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回到席间,周知儒已告辞离去。此时绿秋抱了一架琵琶,李轩取了他的洞箫,正与苏浅雪合奏一曲《潇湘水云》。三人皆是音律大家,合奏起来仿佛浑然一体,天衣无缝,闻之洋洋盈耳。姜璟招呼二人再次入座,继续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待到曲子结束,方举起茶杯,朝众人道:“我家绿秋的琵琶果然天下无双。我且以茶代酒,一敬曲乐,二敬美人。请,请!”
    他胡言乱语,三人合奏,只提绿秋,却把绿秋羞得不轻。秀林和尚的桃花眼一眨,亦道:“美人奏仙曲,湖山同相闻。请,请!”
    绿秋不说话,却轻轻看了一眼姜璟,喝了口茶。被他们这么一闹,连淙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姜菱怕他再被曲调引起愁怀,问姜璟道:“喂!你这次来到底做什么来了?”
    姜璟叹了口气,斜着眼看着姜菱,又露出那令她生恨的表情,道:“主要么,是母亲担心她宝贝女儿太呆,怕她被拐走,是以遣我来把你抓回去。”看了看连淙,笑道:“嗯,看来还是晚到了一步!”
    连淙被大舅哥取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姜菱咬牙道:“那还有呢?”
    姜璟晃晃脑袋,道:“还有么,就是此地出了一个妖物,每逢初一十五,便在乡野村间,寻觅童男童女。至今已有十数人失踪。哥哥我闻得此事,便来为民除害。”
    姜菱气道:“为民除害?在这里?”
    姜璟笑道:“正是!在座诸位,都是我邀请的帮手。”
    姜菱环顾众人。绿秋是哥哥的贴身侍女,她自然知道绿秋并不是看上去那般娇娇怯怯。秀林和尚虽然瞧着娘娘腔,倒也可能是真人不露相。李轩自不必提,姜菱想以他的功夫,大概三个自己也打不过。但是苏浅雪...
    苏浅雪看她似有怀疑,轻轻一笑,运指拨了一下琴弦。顿时一道绿光闪过,远远的湖里浮起一条两尺多长,头极大的湖鱼来。姜璟哈哈大笑:“这可好,晚上有鱼头吃了。”
    秀林和尚念佛道:“善哉善哉。苏仙子整治的时候,还请多放一些辣椒。”
    苏浅雪与他甚是熟稔,笑着点点头。姜璟叹道:“大师真信徒也!”
    秀林和尚赧然一笑,解释道:“和尚不能吃荤,不过我是可以吃荤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显得牛头不对马嘴。仔细咀嚼,却又似有些机锋在其间。
    姜菱问连淙道:“那你去不去?”
    秀林和尚插话道:“连施主自是要去的。”却被姜菱白了一眼。
    连淙点点头:“自当效力。”
    姜璟笑道:“这妖物据说是河蚌成精,当真稀奇了。本来这种土鸡瓦狗,我家绿秋弹指间就灭了。唯一可虑的是那妖物不止一个。本世子出马,怎么也得直捣黄龙除恶务尽,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妹妹这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
    姜菱不理他,正温柔贤惠地帮连淙剥杏仁吃。连淙自小不大爱吃杏仁,只是他刚要表示出来,姜菱便柳眉倒竖,吓得他连说好吃。姜菱也不管他其中有多少真诚多少做作,只顾着在那儿指桑骂槐:“淙哥哥,你可不要像有些男的一样哦。本领一般又爱吹牛,有事只会躲在女子后头,羞也羞死了。我看这人啊,顶多也就和绵羊兔子什么的一较高下。遇到妖物,但凡会出气的,就能把他吓个半死!”
    一口气说完,真是大畅心意。兄妹俩天份差不多,他们父母从不厚此薄彼。只是姜璟除了功夫,还要学济世安民之道,安邦定国之策;待得年纪大些,又得学许多往来应酬之事。分心太多,于是武艺便不如妹子。闻言也只好叹道:“哎,连贤弟,真是辛苦你了!”
    连淙真是服了这对兄妹活宝,应道:“菱儿温柔贤惠,何苦之有?”
    姜菱拍了他一下,道:“说得不够诚意,重来!”
    连淙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菱儿温柔贤惠举止大方。能得她的青睐,连淙真是三生有幸!”
    姜菱这才满意地皱皱鼻子。众人哄堂大笑。秀林和尚慨然道:“连施主乃真男人也。”
    李轩笑完,脸色一整,道:“此妖看似寻常,我等不可大意。之前表兄传书,我派了得力手下,前去打探。这些人虽不是绝顶高手,比起寻常门派的子弟来,本领只高不低。五个人围着一个打,折损了一个,伤了两个。据回来的那四人讲,此妖外壳极其坚固,刀枪莫入。好不容易占了先机,它便缩回自己壳中,择机偷袭。又会喷发毒雾,中者奇痒难忍。折损的那一个,便是中了这毒雾之后,躲避不及,被他使蚌壳斩成两段。”
    他说得郑重,只是众人皆身怀绝技,倒也不起恐惧之心。苏浅雪道:“明日周老先生的师侄张灵徽也会前来助阵。今日本想将她介绍给大家认识,不巧她路上有事,耽搁了路程。不过幸好已经传书来,说明日必到。”
    在场的几个男子互相看了看,还是姜璟脸皮最厚,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号称集道儒两家气运于一身,被龙虎山和稷山书院这对老相好一起当作心肝宝贝的张白衣?”
    二十年前龙虎山对外宣称天师张正淳闭关,由二天师张正越代领天师之职。四年后张正淳突然出山,却已经娶了稷山书院既定的下一任院主任洗山,还生了个女娃娃。传言稷山老院主盛怒之下砸了他本要带进棺材的流晶濯月壶,耕山七堂差点变成耕山六堂。要不是被外孙女的灵秀所震惊,没准会让女儿去守祖坟终老一生。此事详细因由双方皆是讳莫如深。龙虎山与稷山书院积怨甚久,却为了这张白衣,不管是江湖上还是朝堂上,都渐渐有冰雪消融之势。
    苏浅雪笑着点点头。连淙待要说话,立时便被姜菱塞了一颗杏仁。姜菱横眉竖眼,气哼哼道:“一帮无聊男子!本姑娘不去了!”
    连淙笑着搂住了她的腰,一边嚼着杏仁,一边在她耳边道:“定然没有你好看!”
    姜菱斜眼道:“你怎知道?”
    连淙笑笑:“就不会有比你好看的姑娘!”姜菱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听他这般说,便红着脸不说话。姜璟看得大大摇头。
    秀林和尚颔首道:“这位张姑娘本事不知如何,人是极美丽的。当年小僧与她见了一面,便坚定了向佛之心。”
    李轩奇道:“这却是为何?”
    秀林和尚摇摇头,道:“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这般美丽的女子都不曾让我心动,想来小僧是有佛缘的。”
    李轩笑着点点头。他身份尊贵,听众人说得玄乎,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姜璟倒是拍着手,笑道:“除了浅雪,终于又有女子可以与我家绿秋交朋友了!”绿秋浅浅一笑,还是不言不语。
    众人计议停当,又开始说说笑笑。苏浅雪抱歉之前孟浪,与李轩琴箫合璧,一起为连淙奏了几支放松心神的曲子。效果颇灵验,连淙内心深处,舒朗不少。晚宴上果然多了一道河鱼三吃。鱼身红烧,鱼尾熬汤,倒也算常见。那鱼头用酱油蒸,一大把辣椒炒三分熟洒在上面,一勺热油下去,鲜香辣烈,鱼肉又极鲜嫩。秀林和尚一边劝众人不可贪味,一边箸不稍停,吃得面泛桃花。一直坐到晚宴过后,大家才各自回房。秀林和尚也不避讳,身为年轻僧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在烟花嫌疑之地,面目坦然。
    连淙和姜菱回到房间。平常姜菱都颇为主动,今日却对连淙百般推却。连淙以为她有心事,便也不去勉强,只是搂着她,说些自己以前闯荡江湖的趣事。说着说着,两人便都睡着了。
    未曾想,到了月正中天的时候,姜菱却轻轻唤醒了他,说是之前看到园里有一大片的秋雨蔷薇,纷繁红艳,开得尤其美丽。她要与他在蔷薇花从中相会。连淙倒不介意在野外席天幕地,但是身为客人,在主家这般行事,实在有点为难。便哄她道:“那蔷薇花都是细刺,不甚方便。等明日除了妖怪,我带你去附近有座穹窿山。那边有条小溪,边上甚多野花,我们去露宿一夜。”
    姜菱嘻嘻一笑,道:“穹窿山也要去,今夜也要去。我瞧过了,那蔷薇红艳可爱,而且没有刺,不然我才不去找罪受。嘿嘿,我日里问过这边侍卫,那儿是禁区,连守卫都是外紧内松,轻易不得入内的。”又是撒娇,又是威胁。连淙经不住她然磨硬泡,终于还是让她拉去了。
    二人做贼似的,堪堪躲过明处暗处的守卫,朝那蔷薇园去了。二人耳力聪敏,一进园,便听到一丝女子极压抑的声音。姜菱先是愕然,很快嘿嘿一笑,朝连淙挤挤眼,硬拉着他,一定要去看看谁捷足先登。两人偷偷摸摸,远远藏在一棵古老桂树上,由上而下望去,果然有一对年轻男女,坐在蔷薇花间。仔细一看,原来是姜璟和绿秋。
    绿秋是个娴雅女子。姜璟邀她赏月,她也没有多想。只道世子殿下潇洒奔放,常有些古怪举动,倒也不以为意。不料三杯酒下去,世子居然花间求欢,顿时羞涩地无以复加。但是身为侍女,又岂可抗拒世子?终于还是半推半就,成就了好事。
    姜璟歇了歇,帮绿秋整理了一下衣裳,见四下无人,春风满面,打横抱着她走了。绿秋幸福盈满,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言不发。
    连淙和姜菱又等了一会,才从树上下来。连淙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居然偷看你哥哥的春宫,可真有你的!”
    姜菱哼哼着拍开他的手,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想不到我大哥居然也有我三分机智,知道来这么个好地方。走,我们去隔壁,才不要用他们用过的那一块!”
    连淙笑了笑,也学姜璟一般,打横抱起了她。亲了亲她的嘴,道:“你来指路,我抱着你去。”
    姜菱开心地一笑,又想让他多抱一会,便让他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来到自己日里所选之处。那儿三面被假山挡着,又有两课极粗大的桂树在前面,很是隐蔽。妙就妙在那两棵桂树,靠近假山这边的枝桠极为稀疏,完全遮不住月光。姜菱得意地笑笑:“你看我选的地方好吧?”
    连淙深吸了一口气。桂花香,蔷薇香和怀中佳人的香味合在一起,心神欲醉。点点头道:“真的很好。”
    姜菱笑着下地,推开他道:“刚才辛苦你啦。现在我要奖励你咯。”
    二人缱绻缠绵,正应了唐寅之语: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直到东方晨曦既露,二人才收拾了一下,回转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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