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人?”九云一愣,“我们干掉了谁?”
    “云兄记性不太好啊。”小帛盯着他看了看才说道,“世子和柳公子他们。”
    “……他们?”太突然了,九云没想到小帛会这么问,稳了一下心神后神情自若地轻声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们了!我就是医馆一个打杂的,她俩就是王府里的小丫头,我们哪有那本事?”
    “你不好奇?这件事到底谁做的?”
    “当然好奇,不过这乱世......府里驻了那么多兵,谁说得清。”
    “你的意思是那些兵干的?”
    “我可没说。”
    “据说所有人验尸后都没有任何伤口,没有遭到重击,没有一丝血迹,就像睡着了一样。”小帛两眼紧盯着九云,“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的,非常奇怪。”水开了,九云提起水壶将水倒入茶壶开始轻车熟路地洗茶,将洗茶水倒掉后他把茶壶置于炉上,苦苦思索道,“会是谁呢?手段如此干净利落。”
    “门窗都是关着的,没有破坏的痕迹,所有人死法都一样......你当时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人?”
    九云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审我的。”
    “云兄莫要多想,我只是好奇罢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帛面露些许恐惧之色,看了看黑暗的四周害怕地说道,“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潜伏在我们周围?”
    “怕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斜。”九云知道他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毫不同情道,“你有什么可怕的,要专门修个地道?”
    “好玩,你不觉得好玩吗?”小帛恢复正经,淡淡说道。
    “仅仅是好玩?”
    小帛认真看着九云,眼里有些落寞:“我在寻人,别人也在寻我。”
    “哦?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谢了,可你就是医馆一个打杂的,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小帛看着他笑得耐人寻味。
    “也是,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等等......”小帛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地道?”
    “你刚才自己说的。”
    “刚才?”小帛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刚才没有提到过吧......”
    “看来你酒量不是很好啊。”九云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站了起来,“菜不错,酒也不错。”
    “给你两坛?”
    “太客气了,喝了又带走,显得多不好。”
    “我有很多,只是平时苦于没人陪我喝。”
    “以后想喝时叫一声,我可以来陪你。”
    “你?”小帛笑着揶揄道,“你有那么些妹妹要陪,哪里陪得过来,不敢骚扰阁下啊。”
    九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深入了解。可是云兄你啊,藏得太深。”
    “如今全城都在抓小弦,不藏深些,怕连累她。”
    “你也知道我说的藏不是这个藏。”
    九云笑笑,不置可否。
    “全城都在抓她,你却美人美酒一样不耽误,如此逍遥......”小帛讥讽道,“是藏吗?夜深了,恐怕你们也该回去了。”
    九云怔住,小帛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可他怎么放心小弦和小帛单独待在这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等回过神来时,旁边早已没有了人,小帛什么时候回屋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察觉,只有声声虫鸣此起彼伏。
    他拿起酒罐往碗里倒酒,却只有几滴从里面滴出来。他无精打采地起身,拿着罐子往河边走去。
    河滩上的小石子在月光下发出白色的光芒,他使劲将罐子扔出去,罐子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为什么?”
    九云身子一震,回过头去,见舞雀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他,她平时清亮的眼睛里此时黯淡无光。
    “……我以为你早睡下了。”九云担心地走近,“太凉了,快回去。”
    “睡不着。”舞雀害怕地看着面前黑暗中翻腾的河水,头一次觉得这黑暗可以吞噬掉许多东西,不光是人,还有许多许多。
    她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期待天亮,仿佛天亮后,长飞和鹿儿还活着,静风一如往昔那般英姿飒爽,九云还是从前那个会逗她开心的九云。她怕这黑暗,自己渺小得好像一粒尘埃,轻飘飘地飘在空中无所依,无处安放。
    “为什么?”她又问道。
    “……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舞雀摇摇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你不也是吗?明知故问。”舞雀往前走到九云面前,看着他,像是在他脸上寻找什么一样,最后叹口气,“找不到了。”
    “什么?”
    “我认识的那个九云。”舞雀喃喃自语道,仿佛九云不存在一样,慢慢朝前走过去。
    九云心里一紧,默默跟在她身后。
    舞雀在河边站定,看着黑暗的河水,幽幽地说道:“幸好落过水知道那种滋味,否则容易做傻事......”
    二人沉默下来,只有邦龙河水“哗哗哗”永不停歇地奔流着。
    “你有没有觉得才几天,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王府,方其剑,严思重,鹿儿......还有你......还有我们一起种菜的小天地......”舞雀侧头看向九云,秋水盈盈的眸子泫然欲泣,“都不真实......尤其是你。”
    “对不起。”九云不忍看到舞雀这副模样,慌忙躲闪开看向前方。
    如果说本来还怀揣着最后残存的一点希望,这声“对不起”却撕碎了一切。舞雀的心凉得像在冬日的寒风中赤脚走在雪地里。
    她含泪笑道:“对不起什么?我们只是王府里卑微的蝼蚁,差一点被踩死,既然已逃出生天,就没必要非得再绑在一起。谢谢你曾与我并肩作战。”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等了很久,身后那个人都没有开口叫她,她的心痛得绞在一起,越缠越紧。
    原来真的是自己太傻!
    她渐渐看不清前面的路,但固执地不愿伸手擦掉眼里的泪,直到确定九云看不到她了,她才踉踉跄跄跑回屋。
    她不知道身后九云一直目送着她。她更不知道九云的心中有那么多无法言说的苦衷。她只知道,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既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那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不知为何,宴平和他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相配,她不禁自惭形秽。
    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前方,九云的心还在撕裂般疼痛,弥漫到全身,好像全身哪哪都在痛。无数次,他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用师傅教给他的本领在赤凰城的大街上开一间小小的医馆,和心爱之人一起在后院种点药草和青菜。他为人治病,她浇花看鸟,他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是这天底下最平凡也是最幸福的一对夫妇。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天帝的九皇子,他和她不可能过上他向往的那种日子。
    永远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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