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太阳西斜。距离高车大营以西三十里外的一块平坦草地上,战旗猎猎,战刀如林。此时此刻,鲜于修礼麾下骑兵第一军第四师一万官兵披甲执锐,整装待发。师长宇文洛生跨在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面对万千将士,声若洪钟似的下达最后的作战命令!师长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但队伍排面过于庞大,远处的士卒还是听不清师长在说什么。其实,队尾的士卒能不能听清并不重要,只要位列前排的各团营连排长们听清就可以了。因为战场指挥靠的不是个人声音大小,而要听从令旗指挥。
    一万骑兵什么阵仗?按每匹战马占地三平米算,一万骑就是三万多平米的面积。于是,出现在眼前的队列就是一个三百米宽,一千米长,横平竖直,整齐划一的骑兵队形。他们以连为单位,一个方块挨着一个方块,最后形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此时此刻,全体将士正凝神静气的等待着师长宇文洛生下达出发命令。
    如此庄严肃穆的场面,不仅战士们跃跃欲试,感受到战前紧张气氛的战马也骚动不停。已经在万里草原转战了七八个月,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不下百场的第四师,早已打磨成一支不畏任何强敌的战场劲旅。全师从最初的一个团两千多人马,逐步壮大到现在的万人规模。总结起来就一条经验,那就是战斗!只有不断地战胜每一个敌人,部队才能逐步壮大,百炼成钢!所以,每逢战斗,全师上下就会散发出蓬勃的战意。不仅官兵争当杀敌英雄,就连战马都不安现状,随时准备踏破每一寸草地!四师组建以来,三个主力团团长常常因为争夺先锋位置争吵得急赤白脸,不欢而散。最后还是一团长侯景提议,让三个团轮流当先锋,这才消弭了口角争执。
    今天是四师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大一场战斗。按惯例,侯景的第一团是这场围歼战的先锋团。
    出发地相距高车大营约三十里,战马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一百四十里。师长宇文洛生命令部队匀速接近高车大营,半个时辰后发起进攻。
    命令同时指出,进攻开始后,侯景率领一团只管一鼓作气凿穿敌营。一团将敌军大营分割成两部分后,根太率领二团在左,李茆率领三团在右,无须迟疑,直接掩杀过去,将分割开的敌人打懵打散,进一步分割成若干小块。战斗发展到这个时候,全体将士利用兵刃先进的优势,彻底干净的消灭敌人!主公高欢给团以上军官讲课时,将这种战术成为“分割包围”。警卫团封死敌人退路,不放过任何一名敌人逃出包围圈。
    与此同时,一团凿穿敌营后再反杀回来,与库伦城里出来的部队配合,从东面将包围圈内的敌人压缩回来。高欢称这种战术为“珍珠倒卷帘”。
    战斗开始后,还是老办法,全师同时大喊“投降者不杀”!以瓦解敌人的战斗意志。前提是不能手下留情。只有打怂了的敌人才可能乖乖投降,别指望喊几声口号就能吓倒敌人。
    命令下达后,一团打头,二三团紧跟,警卫团垫后,全师以四十里左右的时速奔跑起来。顷刻间,战旗挥舞,吼声阵阵,尘土弥漫,战马嘶鸣!
    历史的镜头转向周边环境。不远处的狼居胥山,阳光照不到的阴面,隐隐泛着黛色的浓重。阳光照射的正面,林草灌木呈现出多彩的秋色。入秋后的草原,像极了一副巨大的油画,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这样美轮美奂的大美风光中,军旗猎猎,杀气腾腾。两者巨大的反差,让漠北高原的这个秋天格外不同。因为从此之后,隐藏在草原上的一支神秘力量终于现出他们的原形。这支力量是高欢穿越后就开始布局,直到今天依然形成气候。此前的一年当中,这支力量虽然偶有风声传出,但也仅仅局限在亲眼目睹他们恐怖战力的部分人当中。而这部分人,要么已经化为草原上的肥料,要么已经成为这支队伍当中的一员。漏网的极个别人的口口相传,闻着不信。信以为真者,早已躲避的无影无踪。今天,这支力量将改变历史。准确的说,今天这一战,将是历史轨迹改道的开始!
    是的,历史从这一天开始改道!这一天,是大魏正光二年八月初七,即公元521年仲秋!
    除了高欢,没人知道历史会从这一天开始脱轨,并走出一条不同的历史轨迹!因为原来的历史当中,高车人和蠕蠕人都被之后三十年内崛起的突厥人吞并同化,从而成为大唐王朝的劲敌。这一战本来是五原集团应对蠕蠕婆罗门势力的,最后却鬼使神差的成为了五原集团与高车势力的一次对决。所谓的“蝴蝶理论”在此得到了验证。
    奔驰的队伍当中,代表师部和各团、营、连、排的彩色队旗迎风飘荡。旗帜上的图案都是各作战单位按照自己的喜好制作的。说也怪了,古代军队都有对凶猛动物的崇拜。东半球,西半球的军队按理说没有交流,但他们都喜欢在军旗上绘制或绣制虎豹熊狮狼鹰隼猪等动物图案。这充分说明,对力量的崇拜是每一支追求胜利的军队的共同诉求。比如四师的三个主力团,侯景的战旗上就绣着一个露出獠牙的狼头,嗜血的神态毫不遮掩。正如他的心性一样,豺狼的本性显露无疑。根太的战旗上绣着一头如他本人体型的黑熊,一双熊眼透着狡黠与傲娇。李茆的三团战旗上绣着一头下山虎,既不张牙舞爪,也没有扑杀猎物时的狠辣。而是眼睛盯着某处,有种蓄势待发的冷静。这一点很像李茆内敛的个性。
    除了战旗之外,还有一种旗帜在战场上起着指挥调动的作用。由于通讯设备落后,这时代的将军们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最有效的指挥手段就是旗帜。所以,识别旗语是每名士卒入役后的必修课。四师采用的也是这套指挥手段。故而,虽万马奔腾,却整顿有序。
    四师的令旗分为五色。师长宇文洛生的中军以黄色为代表。红色表示前或南,黑色表示后或北,青色表示左或东,白色表示右或西。按照指挥层级,主将发出命令后,旗手会按命令将某色旗竖起。接受命令的部队见旗后,立即将本部的旗帜竖立,这叫“应旗”。如果五色旗全部竖起,全军都要“应旗”。指挥的旗帜向哪个方向挥动指点,受令部队就要向哪个方向行动。诸如此类。
    ……
    且说高车大营里,心情烦躁,坐立不安的伊訇首领,忽然听到三声怪异的响声,感觉哪里不对,但又不明白哪里不对。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怎么会突然有炸雷响起?带着疑惑走出大帐,手搭凉棚看向天空,只见三股细细的已经扩散的硝烟尾巴随风而逝,实在不明白是什么鬼。派人将麾下的将军谋士叫来问询,众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搞不懂什么鬼,那就派出斥候查探清楚。
    众将官之所以无所事事的待在营地,只因为全军都在等待蹬城云梯的制作。可一个上午过去了,勉强能用的云梯还不到十架。虽心里发急,也只能继续耐心等待。库伦城就在三里开外,围他两三个月,城圐圙也搬不走,跑不了。山里有的是千年古树,只要时间宽裕,制作几百上千架的云梯不算难事。虽然此前得到的情报与现实不符,但城里的蠕蠕人紧闭城门不出,说明他们兵力不足,不敢出城应战。据城而守,短时间问题不大。日子久了,别说食物供应短缺,仅仅是城里的人畜屎尿就能熏死那些蠕蠕人。所以,起初的心急火燎渐渐转化成悠闲围困。
    作为高车人的主心骨,伊訇首领人前人后表现得大不一样。躲进毡帐时一个人独自焦躁,见到麾下将官时,还要表现出成竹在胸的从容不迫。可眼下己方军备粮秣储备情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天是魏历八月初七,已然进入中秋季节,草原的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三万人马的吃喝拉撒眼看就要见底了。再不补充,只能撤军返回,以待来年。或者宰杀战马充饥(草原游牧部落,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屠宰战马),直到破城为止。可眼前这座城圐圙,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跃马可入。己方没有攻城经验,更缺乏攻城器械。意图困死城中的蠕蠕人,至少要三个月至半年时间。别说半年,即便一个月,手里的粮秣也会颗粒不剩。
    怎么办?
    三天时间已经战死三千人马。就此撤退,各部落酋帅也不会答应。毕竟死伤者当中他们的人最多,没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己的王位怕也不保。原先说好了的,破城之后不封刀。能抢多少,抢到什么,各凭本事,谁抢了算谁的。这才刚过三天就想着撤退,没人会支持自己。唉!
    就在伊訇和一众属下将官谋士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破城时,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名斥候跌跌撞撞的冲进大帐禀报说:“不好了,敌袭,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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