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会议室可容纳三四十人。一团长张浩,二团长李彪,三团长王三虎,以及四个团的参谋长,十四位营长以上军官都已经到会。三个骑兵团都是三三配置,只有警卫团下辖五个营,所以是十四位营长参会。随即,师部各部门主官和公署的政务人员也都到了。最后一位进入会场的是警卫团五营长,绰号催命鬼的崔铭。
    师参谋长现在由警卫团团长秃鹿尔扥兼任。之所以让秃鹿尔扥身兼如此重要的两个职务,这是高欢给秃鹿贵伐以绝对信任的标志。毕竟库伦军政公署所辖地域的人口是以蠕蠕人为主体的。韩轨早先带去的一千五原汉家儿郎以及后来从各地迁徙过来的汉人,总数一直没有超过五千人。秃鹿贵伐若有异心,完全可以取韩轨而代之。但老秃鹿没有那么做,基于以下四个原因:一是高欢的救命之恩。二是女儿阿依尔古丽和高欢的婚姻关系。三是他深知高欢现在的实力。四是辖内所有人家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男女幼童都在五原和少年营“求学”。如此情况下,即便他本人生出了反叛之心,也少有人附尾追随。众子侄当中,尔扥是他最喜欢的侄子之一。还有一位侄子叫秃鹿恼亥,现在是警卫团五营催命鬼手下负责巡城的连长。这两位侄子是长子被巴尔哈拉杀害以后,最懂他心思的后辈。
    师长韩轨、相国秃鹿贵伐、参谋长秃鹿尔扥进入会议室落座之后,会场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韩轨治军极其严厉,一板一眼,完全按照高欢给他的“条例”执行。属下这些团长营长们,思想可以活跃,但规矩不能乱套。
    “现在开会。”韩轨表情严肃的说:“情况诸位也基本清楚了,我这里不再赘述。可汗来信说,婆罗门倾巢出动要围攻库伦。情报处娄处长得到的情报也基本趋向于这个结论。我和相国分析,婆罗门最大的可能是被高车人逼急了。意欲逃跑,又不甘心,想来我们这里找补损失。”
    五营长催命鬼小声在后面骂了一句:“婆罗门这个烂货,真他娘的敢想敢干!”
    崔铭骂的小声,可会议室不大,众人听得清楚。二团长李彪也不屑的笑了笑说:“婆罗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来攻打我们。”
    韩轨往他俩这边扫了一眼,李彪和崔铭缩了缩脖子,不再插话。韩轨接着说:“昨天下午派出多路斥候侦探。如果得到印证,我们该据城而守,还是主动出击。召集诸位回来参会,就是商讨这件事。诸位畅所欲言,只要有利于战胜婆罗门的方法点子,尽管说出来。本师长表态,谁的意见建议被采纳,我屋里珍藏的那几坛好酒就送他了。”
    秃鹿贵伐也大度的表态说:“我那里也有几坛珍藏,一并拿出来当作奖品了。”
    听两位最高长官如此慷慨,一众军官爆发出热烈的有些过头的赞美声。
    三团长王三虎大声说:“师长,既然如此,还等什么?说出您的作战方针,让我们大伙儿参谋参谋。”
    “对,师长,快说吧,馋酒了我们都。”催命鬼躲在人群里又来了一嗓子。
    韩轨说:“师部的意见是据城而守,固守待援,寻机反击。但是……”
    见众人没有插话,韩轨接着说:“但是,有两个困难是我们克服不了。第一,我们是骑兵,不擅长守城防御。第二,若是婆罗门有趁手的攻城利器,库伦仅仅两丈高的城墙,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即便他们没有云梯一类的家伙,用石头、木头、死尸一类的东西也能堆出一个台阶来。所以……”
    “师长,你就一口气说完吧。”二团长李彪被韩轨的多次转折搞的有些急。
    韩轨看了他一眼后接着说:“所以,这场战斗的关键点就是时间和战法。如果固守待援。离我们最近的一军四师,轻骑快马,最晚明天应该到了。蔡俊师长的一师驻地离此千二百里,最快也要四天以后了。若遇阴雨天气,那就难说了。所以,我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怎么打最划算。”
    就在这时,昨天派出去的三路斥候,前后脚送回准确消息:婆罗门的三千先锋已于今早辰时到达弱洛水西岸,准备渡河。大部队与前锋相差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可以确定,婆罗门确实是倾巢出动,而且只有一路人马。精锐两万人,可战之兵四万。另一个消息不知是喜是忧。高车人约三万精锐骑兵吊在婆罗门之后五十里之外,不疾不徐,行动十分诡异。
    斥候传回的消息还没有消化完全,留在驻地协助牧民保护畜群的骑兵连也传回消息。南部二团和西部三团各自回报,有几个最远的部落不知去向,总数加起来差不多两千人。看上去,离开牧场至少两天以上的时间了。
    听到这个消息,秃鹿贵伐的精神一下子垮塌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怕是已经发生了。
    韩轨看了一眼羞愧难当的秃鹿贵伐,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两人刚聊过这个话题不久,老秃鹿最担心有人忘恩负义,畏威而不怀德。说这几天右眼皮跳个不停。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真应验了。话又说回来,有没有走散的可能?
    断无可能!又不是三岁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叛逃了!
    逃往何处?无非三种情况:一是投奔婆罗门。二是投奔已经回到怀朔镇的阿那瑰。三是得到战争的消息,担心祸及自己,躲灾去了。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有战争发生?除非提前得知消息了。那么,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由此推断:如果是投奔婆罗门的人,自然是最近和婆罗门方面联系上了,抑或是早有联系。如果是去怀朔镇投奔阿那瑰的人,那说明什么?阿那瑰现在龟缩在怀朔镇不敢回来,身边只有四五十个贴身护卫,根本没有发动战争的本钱。投奔他,图什么呀?第三种可能是,已经和婆罗门或阿那瑰勾搭上了。但事到临头又信不过对方,只好自寻出路。不管哪一方获胜,事后无非是跪地求饶而已。
    本来热热闹闹的讨论场面,因为新传回的消息陷入安静。
    一团长张浩说:“师长、相国,卑职说点想法”
    听张浩第一个发表意见,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韩轨和秃鹿也看向他。
    张浩正了正身形说:“我们三位团长全都来自五原。不吹嘘说,对于城镇防御作战,我们并不陌生。卑职以为,一味地被动防御,不利于打击婆罗门。”
    韩轨鼓励道:“说下去。”
    张浩道:“斥候传回的消息说,婆罗门的先锋与大部队间隔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卑职……”
    李彪抢话说:“卑职与张团长的意见一致。我们预设埋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吃了他冒进的三千先锋精锐。”
    张浩瞪了李彪一眼,接着说:“彪子说的没错。不仅要吃了这三千精锐,还要设法将他的辎重粮草切割下来,看他拿什么养活五六万人?”
    韩轨道:“先干掉他的先锋应该问题不大。辎重粮草紧随大部队行进,不好下手吧?”
    二团长李彪说:“这事您交给卑职,保准给他烧的一粒粮食都不剩。”
    张浩说:“彪子,你别插嘴,等我把话说完。”
    李彪说:“我这不是弥补你的不足嘛。嘿嘿……”
    张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一个时辰内吃掉三千婆罗门的精锐,一个团的兵力怕是做不到,两个团应该没问题。所以卑职建议,派一二两个团执行这项任务,三团和警卫团负责库伦防御。等我们消灭了那三千人之后,由二团负责切掉他们的辎重粮草,一团负责策应骚扰。这样既可以拖慢他们的行进速度,给援兵争取时间,又可以蚕食婆罗门的有生力量,一举三得。”
    听张浩抽丝剥茧的说明至此,众人深以为然。
    韩轨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二团要虎口夺食,消灭婆罗门的辎重粮草,力量稍显不足。”
    “用不着一个团的兵力。有我在,婆罗门活不到八月十五。”一个沉稳且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不见说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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