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路昙回学校了。
    沈兆盈几人纷纷担忧地安慰路昙,义愤填膺,路昙也没什么情绪,只礼貌地说谢谢。
    被敲打过的辅导员急忙抽空找路昙,欲为其开导,刚一见面,路昙抢先开口。
    “谢谢老师的关心与耐心,我的情绪平和、思路清晰,”路昙的眼神清澈且坚定,直直瞧着辅导员,“造谣者和证据都找到了,我的家长也很快来到,会走正规的司法程序。”
    一股脑的宽慰话被噎住,辅导员好一会儿才调过气来,眨巴眨巴眼睛,辅导员温和言:“那就好,我坚信你是清白的!但你最近不要独来独往,也不要去偏僻角落,多注意安全!”
    “明白。”
    中午,季宏口中不要命的石义尧脸上贴着纱布就跛脚赶到学校找路昙了。
    在玻璃花房,石义尧见到了站在画架前俯身画画的路昙,他加快步伐,脚步声一深一浅,彩色光晕染到他身上,其他同样在画画的人不禁斜来目光。
    那些映在路昙身上的阳光从她头顶流到脚底,逶迤散开,像阳光的梦纱,像一泓斑斓的溪流,引导误闯的人溯流而上。
    “路昙,你还好吗?”
    石义尧内心兀地紧张,开口有点儿促狭,堪堪停在距离路昙三步远的地方,僵硬而热切地盯住路昙的脸。
    被打断思路,路昙索然无味地将画刷从画布上收回,她直起身,身上的米黄背心围裙随之展开,她的透澈而无奈的眼神落在石义尧的脸上。
    “我、那天是不是误伤你了?”石义尧垂着头,自责懊悔,姿态低伏,“对不起,一定吓到你了。”
    “错不在你。”路昙开口,拽住认错的人的视线,石义尧居然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站后面的季宏也露出诧异,不过很快别过脸,面色忿然。
    “那天的事,让其成为秘密,好不好?”
    女孩清泠的语气透出一丝请求,石义尧点头,一错不错地凝视女孩清澈的双眼,她背着光,发丝像在发光,眼睛却像内里逃出零星的亮,让人抓不到熟悉的目光。
    随后,路昙眨了眨眼,随意瞥了下不自在的季宏,又对石义尧说:“这么急过来,是为网上关于我的谣言?”
    如此回到正事,石义尧急忙道:“阿姨给我打电话了,她知道了网上的事情,我跟她说学校都处理好了,但她依旧很担心。”
    路昙顿住,眼睛陡然失焦,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说:“造谣的人抓到了,但关系有点儿微妙,我让我爸爸妈妈过来帮我。”
    石义尧深吸了一口气,关系要有多微妙,才能让独立的路昙叫父母从南方飞到北地?缓缓吐出这一口气,石义尧再看路昙面色,没有愤怒烦躁,也没有郁色,路昙似乎置若罔闻,甚至跑来这里画画。
    拿着保温杯的美术老师踱步巡游,这儿多了两个人,他多瞧了几眼这两个人,又看眼安静画画的女生,他停在画架后面。
    “任教授的石义尧?”
    石义尧看向美术老师,“是。”
    美术老师莫名点头,随之移动脚步瞧画布,然而蓝蓝黄黄的色团让他愣了愣,疑惑道:“你画的什么?”
    画刷停住,路昙说:“海面的晚霞。”
    美术老师蹙眉又挑眉,看见女生小巧手腕的绿镯子,脱口说:“你的惯用手是左手?”
    是的,路昙现在使用画刷的正是左手。
    石义尧闻此也注意到了路昙的左手,以及那绿得发黑的镯子。
    “两只手都可以。”话落,路昙浅抿嘴唇,唇角带出浅浅的勾,看着美术老师,她的眼居然有朦胧的笑意。
    年轻人啊~~美术老师笑眯眯地走开了。
    一直到要去上课,三个人才一起离开了玻璃花房。
    即将分开在校道,路昙突然分出手里一个袋子,说:“你的外套,清洗过了。”
    石义尧顿住,显然是慢了半拍,缓缓接过袋子,眼睛里的迷茫才消散。
    那些搁置的疑惑卷土重来,那些可能再次将他们放置在两端的真相讳莫如深,可是石义尧不敢开口,他生出惧意了。
    “当时我失控了,很对不起你。”
    路昙再次开口,一双眼睛闪烁歉疚,使得石义尧的眼神沉了几分。
    究竟如何,只有他和她清楚。
    季宏忍不住插话了:“赶紧的,待会儿老师到了!”
    两节课很快结束,老师留下作业并说下课后,学生们迅速涌向教室门口。
    沈兆盈欲叫路昙一起吃晚饭,转个头的时间就不见人了,望向前方,路昙步履飞快。
    还是吕靖绍追上了路昙,可是路昙说家长来了就坐进车里关上了门,白色奔驰渐渐远离校区。
    思及杨家村,路昙其实还没有下决定起诉杨金言,而是将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路潮和路陈氏,让父母去定夺解决方式。
    杨家村人对外来的路家的友善照顾是真真切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今可能会毁了杨家苦心培养的一个大学生的前途,这种白眼狼的行径路家是万万不能做的。
    可是,路昙就应该咽下这个委屈吗?
    路陈氏听路昙讲述结束,立刻温柔安慰路昙不要害怕,她马上定机票飞过去。
    路潮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紧皱的眉头昭示他糟乱的心绪,烟灰掉落在他的鞋面,他连续吸了两根烟。
    “你赶紧收拾,必须尽快到昙昙那儿!”
    路陈氏边匆匆扒拉好客厅的东西,边严肃地催促路潮。
    “你先过去,我得回去找杨六哥。”路潮声音低沉,选择艰难。
    啪——路陈氏摔下茶托,声音刺耳,她蓦地愤愤瞪住路潮,疾言厉色:“我的昙昙不能受任何委屈!你敢去顾念乡里情谊,我就把你踹进海里喂鱼!”
    路潮愕了一瞬,旋即腾地起身,“昙昙当然不能受委屈,我只是要将事情与杨六哥原原本本说清楚,这事我先去说了也算顾念情谊了。”
    路陈氏却不信他,气血都涌到了脑袋,眼睛里凶光烁烁,“绝不调解!绝不妥协!法律写着该什么罚就受什么罚!”
    路潮表情艰涩晦奥,对面眼神扎心,他也撑着一股犟性对视。
    他们都把生命中灼烈的疼爱倾注给了唯一的女儿。
    还没放学,保镖团就已经将路陈氏安全接到公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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