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二人,罗虎想到了费珍娥,如果不再回来,是不是该把她一起带走。
    喜欢是的确喜欢,违背内心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感情上真的合得来,以后做一对真夫妻又何妨。
    离开大堂,只见雕梁画栋下李雪竹的倩影一闪而过,她似乎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站住。”罗虎叫住了少女。
    李雪竹转过身,面露羞涩,像一只细瘦的海棠。
    “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那少女冷冷地看了罗虎,竟然转头便走开了。
    李雪竹的反应让罗虎有点懵圈,这女孩来到家中之后倒也乖巧,主动来伺候他,一副温顺的样子,只是刚才她的眼眸中闪烁的,却是一点点的幽怨,将心比心,罗虎忽然想到,若不是费珍娥突然回来,她可能会觉得今晚或许就会发生点什么,所以才是这种幽怨神情吧。
    回到与费珍娥共处的房间,只见这美人脸色潮红,眼眸迷离,定然是刚才自饮了几杯,见罗虎到来,她立即站起身来,殷勤地问道:“这么晚了,夫君还有公务缠身?”
    罗虎坐了下来,让费珍娥再次给自己斟满酒,他用拇指摩挲着白玉酒杯,又仔细打量着这个娇美的妻子,如果要把她丢在这北京城,届时李自成兵败,满清入主,她这样一个美人儿,人又刚烈,命运如何很难说啊,而且她刚才也说了:愿意跟随自己。
    思量片刻,罗虎对费珍娥道:“娘子,为夫要率军出征,你可愿随我同往?”
    “出征,去打谁?”费珍娥下意识觉得罗虎是要去和某支明军开战。
    费珍娥并未先答复罗虎,而是先问征讨的对象,从她的这句不经意的话语中,罗虎能感受到,这个妻子心中似乎把大明江山看得更为重要。
    “吴三桂。”罗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然后继续观察费珍娥的反应。
    费珍娥楞了一下,眼眉之间形成一个疙瘩。此时的吴三桂还是大明这些遗老遗少的希望,在大顺进行拷饷政策后,很多人把吴三桂当作救,盼他能击败李自成重还大明天下,而且吴三桂占据山海关之后,也的确得到了当地士绅的大力支持,体现出了民心很快从向顺到向明的转变。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大顺从众望所归变成人人喊打,李自成的本事也真是没得说。
    “夫君,关宁铁骑天下闻名,而且有数万战兵,你出兵与他作战难有胜算,这些夫君可考虑过?”费珍娥是经过了激烈的思考才说出这番话的,她本身就想劝降罗虎,现在这倒是一个契机。
    罗虎琢磨费珍娥的话,觉得这次妻子说话显然还是有些水平的,别管最后的落脚点是什么,但能首先从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与之前留给自己留下的莽撞形象不同。
    “夫人,你似乎有话未说完,为夫愿意洗耳恭听。”罗虎知道费珍娥会抓住这次机会劝降,想让她把想说的都讲出来,这是一种试探,罗虎希望费珍娥能对自己有一丝功利之外的东西。
    “夫君,你出征之后,要兵指何处?”
    “辽西,山海关东是大海,西是群山,往南就是我大顺的势力范围,他们唯一的出路和补给通道就是向北,所以我部会直插辽西走廊,切断向北之路。这样任凭山海关再险峻难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听完罗虎的叙述,费珍娥又思量片刻,道:“夫君,妾有一句话夫君觉得是离间就是离间吧,”费珍娥坚定信心,眼睛也凝视罗虎道,“如果李自成真的把你视为心腹爱将,就不会让你去辽西这么艰险的地方,你部名为夹击吴三桂,但东虏若出兵,身处辽西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岂不是变成瓮中之鳖,反倒成了你们被夹击了。”
    费珍娥分析的很好,这点道理她能看得出,大顺的高级将领们必然也能看出,只不过很多人都不言明罢了,另外这还要怪李自成等人对满清不够重视,他们可能想到满清会出兵,但在他们心中这只是一个猜测,觉得发生的可能性不大,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对这个崛起的少数民族政权认识不足所致。他们可不是一股能安分地做地区豪强的政治势力,自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到多尔衮,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入主中原,吞并天下。
    “夫人分析的有道理,那……夫人的想法是……”
    既然罗虎都这么说了,这就是费珍娥完成坤兴公主嘱托的最好时机。
    “夫君,李自成和他的朝廷暴虐,京城已经天怒人怨,那些执行拷饷的地方估计也对他们失望透顶,这伪顺是没有希望的,不如早点弃暗投明,做大明的臣子。”
    费珍娥侃侃而谈,说话的语气也愈加坚定,语速在加快。
    “现在大明虽然失了北方,但在江南,在巴蜀,在两广云贵仍有半壁江山,而且富庶的地方很多,江南地区有天下赋税的一半,巴蜀乃天府之国,只要民心所向,大明焉能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费珍娥言辞激烈,眼见她额角有一滴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来,罗虎下意识取了桌上的一张锦帕,帮她拭去额角的汗滴。
    说出这一番话是需要巨大勇气的,罗虎也感叹于这个女子在这一刻的爆发力,人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不该触碰政治,但费珍娥为了说服罗虎却一口气讲出了这么多对政治形势的分析,实在难得。诚然她说的这番话有很多漏洞,比如目前巴蜀已经被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占据;江南虽富庶,但最终也没能让大明续命太久,次年满清在击败李自成后,顺便就解决了南京的南明政权,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费珍娥受限于眼界,能有这样的分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时候费珍娥从罗虎手中接过手帕,她的内心是激动的,罗虎并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做了这么一个殷勤的动作,这是在告知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你想让我做什么?”罗虎问道,这一刻,他做好了打算。
    费珍娥喜出望外,他,这个和自己拜过堂的丈夫,愿意听一听自己的“条件”了。
    费珍娥朱唇翕动,把坤兴公主朱媺娖交代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太子现在还在李自成手中,夫君若能救出太子,把他送到应天府登基,那你就是大明的恩人,就凭这一件奇功,也能加官进爵,国公是跑不了了。”
    国公,整个大明朝能封为国公的能有几个人呢?他救下的李雪竹,祖上百余年来一直在出忠臣良将,其父李国桢的爵位也只是到了“伯”这一级。这憨憨娇俏的娘子,也学会发空头支票了吗?
    “国公?娘子,国公的头衔是你许诺的,还是公主许诺的?”
    罗虎的这句话略带些戏谑的意味,就是在告知费珍娥,不用以“国公”名头引诱他,你费珍娥说话算不得数,坤兴公主也算不得数,即使是大明太子,那也得他登基之后才有这个能力。
    罗虎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爵位,他真正看重的是明太子朱慈烺的作用,他虽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在这个历史时空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突然在罗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不是吗,要是朱慈烺在自己手中,那他就掌握了明末天下最重要的政治资本,所以这个“买卖”他愿意做。
    费珍娥听了罗虎的话,以为眼前的这个丈夫不信任他,不过他的话也对呀,“国公”岂能是自己给的。
    “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费珍娥哭了,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溢出,她解开自己的外衫,只留下抱腹裹在身上,嘤咛地说道:“夫君,妾确实无法许诺,莫怪刚才的胡说……”
    费珍娥抽泣两下,低着头继续说道:“妾只有这副皮囊了,幸而还是完璧之身,若不嫌弃,妾今生都好好服侍夫君。”
    费珍娥可怜兮兮地说出了这番话,她的确没有什么筹码,除了自己的美貌。她的确很美,这个时候更美,半露不露,肩若削成。
    这样的人间youwu谁不想要,只是现在接受,反倒有一种拿捏对方的感觉,如果真的喜欢她,让她做自己一辈子的妻子,就该让她受到尊重,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把她当作一种政治交易的筹码。
    罗虎自然不会让费珍娥轻贱自己,他拿起衣衫披在费珍娥身上,道:“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天不早了,娘子既然想回家住,就住咱们的正房吧,我军务繁忙,次日恐要早起,还是回耳房去住。”
    罗虎说这话的确是因为不敢轻易许诺,救下朱慈烺这事毕竟难度系数太高,而且要碰时运。
    漆门“吱啦”一声,罗虎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费珍娥呆在那里,不知道罗虎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没有一个说法,但是抛开俩人之间的“交易”,只论个人情感,她费珍娥确实感受到了丈夫带给她的暖意,那个擦汗的动作,还有在自己忍着羞耻脱下外衫的时刻,他都在尽力维护自己,像亲人一样的维护自己;反观自己刚才却只想着完成公主的托付,把他当成了一个外人,一个谈判的对象。
    窗外晚风吹来,正是春花与暖风的人间四月天,费珍娥坐在那张洞房花烛夜的梨木大床上,回想着罗虎的每一个神情,一笑一凛,时而眉头紧缩,时而声若洪钟……此人是个大顺将领,但也算一身正气,他在这般混乱的时候,还能够约束自己的兵将,处罚那些残害百姓的**,并且绝不趁人之危,保持了良好的风度。
    独守空闺的费珍娥突然有一种欲望,她想多了解罗虎,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志向,了解他的喜好与忌讳,总之一切一切……
    另一个房间中,罗虎还在为未来进行盘算。
    朱慈烺在历史上消失的时刻是在李自成在山海关打败之后,李自成大战吴三桂前是把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和朱慈烺都带去了的,为的是借助亲生父亲和旧主打动他,让他在山海关前投降,但是吴三桂拒绝了李自成的劝降,双方恶战一场,最后满清八旗赶到,与吴军一起大败李自成的顺军,顺军兵败时乱作一团,朱慈烺也不知所踪。当然后来也有很多关于朱慈烺的传言,但是版本太多,说明杜撰者也很多,大多不可信。
    罗虎和着衣服躺在床上,耳房的被褥有些冷,毫无暖意,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要营救朱慈烺,最好的机会就是在山海关大战的时候。另外,如果要救出朱慈烺,暂时就不能去山东,去了山东他就成了大顺的叛徒,他必须执行李自成的命令去辽西,等到山海关大战,再找机会接近朱慈烺。
    不过去了辽西还能回来吗,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和满清的八旗铁骑前后夹击……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罗虎一脸愁容,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思考,耳边是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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