茫然,他们能想什么法子呢?
    傅朝瑜看着地里割完的油菜:“你们看这些油菜,原本不过是芸苔菜而已,所食用的是叶子,芸苔作为叶菜滋味其实并不差,只是实在太小了,不便于冬日储存。于是近两年来民间出现了个新品种,用芜菁跟苔菜杂交出来的白菜,体量大,易储存,日后冬日里只怕都是这白菜的天下了。足可见,这杂交之法大有可为,不论是蔬菜瓜果亦或是粮食,皆无不可为。诸位师弟日后若是感兴趣,可以一试。”
    傅朝瑜的话,让不少人深思一动,“杂交”二字,第一次闯进了他们的认知里。
    但大多数人听到这话只是望而生畏,他们许多人并不通农事,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傅朝瑜见他们兴致不高,遂大方地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农庄里玩耍。这儿反正离他的农庄近,且今儿又没招待客人,傅朝瑜愿意领着这些新生们多玩玩。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孙大人跟王大人。
    他们一早就听说了这个神奇的农庄,听说这是如今京城会客游玩的新去处,还是一大群孩子们心心念念的乐园。任凭外头传得如何好,学生们反正是没去过的,他们日日呆在国子监都快长霉了,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就是不知道孙大人同不同意……
    被众人殷殷期待的孙明达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捏着鼻子认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入农庄,架势还挺大,险些将安叔给吓了一跳。等明白这是国子监新生之后,安叔比傅朝瑜还热情。他们在京城根基浅薄,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若是能交一群,自然更好了!
    安叔招呼他们去后院坐下,便赶紧去准备吃食了。
    见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安叔一脸慈祥地站在一边。他前阵子半天在司农寺,半天回农庄,两处折腾。司农卿倒是很想留住他,不过安叔愣是没给人家一点儿机会。
    傅朝瑜亲自给两个先生烤了一盘肉,他望着不苟言笑的孙明达,再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些活力充沛的监生们,十分做作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刚入学的监生们都活蹦乱跳,但我们这群已经结业的老监生们,每每行动起来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读书是个辛苦活,但也不能不顾身子,既要考科举,便更得强健体魄才行啊。”
    孙明达悠悠地尝了一口傅朝瑜进献过来的烤肉,知道这人又想折腾了:“又打着什么主意?”
    傅朝瑜热情地给对方续上一盏茶:“学生是想着这学习也得劳逸结合。不若课间休息的时候拉他们去马场跑个三四五六圈。日积月累下来,身子想不健壮都难。”
    孙明达皱眉:“跑圈儿能顶什么用?”
    傅朝瑜言之凿凿:“自然有大用,一来可以强健体魄,二来也可以锻炼心智。若是这几圈都坚持不下来,将来又如何能在考场上坚持下来呢?”
    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其实这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大人不相信便罢了,只当我没说过吧。”
    孙明达皱眉:“少在我跟前阴阳怪气。”
    傅朝瑜小声:“学生哪里敢?”
    王纪美一直笑看这对活宝。他心里清楚,孙明达肯定会用这法子,别看他这会儿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回了国子监便是另一副嘴脸,他早就习惯了。
    监生们玩的不亦乐乎,还围观了农庄的水龙头,大为震惊。
    临别之前,众人热情地与傅朝瑜几个告别,等回城之后还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师兄,言语之中无不敬佩。
    师兄真好,不仅学识渊博,还待人友善,更重要的是他竟有这么多好点子,简直无所不能。他们往后若能有师兄一半聪慧,也就不愁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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