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他们这个小队抬着阿巴泰和拔胡到了大门口时,姚隆他们也刚刚让乌都当众表演了一个完美的一字马。另外两名刺客眼见大势已去,审时度势的举手投降,确保自己没有被特战队的孩子们也扯成一字马。
    若想完美的成型一字马,考验的是支撑大腿的两条韧带的柔韧度。不敢说需要日复一日的拉抻,那也要隔三差五的抻抻大筋,否则没可能做到伸缩自如。乌都是练武之人,拉抻韧带也是必修课。问题是他这种武功套路更专注于刀法的刁钻诡异,刚猛粗暴,对练武之人身体的柔韧度要求不多,所以,当王勘的如意钩缠住腿使劲向外一扥,那个力度和寸劲,直接就将他的大胯骨关节拉脱臼了。韧带有没有拉断尚不知晓,但拉伤是肯定的。因此,乌都现在的身形就只能用一个“凸”字来形容了。
    就在李虎他们回来的同时,高家院子里的灯笼也点亮了。娄三从侧门出来,看了看众人后命令道:“十四,你带领家里的护院全镇搜索。不管死活,把人全部给我抓回来。院里的防卫交给少年营。小虎、小隆、二十一、家主让你们三人进去。”
    李虎说:“三哥,南门外我留了一个小队张网以待,刺客休想从南门出城。还有,今晚南门的守卒和他们是一伙的,已经被我的人控制起来了,等着家主发落。另外,他们一共来了十二人,城外接应的两人已经死了。我们抓了两个,眼前这是三个,还缺五人。”
    十五插了一句:“后院死了两个,一个手腕带伤的跑了。”
    二十一也插了一句:“这边两名伤者也跑了,不过估计跑不远。”
    娄三掐指算了算,生俘五人,死了四人,跑了三名伤者,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于是便下达命令道:“小虎,你派人去把今晚守城门的内奸押回来,顺便连城外的人马一并叫回来。另外,十四、十五、二十二,你们三人各带一组人分别去找那三个刺客,有了消息立刻来报!二十三,你领着剩下的人去西跨院暖乎暖乎。把老杨头也叫醒,让他给众人弄点夜宵。吃饱了,一块挤一挤睡吧。”
    众人领命而去,娄三领着李虎、姚隆、娄二十一去书房见高欢,并让人将阿巴泰、拔胡、乌都抬进门房。
    此时,书房里的灯光大亮起来。因为提前告知了三位夫人,今晚院子里外可能有些响动,不用担心,只是一场针对家丁护院警惕意识的演练。所以主卧、侧卧的女主人和丫鬟们都安静的休息了。东跨院的仆人们探头探脑的出来查看动静,被房顶上的护院制止回去。前后邻居家也不都是聋子,但这年头有些热闹能看,有些热闹看了会有麻烦。所以,大多数好奇心不是很强烈的人家,偷偷躲在暗处看几眼就缩了回去。再说,天寒地冻,因为看热闹被冻出个好歹也不值得。当然,任何时候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好奇心极重的人存在。一般来说,这种人不仅要看清热闹的全过程,还要按照自己的理解推断出背后的因果关系,所谓“好奇害死猫”指的就是这类求知欲极强的人。
    进了书房以后,按照少年营的军纪,李虎和姚隆将头盔摘下夹在左腋,精精神神立正敬礼,声音铿锵的报告道:“报告长官,特战大队大队长李虎(姚隆),奉命执行第一阶段野外拉练。中途因故变更任务,是否妥当,请您训示!”
    高欢也正正经经的回礼道:“特战队处突不惊,随机应变,能将训练及时变更为战斗状态,说明指挥员头脑清醒,而且指挥得当。不仅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拉练任务,更为避免一场意外灾难做出了突出贡献。为此,我决定,给予全体参战人员特别嘉奖一次。给予指挥员李虎、队员姚隆荣记三等功一次。并擢升姚隆为第一小队小队长。”
    李虎道:“感谢长官表彰!”
    姚隆道:“感谢长官信任!”
    二人说罢,再次立正敬礼。高欢回礼。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李天赐,心情激动地眼底有些湿润。等三人说完放松下来后,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小虎。”
    李虎回头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居然也在书房里,惊异的喊了一声:“父亲……您您您怎么来了?母亲她老人家也来了吗?在哪儿呢?”没说三句话,眼泪先流出来了。
    见儿子真情流露,李天赐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能在儿子和众人面前表现出脆弱,便微笑着责怪道:“这么大的人了,……先前还是杀伐决断的军中男儿,见了父亲就变成鼻涕虫了?没出息!”
    孩子毕竟是孩子,离开父母就是独立的小男子汉。见到父母,孺慕之情很难控制。此刻的李虎就是这样,激动地语无伦次,尽然忘了给父亲行礼。听父亲责怪,这才单膝跪地说:“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李天赐看了一眼旁边神态悠闲的高欢,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而对行礼的李虎道:“起来吧。”
    伴在李虎身旁的姚隆,见朝夕相处的好友居然父母尚在,而且还能亲自谋面,心里一酸,难受的低下头来。
    高欢见姚隆触景生情,急忙打破李家父子情深意浓的场面说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子有话一会儿再叙。小虎、小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李虎和姚隆你一言我一语,将接到呼延狼传达的关于在腊月二十七午夜子时活捉家主的命令之后,特战队如何将山地丛林野外强化训练转为深入怀朔镇突破高家层层护卫完成任务,到意欲翻墙入城秘密潜入高家,再到无意中识破刺客诡计临时改变计划,并设陷阱抓捕阿巴泰和拔胡等前后情况,详细分说清楚,听得在场之人无不心下暗赞。特别是李天赐,越看儿子越是喜欢,眼神里居然释放出柔和的舐犊之情。
    听二人的汇报,高欢忽然觉得有些诡异。今晚要行刺他的刺客,竟然是七月底杀“他”的真正凶手。呵呵呵……老高是该感谢你,还是仇恨你呢?破六韩阿巴泰,破六韩拔胡,破六韩孔雀,破六韩拔陵……一家子匈奴遗族。
    见他一脸诡异神情,整天追随在他身边的呼延狼立刻明白了,欢哥不知又要祸害谁了。不出意外的话,沃野的破六韩部落怕是要大出血了!唉!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欢哥这个天底下难得的……好人,哼哼哼……有你们头疼的时候!
    “走,去见见这位阿巴泰。”
    说罢,高欢率先出了书房门。娄三殷勤的前面带路,李天赐、呼延狼、李虎、姚隆、娄二十一紧随身后来到门房。
    此时,阿巴泰和拔胡耷拉着脑袋,浑身扎满袖箭,像两只刺猬似的被反绑手坐在地上。乌都还是一字马姿势坐在地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小声辱骂高欢家祖宗十八代女性。另外还有两人则像鹌鹑一样躲在角落里,既不敢看守在身边戴着怪异面具的特战队员,也不敢与阿巴泰他们对视,表情委屈的不知如何是好。高欢他们进来之后,阿巴泰和拔胡大概是出血过多,人也有些迷迷糊糊。只有乌都一人,虽然双腿不听使唤,但其他部位没有受伤,头脑还算正常。
    “给他们弄口水吧,怪可怜的。”高欢仁慈的说。
    呼延狼每每听到欢哥以这副口吻说话时,不是赞叹他的慈悲,而是浑身一冷,股沟一紧,知道他又要使坏了。
    上次在草原剿灭巴尔哈拉时,他就是躲在山坡上看着整个战场,故作悲天悯人状,还声称自己不喜欢血呼啦差的战场环境,见不得有人流血。甚至联想到千年以后武器更加先进后,人与人互相杀伐将会变得更加残忍之类的。那副形象简直就是菩萨现身,观音再世。可战斗结束到达巴尔哈拉大帐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不适。那么多缺胳膊断腿,开肠破肚,脑浆四溅的恶心场面,他一样谈笑自如。现在,面对曾经置他于死地的贼寇刺客,居然装出一副怜悯之态。呵呵呵……这几个小子要倒霉了,特别是这个乌都!
    果然,就见高欢在乌都面前蹲下身,探手摆弄了一下乌都的一字马说:“咦?好功夫!你这练的是童子功吧?师出何门何派?”
    两条腿已经失去知觉的乌都愤恨的骂道:“高欢,你这杂种王八蛋,有本事一刀杀了爷爷。阴阳怪气算什么好汉?”
    高欢不急不恼的说:“你这暴脾气……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几个毛驴岁数的人了,就不能好好说话?遇事先想清楚怎么回事再做决定,否则会害人害己。看看,这不就应验了?若不是你脑袋被驴踢了,非要找我报仇,这么多兄弟能死伤吗?眼看一两天就要过年了,别人家欢欢喜喜过大年,你们这几家却要披麻戴孝办丧事,糟不糟心?你死了无所谓,其他人凭什么因为你的愚蠢和自私而搭上性命呢?你们说是不是?”他这句话是问另外两位主动投降者的。
    没想到,两位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决定的刺客,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赞成高欢的说法,然后看向乌都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别……别……别听这厮挑拨离间……”阿巴泰气若游丝,声音微弱,但坚定的意志让他此时此刻还不忘维护兄弟间的团结。
    “睡醒啦?”高欢温和的寻问阿巴泰。
    听他故意气人的语气,李天赐一个平时很方正的人也禁不住淡淡浅笑。娄三和呼延狼互看一眼不敢笑出声。李虎和姚隆则眼放金光,庆幸自己又学了一招。原来审问敌人之前,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嬉笑怒骂,温文尔雅,温情关怀,挑拨离间……总之,就是让你放弃对抗,进入他的语言节奏……简直太高明了!
    娄二十一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主的另一面。别看是家里的护院,可一年半以来,主仆之间从未真正接触过。半年以前的日子里,因为有娄黑子隔在中间,很少能与这位不受人待见的三姑爷照面。再说,那时候的姑爷,忽冷忽热,阴阳怪气,整天凝眉耷拉眼,不与下人们过话。七月受伤之后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人也随和了,出出进进阳光明媚的,下人们在他眼里没有被歧视的感觉。除非你不听话,两面三刀,否则姑爷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但是,那些都是姑爷日常生活中的样子。眼前这副古怪的性子难道才是真实的三姑爷?二十一有些迷惑了。
    “高欢……想必你已经知道……知道我等因何而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不要……不要玩弄这种猫戏老鼠的幼稚把戏……”阿巴泰艰难的说完这句话,脑袋又无力的耷拉下去了。
    “问你个事,诚实回答,就让尔等活命。若是拿话蒙我,那便自求多福吧!可好?”高欢说。
    “你问吧,知无不言,言……言无不尽。”阿巴泰头也没抬的应承道。
    “破六韩拔陵是你什么人?”
    “族兄。”
    “他现在再干什么?”
    “放羊。”
    “……呃……拔陵在放羊?怎么可能?”高欢自言自语道。
    “你问他作甚?”
    “呃?呃!好奇而已。”
    高欢想了想又问:“破六韩孔雀是你什么人?”
    听高欢问起酋长,阿巴泰不禁浑身一紧,顿时清醒过来。此刻的她虽然身体虚弱,但头脑还保持着一点清明。于是他略作沉吟后答道:“孔雀酋长是我的族叔。”
    高欢语气不咸不淡,又似自言自语,其实是故意说给阿巴泰听的:“孔雀酋长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或许不明白,阿巴泰当然知道高欢话中的意思,本来已经虚弱无力耷拉下去的眼皮,顿时被高欢这句话惊得哗啦一下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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