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宁有些生气起来,她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实在是觉得,这件事或许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她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了许多她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裴钰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实上,他也觉得……姜晚宁的行为有些过于偏激了,后续可能很难收场。
    且不说殷家会如何,皇帝毕竟还活着,他难道还会不管贵妃公主和靖王,轻易放过姜家吗?
    就算燕珩强行护着姜家,那朝中大臣的口诛笔伐,也会让燕珩感到吃力艰难,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特别是,裴钰曾经亲眼见到过,燕珩触怒皇帝之后,被皇帝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画面。
    如今虽然看起来姜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姜晚宁仗着燕珩的势做了这些事,赢了靖王,可是只要皇帝还在,靖王不死,殷家不倒,后续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裴钰在朝堂上混得久了,也是知道了局势,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以及燕珩的弱点,这才会导致情绪变得如此,根本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旦燕珩倒下,他这个大理寺卿也会混不下去,他平日里得罪的人本来就多,盯着他这个位置的眼睛也多,对于眼下的局势,他还是非常的悲观的。
    “裴钰,我想知道一件事,求你如实告诉我,燕珩他的身体……真的是和贵妃说的一样,被皇帝掌控着,若是皇帝想让他死,他就丝毫无法反抗?而且,只要皇帝一死,他也会跟着死?”
    姜晚宁注意到裴钰的情绪,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问了出来。
    也许是太害怕,也许是太在意,她的声音之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丝颤抖之意。
    裴钰闭了闭眼。
    这是燕珩身上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曾多次警告他,绝对不允许泄露出去,更不允许让她知道的事情……
    可是如今,裴钰实在是没办法继续瞒下去了。
    连贵妃都已经知道了,否则又如何解释,他会莫名其妙地头疼,莫名其妙地重伤吐血?
    裴钰沉默了,可是他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让你们跟着我,让我闯下这样的祸事?!皇帝若是知道了我仗着他的势对贵妃和靖王做的这些事,皇帝会如何惩罚他?”
    姜晚宁喃喃地说着,突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一阵发冷,表情也变得惊恐。
    他这是,丝毫没有给他自己留后路!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把所有的人手都给了她,让她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是不是就说明了,他根本就没有留给皇帝处置姜家的机会?
    皇帝死,他也会跟着死!
    那他会不会为了她和姜家的安宁,选择了和皇帝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一出,姜晚宁只觉得脑袋里面轰然一声,瞬间变得空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姜晚宁!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裴钰看见姜晚宁突然大变脸色,眼里瞬间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变得像木头一样呆滞,半天连个喘息声都没有,实在是把他给吓坏了。
    若是姜晚宁在路上出什么事,他该如何交代?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若是敢这么做……我死都不会原谅……”
    姜晚宁突然回过神来,泪水从眼底涌出,一滴滴落下,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
    裴钰松了一口气,道:“你别想那么多,燕珩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很想活下去的,因为他说过,他想娶你……”
    “真的?”
    听到裴钰这么说,姜晚宁似乎是相信了,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心里也终于生出了一线希望。
    他还没有娶到她呢,他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应该不会做这么极端的事情,或许她入宫之后,就能见到完好无损的他了……
    可即便理智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姜晚宁心里始终不安,只觉得入宫的这一路无比的漫长,像是过去了一年之久。
    见姜晚宁的状态越来越不好,裴钰也不敢再乱说话刺激她了,找了个机会离开了车厢内部。
    此时,天色已暗,夜幕深深。
    皇宫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燕珩原先所居住的无极宫已经被火烧毁了,虽然火势已经被控制没有继续蔓延,但却也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显然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再住人了。
    “裴钰,你说我该去何处找人呢?燕珩他会在哪里?”
    姜晚宁茫然地问道。
    再次进入皇宫,她却显得十分无助,丝毫没有之前面对贵妃时的强势和冷静,反而像个找不到家的孩童,可怜又无措。
    对于姜晚宁的迷茫,裴钰自然也无法给予她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燕珩此刻身在何处,他派出去的人也尚未传递消息过来。
    “是姜四姑娘吗?”
    突然一个小太监从远处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姜晚宁一番,确认了她的长相之后与描述相符之后,道,“请随奴才走一趟吧,陛下要见您。”
    “好。”
    虽然眼前来传话的,只有一个小太监,但姜晚宁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犹豫,直接就跟了上去。
    皇帝的怒火,她早晚都是要承受的,如今她先承受了,或许别人就不必承受了,若是皇帝要了她的命之后,便会放过燕珩,放过姜家,她也会毫无怨言地接受。
    这时候突然召见,而且还是召见本该在宫外的姜晚宁。
    裴钰觉得奇怪,自然是放心不下,一直紧跟着姜晚宁的脚步护送她,一直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陛下只要姜姑娘一人进去,裴大人请留步。”小太监看了裴钰一眼,适时地提醒道。
    “御书房内只有陛下一人吗?”
    裴钰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依然不放心。
    小太监并未说话,倒是姜晚宁神色平静地回头给了裴钰一个眼神让他安心,便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进了御书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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