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檀被黑衣男子死死按着跪在地上,根本动弹不了。
    “什么长公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黑衣人没有回答,伸出另一只手去也探了探踏露的鼻息。
    鸣檀非常紧张,但黑衣人探过后并无任何动作,而且,竟伸手抚摸了一下踏露的头。
    “你放手,不准碰她!”鸣檀气得大叫,十分担心此人是个淫魔。
    这时马车到了跟前,车夫兴高采烈地咧嘴大笑道:“嘿,还真被你猜着了。”
    黑衣人马上收回了在踏露头上的手。
    难道他没发现踏露还有气?
    鸣檀感到很困惑,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些东西在她脑海中似乎想连接在一起,但中间像隔着沟壑,跨不过去。
    黑衣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绳子:“帮忙。”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不是严太后?”鸣檀怒不可遏地问道。
    “带个活的太麻烦!”车夫暴躁地下车嚷道,“不如杀了干净,免得问东问西。”
    “不要意气用事,杀了怎么交差?”黑衣男子说道。
    根本没人在意鸣檀问了什么。
    车夫很不情愿地与黑衣人一起将鸣檀捆得结结实实后重新扔到了车上。
    鸣檀绝望地看着车下的踏露,流出了眼泪。一侧头,却看到黑衣人跟她一样也匆匆看了眼车下——他看的居然也是踏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鸣檀看到黑衣人的眼眶有些红。
    “拿人头交差不就行了?”车夫还是不死心,一边驾车前行一边回头说道。
    “你搞清楚。”黑衣人吸了下鼻子,“上头可没说要的是人头。”
    “这……唉!我是担心路上又跑了。”车夫又惊又怕地嘀咕道,“这妖不妖鬼不鬼的玩意,难怪谷雨会死在她手中。”
    “放心,这回跑不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鸣檀绝望地问道。
    “回去复命。”
    “向谁复命?回哪里?”
    二人都不吭声。
    “我就是一介平民,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车夫粗声道:“寻常百姓也值得我们动手?”
    “平民?”黑衣男子冷笑道,“别装了。”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公主,你们居然敢抓公主?”
    “抓的就是公主。”黑衣男子语气决绝冰冷,一字一句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夏子,跟她废什么话。”车夫不耐烦地回头大声说道,“把嘴堵上。”
    “几天前死的那个人和你们也是一伙的?”鸣檀咬牙切齿道,“可惜那天没有把你们一网打尽。”
    “没什么好可惜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多的是。就算我们今日死了,还会有其他人继续来完成这件事。”叫夏子的黑衣人不屑一顾道。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奶奶的,要不是小十六碍手碍脚,这娘们也不至于这么难抓。”
    夏子神情一黯,两眼呆呆盯着前方出神。
    小十六?莫不是遥宣曾经说过的在院子里阻拦那两个人进她屋的人?
    会是谁呢?为何要帮她呢?她动了动身子,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她朝着自己的右腿外侧看过去,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那里的裙子被划烂,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了许多。
    血还在往外流,应该是被之前的匕首划了道口子。
    “我的腿受伤了,还在流血。”
    夏子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抱着手盯着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听到了吗?”鸣檀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你流血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夏子说完竟狂笑起来,笑声让鸣檀不寒而栗,“你听到了吗老满,她说她流血了……她以为自己还是金云宫里尊贵的公主呐……”
    叫老满的车夫也笑了起来,二人的狂笑声非常刺耳,鸣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如果死了你们怎么交差?”
    夏子顿了顿,恶狠狠地说道:“如果这么小的口子就死了,那我们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就你金贵是吧?啊?还不是因为你出生在金云宫!”他怒吼道,抽出了身上的匕首。
    鸣檀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着,畏惧地看着那把匕首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夏子把匕首举到鸣檀的脸前面晃了晃,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这种低贱的人哪配对尊贵的公主殿下干什么!你说是吧?”
    鸣檀浑身僵硬,吓出了哭腔:“你别做傻事……”
    “我怎么敢杀你?你是公主呀,我连杀你都没有资格!你们这种人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却让身边不知道多少人为你们丧命!就因为我们的命不值钱,一点都不值钱!”夏子手中的匕首在鸣檀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划来划去。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血珠子从破皮处翻涌出来。伴随着鸣檀的哭喊声,夏子满足地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微笑道:“她们因你而死,你流一点点血就受不了了?”
    “啊……”鸣檀虽痛得即将昏死过去,但还是听到了夏子压抑的声音里颤抖的哭音,这人真是古怪至极,莫名其妙。
    马车在崎岖的小路颠簸前行……
    急促的马蹄声和车厢抖动声都掩盖不住夏子充满仇恨的吼声和鸣檀痛不欲生的哭叫声。
    月亮高悬夜空,清冷惨淡的光笼罩大地,冷眼看着这辆急行的马车。
    “夏子!”车夫老满低沉的声音传来,“快住手。”
    疯狂的夏子没听见,哭喊的鸣檀也没听见。
    “听见没有?”老满着急地提高了音量。
    突然,鸣檀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听上去离她们很近很近,就在旁边。
    与此同时,夏子也听到了,施暴的手停在了空中,手中的匕首向下滴着血,血一滴滴滴到了鸣檀的身上。
    夏子的身子迅速一翻,贴着车厢坐正,紧张地侧耳听着外面。
    “救命啊!救命啊!救……”鸣檀拼尽全力大声喊道,她明白这也许是她求救的唯一的机会了。
    外面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而同时,她的嘴被夏子的大手捂住,随后被强塞了一块臭气熏天的破布,恶心得她干呕了几下,眼泪翻转。
    奇怪的是: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鸣檀从那块要垮不垮的破门帘旁看出去,车夫阿满侧头望向左边大声喊道:“大......”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车夫胸口上已经被刺了一剑,身子往旁边倒了下去。
    夏子轻轻抽出身上的剑,小心翼翼隐藏在车厢的黑暗里。
    鸣檀从未如此紧张过,担心来人被暗算,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全身蹦哒了一下,车厢传出沉闷的“咚咚”声。
    黑衣人的剑锋直抵她的喉咙,刺得她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发抖,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车内车外都安静了下来,鸣檀都怀疑外面到底还有没有人。
    突然,从车顶刺进来一把剑,直接插入了黑衣人的头顶。鸣檀哪里见过如此惨状,差点吓晕过去,扭开头根本不敢再看,身子蜷缩成了紧紧的一团。
    “你……”只听到黑衣人凄厉地大叫一声后,接着传来了重重倒地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男子从车顶跳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鸣檀抬起头来,整个人惊呆了,
    “......长,长飞?”呆愣了一会儿,鸣檀才确认面前这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长飞。
    她万万想不到在这绝境居然是他救了自己,不禁惊喜交加,热泪盈眶。
    长飞手脚麻利地将夏子和老满的尸体拖到车边扔了下去后进来跪在地上双眼热切地看着鸣檀:“长飞来迟了!让殿下受到了惊吓……你手上这么多伤!”长飞说完小心翼翼地帮鸣檀解开身上的绳索,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长飞......”鸣檀扶着长飞想起来,但手臂疼得使不上劲,她哭道,“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仿佛从天而降一样......”
    “是我。”长飞在鸣檀身边坐了下来,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是我,没事了......”
    鸣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从猎人手中逃脱的小兔子一般柔弱无助地靠在长飞怀里失声痛哭:“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飞低头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她对他的感情,他从小就知道,他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他们中间横亘着千沟万壑无法跨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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