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它不远的地方,顾天启仰靠在一棵巨树的枝丫上。
    他抱着佩剑,眼眸闭合,像是在睡觉。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立刻翻身从树上跳下。落在沼泽上后,他稳稳浮在了沼泽表面,行走自如。
    似乎在暗黑物质上如履平地,是异教徒天生的能力。
    顾天启等了半分钟,就见一个巨物压塌了无数草木,滚到了他面前——
    正是魔神深渊。
    深渊硕大的眼珠对着顾天启,又往上一挪,看了看顾天启身后,那高耸的身影,体内叽里咕噜发出了一串儿声音。
    顾天启竟然也听明白了深渊的意思:“既然没找到可以代替纯白琉璃的东西,你回来干什么?”
    “整个黑墟你都找过了?”顾天启抱剑冷笑,“还是……有什么地方你不敢去找?”
    深渊的眼珠转回顾天启身上,凶光一闪。
    “呜噜——”它发丝一样的触手快速摆动,向顾天启脚下延伸过去。
    顾天启一点儿不怵,握住剑柄,轻轻将佩剑拔出三指。
    顿时,剑光在一小截剑刃上流转不停,随时可能爆发开来。
    就在二者剑拔弩张的时候,一股猛烈的黑毛旋风向外爆发,冲刷向顾天启和深渊。
    二者不得不将精力放在抵挡黑毛旋风上,顾不得再内斗。
    黑毛旋风的源头——黑墟暗主缓缓耸立升高,席卷的旋风这才收敛。
    顾天启没再理会魔神深渊。
    “呜——”密林中回荡起黑墟暗主的声音,像是笛声,又像是一群信徒低吟悲凉的挽歌。
    顾天启凝神听着,忽然一愣:“您现在就要融合雪哭暗主的躯壳?”
    顾天启斟酌道:“您跟雪哭暗主本就不是同源而生,进入它的躯壳,确实能让您成为一个完整的暗主。”
    “但不同源的暗黑力量并不相容,如果出现排斥,您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新的躯体。”
    “在此之前,您将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这太危险了……”
    顾天启还没说完,那低沉的笛声打断了他。
    半晌,顾天启抱剑拱手道:“那就都按您的意思来吧。”
    “反正在这黑墟深处,想来也没有外来者能干扰到您的融合。”
    “除非……是雪哭暗主亲自过来。”
    如果黑墟暗主跟雪哭暗主的躯壳相融,那它的暗黑力量也会发生变化。
    原本不同的暗黑之地,对于其他暗主来说,如同一个不可逾越的壁垒。
    介时,黑墟暗黑之地的壁垒,对于雪哭将不复存在,两大暗黑之地彼此间能够相互连通、交流。
    甚至容许对方暗主踏足自己的暗黑之地,展开暗主级别的狩猎……
    雪哭愿意将自己废弃的躯壳交给顾天启,谁知道它是不是有自己盘算。
    黑墟暗主默了片刻,缓缓佝偻身子,将所有根须附在了地面上,向下一按。
    霎时间天崩地裂,大地颤动,裂隙在大地的晃动中不断扩大,最终变成了一条深约十里的天渊。
    “呜——!!”
    笛音高亢,黑墟暗主高举起大大小小的根须,来回摆动。
    随着它的召唤,接连七道身影从天渊内爬出,大小、形态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身上西溢的威压,每一道都不弱于魔神深渊!
    这七个,外加提前出现的魔神深渊,就是全黑墟暗主麾下所有的魔神。
    八大魔神到齐后,也不知黑墟暗主跟它们交流了什么,它们齐齐朝着黑墟另一处边界,快速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顾天启的感知范围内。
    那个方向,是黑墟和雪哭接壤的地方。
    看来黑墟暗主对雪哭,终究还是有所防备。
    魔神深渊本来正跟其他魔神一起奔袭,不过顾天启却高声将它留下了。
    “深渊,你就别去了。”
    “留下来,同我一起保护暗主大人,免得它在融合新的身体时,被人打扰。”
    魔神深渊稍有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黑墟暗主并不在意,深渊是否留下来守护。在它身后,根须蠕动间,一朵雪白的白骨莲花被递送过来,由一条藤蔓托举着,放在了黑墟暗主的面前。
    与此同时,西面八方,一件件各种品阶的材料也被传递着,缓缓拉入黑墟暗主体内,逐渐杂糅为一体。
    黑墟暗主的身体犹如一坨烂泥,任何材料都能被它吞噬进去。
    没过一会儿,黑墟暗主的精神变得萎靡起来,根须骤缩失活,甚至还有了趋于瓦解的征兆。
    这些材料的效果,让黑墟暗主的活性,降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
    但也正是如此,它才能有机会钻入新的躯壳,与之相融。
    最后,白骨莲花也被几根藤蔓簇拥着,推入了黑墟暗主的胸膛处,隐没消失。
    至此,黑墟暗主的活性彻底跌落谷底,弯折坍塌,仅保持了一个基本的形体,像是盘坐而坐的人形,陷入深度沉睡当中……
    魔神深渊闭上眼瞳,身上的发丝延展,深埋进暗黑物质里。
    它的作用跟黑墟之触相当,只要有生灵靠近,率先会被深渊发现。
    至于顾天启,他一抬脚,回到了刚才休息的树上,挺舒服地半躺下去。
    他手里把玩着一小块玉佩,不时看向黑墟暗主,默不作声。
    几天后。
    望龙山上,山风远比往常更加凌冽。
    云道子端坐在凉亭,任凭狂风将她的衣袍和长发吹乱,无动于衷。
    她仰头盯着穹顶的地图投影,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瞬间。
    天上的地图投影,早己不再是将整个龙国、乃至西伦国都囊括在内。
    整个投影一片漆黑,全然是黑墟暗黑之地,就连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光,在黑墟上亮起,闪烁了三下后随即消失,仿若幻觉。
    不过,这细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云道子的眼睛。
    她双目猛然一瞪,站起身。
    “终于要来了吗?”
    “龙国赌上二十年国运的一战,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云道子脚下轻轻一点。
    周围便无风自起,将她托浮起来,朝着天空闪烁过微光的位置飞去。
    随着云道子升向高空,地图投影也很快变化,某一处开始放大、聚焦。
    最终,云道子一掌拍出,地图投影左右分开,形成了一块空间裂隙,类似传送阵法。
    空间裂隙的另一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遍布入目所及每一处的暗黑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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