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后世的美食跟陈淮书闲扯:“话说国子监的膳食实在一般。我一路上京吃过不少各地的小食,其中有道小食名叫肉夹馍,滋味甚美,至今不忘。”
    杨毅恬率先翻身,问道:“肉夹馍?听着新奇,怎么做的?”
    “倒也简单,取一块烤得酥香的白面饼,需得是两面焦黄、带着麦香且刚出炉的面饼,从中对切。备好腊汁肉,馅肉需得油脂丰厚,鲜香酥烂,带着些许汤汁儿趁热塞进面饼里面,汤汁浸润面饼里层,外皮却依旧酥脆,一口咬下去,饼跟肉和在一块儿,层层叠叠,满口生香,那滋味儿……”
    “咕噜——”悠长的腹鸣,在这深夜格外明显。
    傅朝瑜停下下来:“谁肚子在叫?”
    陈淮书立即:“可不是我。”
    难道是我?
    杨毅恬摸了摸肚子,没有动静,他晚上吃得很饱,于是摇头:“也不是我。”
    俄顷,又是一声腹鸣,声音霸道,捂都捂不住,众人循着声音,这才知道声音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一阵漫长的静默。
    傅朝瑜闷笑两声,扯上被子安然就寝。
    他舒坦了!
    杜宁躲在被子里,死死压着腹部,牙齿都要咬碎了。
    第3章 垂钓
    翌日一早,傅朝瑜在一阵冷风中醒来。
    他昨日便已发觉,这国子监前后两进门悬殊过大。前头的两座主殿宏伟异常,后头授课的国子馆却年久失修,其中尤以学舍去膳堂最为简陋!这学舍也不知何年何月所建,桌子门窗皆是旧物,尤其是窗户,连关都关不上。
    寒酸。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大魏建国才四十年,天下初定也不过十余年,各地还有些未曾剿灭的匪徒,边疆也还有虎视眈眈的游牧外族,群狼环绕,四面受敌。这任皇帝陛下乃是开国第二任皇帝,自登基之初便一直勤勤恳恳,节衣缩食。他不得不如此,因为这直接关乎他将来的谥号究竟是太宗,还是哀帝、殇帝,自古二代而亡的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
    节衣缩食也体现在各个方面,包括对国子监的修缮,只修表面,不修内里。
    朝廷没钱了,准确来说,是皇帝没钱了,剩下百官中便是有钱、便是心疼子嗣也不敢提出要修缮国子监。但其实跟朝廷比起来,那些高官显贵才是真正有钱的,毕竟,财富不会减少,只会聚集。
    这若是放在扬州,以从前傅家的财力,只需随意划一笔钱便能修缮一新,可是如今是在京城,况且他为了找他爹手头已经没钱了,他爹至今没有消息,傅朝瑜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不死心想再找找。继续找,就得继续花钱。家里田产藏品虽多,却也是远x水解不了近渴。
    陈淮书说得没错,他竟真成了穷人了。
    吾日三省吾身。
    几时能赚钱?
    几时能见外甥?
    几时能给外甥撑腰?
    傅朝瑜幽幽一叹,继而起身。
    昨日进国子监只为安顿,今日在明义堂听完孙大人的讲课之后,方才算是真正入学。
    三人几乎同一时辰起身,唯有杜宁因为昨儿晚上丢了面子,等傅朝瑜等走了之后才爬了起来,神色依旧显得难堪。
    杨毅恬在门口等着他,几次欲开口都被打断。
    杜宁虽然平常也爱生气,但是这回真的被伤到了,杨毅恬竟然会为了一个刚认识不过一天的人给他没脸,这让杜小公子如鲠在喉。他今日必须给杨毅恬立立规矩,顺便警告他,不是谁都能成为他杜宁的朋友的!
    看着杨毅恬讨好的模样,杜宁心里终于痛快了些许,他就知道,杨毅恬这厮除了自己,没别的好友了。
    杜宁自信能拿捏得住杨毅恬,威胁:“你若还认我这个朋友,往后便不能与他们有任何来往。”
    杨毅恬迟疑不决。
    他与杜宁关系不错,这得益于杨毅恬自己的好脾气,但是……陈淮书格外照顾人,傅朝瑜更是天生自带亲和力,杨毅恬每每都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而且杨毅恬能感觉得出来,这两个人挺会照顾人的。
    杜宁等着他指天发誓,结果等来等去,一直没等到动静。
    他回过头,骤然发现杨毅恬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副受了胁迫不甘不愿的样子。
    他不愿意?他竟然不愿意!
    呵,杜宁彻底寒了心。
    杜小公子从为被如此嫌弃过,他又不是没朋友,当初带着杨毅恬也不过是看他又蠢又笨,为了照顾他才多番忍让,如今看来,已是大可不必了。
    “去找你的傅朝瑜吧。”杜宁愤愤地甩袖离开。
    杨毅恬茫然留在原地,他始终弄不明白,一个学舍的,为何不能好好相处?明明大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好在他心大,万事不过脑,被杜宁甩开之后便自己去了明义堂。
    今日国子祭酒孙明达孙大人讲课。辰时三刻,明义堂内已经座无虚席。
    杨毅恬没找杜宁,也没找傅朝瑜,自己寻了中间的位置坐下。他这几位舍友也是性格迥异,杜宁依旧坐在最后一排,傅朝瑜则跟着陈淮书坐在前排。若是细心些可以发现,国子学的学生大多坐在后排,反而是算、律、书几门里出身不佳的学生每每抢占前排。
    后排昏昏欲睡,前排却听得格外虔诚。
    傅朝瑜身处前排,但也只听了个大概便提不起精神了。
    孙大人作为国子祭酒,文章自然是文采斐然,叫人惊叹,但是那些话对国子监这些学生并没有多少激励作用,尤其是众多出身不俗的学生。
    傅朝瑜昨日去看过大成殿旁边的碑林,上头刻的是近些年科举及第的进士名单,从国子监出来的进士,寥寥无几。大魏天下初定才不久,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理解,但是也不难窥见,这些出身良好的官宦子弟,压根没几个认真学的。
    倘若一直如此,国子监也名存实亡了。
    孙大人慷慨激昂的陈词,收效甚微。
    散场后,陈淮书被孙明达留下来整理书籍。现下也没课,傅朝瑜便独自去院子里溜达。
    国子监乃是前朝留下来的,住的地方老旧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景致却是越老越有古朴之美。穿过月洞门,两侧是奇花异草,怪石嶙峋,沿着石板路往前,豁然出现一处池塘。
    傅朝瑜走近,发现池边竖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潇湘湖”三字。
    他还要往前,却见绿树掩映下坐着一个垂钓老者,高冠敞袖,仙风道骨。
    他的脚步声兴许惊动了对方,对方拽了一下鱼竿,惊讶地回身看了一眼。
    傅朝瑜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先生,打扰了。”
    鱼竿还在往下坠。
    王纪美赶忙收杆,果然钓上了一条鱼,是鲫鱼,约莫两斤重。放进水桶之后,他又难以置信地盯着傅朝瑜看了一眼。
    那一眼,傅朝瑜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惊扰了人家垂钓,该走了,可对方却主动叫他留了下来,甚至招手让他往前。
    傅朝瑜一头雾水。
    王纪美等了片刻,果然又见鱼竿有了动静,没多久,第二条鲫鱼上钩。
    王纪美内心复杂极了,他在这儿坐了一早上了一条鱼没上钩,结果这后生刚来,他就钓上鱼了,还一钓钓两条!
    什么运气?
    王纪美抚了抚长须,问道:“你擅垂钓?”
    傅朝瑜摇头:“学生从未钓过鱼。”
    “怎会?”王纪美愣愣地盯着水桶,不死心地将鱼竿递给他:“你来试试。”
    傅朝瑜也不是扭捏性子,试试就试试。
    王纪美给他上了饵,他便随意一抛。他是没钓过鱼,这种陶冶情操的爱好对他来说稍显枯燥,傅朝瑜也没觉得自己能钓得上来。
    可惊奇的是,他才坐下不久,鱼竿就动了。
    “上钩了!”王纪美一大把年纪了,却比傅朝瑜还坐不住,赶忙帮他拉杆。
    傅朝瑜随意一收,鱼儿露出水面,竟是一条胳膊长的斑鳜!
    傅朝瑜惊奇:“这样的水域怎么会有斑鳜?”
    王纪美已经不知道何为嫉妒了。他日日在此垂钓,日日空手而归,这年轻后生头一次碰鱼竿,竟然能钓上大货。
    他幽幽道:“这斑鳜乃是去年夏天放的鱼苗,秋后天气转凉,原以为都死光了,没想到竟剩下一只漏网之鱼。”
    还被这小子给钓上来了,运气真好……
    傅朝瑜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当然不知道,这样的运气对于一个热衷钓鱼却从来钓不到的鱼的人来说,是多么让人嫉妒。
    傅朝瑜本以为自己今日见到那位老者只是偶然,不料午间用膳,二人竟又一次碰了面。
    在此之前,他们还捉到了一个吃独食的。
    “你在偷吃!”
    猛然被拍肩,正在偷偷摸摸吃独食的杨毅恬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转过身,面前出现了一张笑吟吟的俊脸。
    杨毅恬悄悄将东西藏在背后。
    “我看到了。”傅朝瑜好笑道。
    杨毅恬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分享了两个出来,带着他们躲在角落里偷偷吃起来。此处在膳堂外,临近窗户,他们能看到里头里头的人,却看不到外面。
    杨毅恬昨儿听了傅朝瑜的话后便心痒难耐,今日实在忍不住,便私下复刻了几个出来。
    果真肉香四溢,回味无穷。天底下还有这样美味的东西,他从前竟然从未吃过!
    杨毅恬食指大动,简直吃得停不下来。
    陈淮书没吃过这样的新奇东西,品尝之下,也大为惊叹,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躲在这里不雅观了,三两口便解决了大半,盛赞道:“没想到这东西其貌不扬,味道却出众。”
    杨毅恬:“都是傅兄的方子好。”
    傅朝瑜心想,他好吃的方子多着呢,如今要紧的不是方子,是杨毅恬啊。
    傅朝瑜好奇道:“你在膳堂有熟人?”
    杨毅恬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坦白了:“我祖母怕我在国子监吃的不好,特意打点了一番。”
    这就是有后门的意思了。傅朝瑜忽然觉得,自己日后的胃口有救了。

章节目录

我凭实力扶持反派崽崽登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一七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七令并收藏我凭实力扶持反派崽崽登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