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鞘岭外。
    白茫茫一片。
    雪花入席,片片飞入芦花丛中。
    水泽边,是一片临时的营地。
    子婴跟在秦始皇身后,静静听着雪花沙沙之声。
    “塞外的雪是比国都更大些。”
    子婴随着陛下的目光望去,西南方大山重重,雪中再难见到远方的雪山,现在整片山岭都是雪山。
    “陛下,天气寒冷,还是早些归帐吧。”
    “好!”
    秦始皇看向子婴,从善如流。
    大帐中已经燃起炉火,严寒都被隔绝在了毡帐之外。
    李斯正在张罗炉火上煮沸的奶茶,见两人归来,笑道:“陛下,来尝尝臣煮的奶茶!”
    说着用毛巾包住铁壶把手把壶中奶茶倒在陶杯之中。
    “雪天正适合饮用此物!”
    “士卒们的取暖之物都配置妥当了吗?”
    李斯点头,“各营都已妥当,这几天大雪,外出的哨探还打了不少野物,士卒们还加了餐。”
    三万人的兵卒,数千的王驾大营,一切的物资都由李斯统筹,条理清楚。
    “这场雪来的及时,也给那月氏王留了喘息之机。”
    “陛下亲至前线,月氏若真有议和之念,应该早到。”
    子婴端起陶杯,轻抿了一口热茶,脸上不由得舒展了起来。
    “此地险要,月氏不能守,大秦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子婴去同那些商贾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出资,在此地建一贸易城塞。”
    西北的漫长河谷,真如一道长廊一般。
    而这道长廊的最东端,便在这乌鞘岭。
    若东西贸易畅通,此地必然紧要。
    不仅仅在军事上面。
    “陛下有意将此地打造成类似长安商贸区的样子?”
    “稍微降低一些标准,仍是边塞之地,当军商并重。”
    李斯提出自己的想法。
    秦始皇微微点头。
    “军定商路,烽燧必不可少,将作府又有得忙了。”
    “中原的俘虏可以先押送来一批,在这西北之地磨磨他们的戾气。”
    李斯想起多日前的军情,心中一动。
    “数万人,不知道能不能填满这处长廊。”
    秦始皇则是感叹一声,不由得想该怎样治理此地。
    中原内乱,反叛的俘虏是建设这处蛮荒之地的最好人选。
    “也不知道这乱子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
    “快了吧,毕竟已经下雪了。”
    大雪飘了三天,河谷中天地一片苍茫。
    远处的大帐外的几个支起的风车缓缓转动。
    一条条消息从营帐中,流淌了出来。
    “几个比较重要的事情。”
    大帐中,君臣再次聚在了一起。
    “第一件事,中原起义军败势已定。
    贼首陈胜已被南阳郡守联合大秦新军围困陈县。
    琅琊田氏反,已被灭。
    复起赵国已被破,贼首已诛,从者皆被俘。
    复起魏国被围困,破城之日不远。
    荥阳之围已解,假王吴广被部将田臧所杀,后者领兵十万迎击琅琊援军,被屠灭大半。
    三川郡守李由联合河内郡守反杀围城之人,已经与琅琊军合兵一处,正在陆续收复失地。”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面露喜色。
    李斯道:“谁人在琅琊领兵?”
    念着消息的蒙毅淡淡一笑。
    “陇西侯,李信!”
    “什么?!”
    此人名一出,众人皆都惊异莫名。
    实在是太意外的一个消息。
    “这是第二个消息。远洋使东航大洋已经返回,不仅带回大秦所需作物,更是将跋涉万里的陇西侯迎回。”
    “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群臣皆都站起,同时躬身。
    远洋大洋,很多人心里没底,今日得到这个消息,着实值得庆贺。
    秦始皇也郑重站起,“此为君臣协力,才有此开创之举,朕与群臣同贺!”
    一阵议论之后,蒙毅念出了第四个消息。
    “上林学宫毕业礼已经结束,万余学子已经结束学业,待分至各处实习。
    诸位,可要盯紧自己看重的俊才!”
    上林学宫建立四载,如今已是第一批学员结业之时。
    在座的人多少都有关注学宫中的一些学生,听闻这消息,各个面上都有喜色。
    “各学院甄选学生的事情也开始了,诸卿家中若有合龄儿童不要错过。”
    秦始皇面带笑意,这第一批学员除了一些早已被各院留下的,其余人此时已经踏上了西北而来的道路。
    学生在学宫被照顾得太好,总得让他们见识一下世间的艰苦。
    众人又是一番道贺,接着蒙毅开始读第五个消息。
    “大江一线,琅琊郡,鄣郡,九江郡,东海郡,四川郡,贼军肆虐。
    琅琊郡邑被西楚军攻陷,郡守北逃琅琊,鄣郡郡守死战而亡,九江郡邑仍被围困。
    东海郡内群贼并起称郯下军,将东海郡守围困郡邑。
    四川郡,沛县有吕氏之子,斩杀县令淳于越,自称沛公,攻略周边。”
    听到琅琊郡,诸人心中都是一惊。
    但听到扶苏已经去了琅琊便又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陛下虽然神态如常,但每次听到中原战事,那一闪而过的忧虑并没有瞒过这群人的眼睛。
    公子平安,陛下神情中的忧虑不再,众人也都心安。
    “贼兵依旧势大,可有应对之法?”
    子婴见帐中气势渐颓,便出声相问。
    “朕已令,南阳郡守传讯闽中,东瓯二郡,合兵击会稽。
    覆灭陈胜后,南阳军也将渡河解九江之困。
    合兵一处琅琊军三川军,将略砀郡四川郡,最终解东海郡之围。”
    这些谋划,都是在得知最新的消息后做出的。
    真要平定这场乱子,还得一段时间。
    “过了这场大乱,也当与民休息了。”
    李斯叹息一声,天下征伐,终于算是有了点安静的苗头,难免感叹,多年经营,终于没再有覆巢之危。
    秦始皇淡淡点头,但唯有一事他很奇怪,那位汉皇帝怎么没有在这些消息中出现。
    沛公反而成了吕泽。
    “这几年征伐,朕也累了,便依丞相之言,此次天下再定时,可与民休息了。”
    一时间帐中称颂不断。
    “腊祭将至,帐中也该准备些祭祀之物,各营内的物资也放宽一些,让士卒们安心度过三十六年祭。”
    群臣齐声领命。
    ……
    秦政三十六年。
    中原混乱。
    但周边各郡之黔首,无有温饱之忧。
    就连新立的朔方郡内,萧何也与镇守此地的冯毋择准备腊祭之物。
    同时,国都西郊,有一队近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冒着雪往西北而行。
    他们要去面见这个大秦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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