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呀,我不介意。”季言桉在他青筋暴凸的手下眯起眼睛,“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司予自己注射的药剂,除了能和我同生共死外,我身上的痛感也全部都会分毫不差地传给他哦。”
    他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秦部长,咳咳……你猜,你之前捅我的那几刀,和刚才的那一拳,司予会不会陪着我一起疼?”
    现实世界,某座不知名的郊区山庄。
    肩膀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司予脚步一顿,走在他前面的司寒弈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笑着问:“怎么了囝囝?”
    司予脸色很快恢复了自然:“……没什么。”
    身上各处接连不断地传来痛感,看这情况,多半是云梧他们抓到季言桉了。
    而且这种尖锐的疼痛,应该是刀伤。
    ……他留给秦夺的那把刀。
    司予微垂着眼,不知道季言桉会跟秦夺说些什么,秦夺又会相信多少。
    不过事已至此,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司寒弈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感兴趣:“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跟你没关系。”司予收回思绪,有点儿不耐烦地抬起眼问,“还有多远?”
    “别急,”司寒弈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
    他们两人此刻正一前一后走在一条深狭的长廊里,长廊的装潢风格像是中世纪西欧的皇家城堡,墙上贴着花纹繁复的金红色墙纸,地上铺着一条暗红色的长绒地毯,两侧每隔十米便挂着一副油画,看笔触和风格,这些画应该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下。
    司予目不斜视地从这些画作前路过,直到即将走到长廊尽头时,看到挂在最里面的那副巨大画布上,画着一片十分绚烂、用色大胆的向日葵花海。
    画上的向日葵盛开在阳光之下,每一片花瓣都舒展着,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然而细看之下,却多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妖冶和诡异。
    就像是同一幅画,却经过了两人之手,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糅合在了一起。
    司予脚步一顿,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司寒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幅画好看吗?囝囝喜不喜欢?”
    片刻的安静后,司予突然提了一下嘴角:“挺好看的。
    “要是烧起来,应该会更好看吧。”
    他后半句话说得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这一句,没等司寒弈再开口,便移开了目光:“走吧。我母亲的遗体和遗物,是在那扇门后面吗?”
    他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木门,司寒弈走了过去,点头道:“对,就是这里。”
    沉重的木门被他一寸寸推开,看到门内场景的那一刻,仿佛被噩梦骤然击中般,司予动作下意识一僵。
    ——这座房间的布局和母亲曾经的那间卧室一模一样,纯白色的窗帘和床单,床头摆放的香槟色玫瑰……还有墙角那架黑色的、已经落了灰的三角钢琴,全都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他怔怔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洁白如新的地毯上没有那片海一样的血色,他几乎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了九岁时的那个早晨。
    走进房间后他才发现,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一座棺材,一个女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保存技术,她的面容看上去一如生前,没有任何干瘪腐坏,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司予缓缓走上前,在棺材前跪下身,静静看了女人半晌后,抬起手温柔地放在了透明的棺材盖上,随后将脸也贴了上去,闭上眼睛,轻声道:“……妈妈,我来接您了。”
    说完这句话,他抱着棺材,就这样安静地跪了许久。
    房间里暖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好似一只单薄脆弱、没有翅膀的鸟。
    司寒弈站在房门前,难得耐心地等着,直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司予才终于放开棺材,重新站了起来。
    再次看向司寒弈时,他先前所有的柔软与脆弱都在瞬间荡然一空,仿佛只是一个幻觉:“我母亲的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吗?”
    “都在这儿了。”司寒弈笑着说,“很多东西都在当年的那场大火里烧毁了,这些大件的摆设都是后来我因为太过思念你母亲,自己特意加的,她真正留下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囝囝,你是不是该把你答应我的给我了?”
    “思念你母亲”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是一种故意的亵渎与恶心,然而司予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冷静地开口:“让你的人给我安排一辆车,我带母亲离开这里后,自然会把你的念念给你。”
    这一次,向来看上去对他十分纵容的司寒弈却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囝囝,你有顾虑我可以理解,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你要的原株我给你了,你母亲留下的东西现在就在你眼前,这里是现实世界,要是你带着你母亲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找谁哭去,你说是不是?”
    司予只很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便提出了新的筹码:“那你让人把我母亲的棺材和遗物送出去,我让人来接,我跟你留在这儿,等确认了他们到达安全的地方,我再把卫念念交给你。”
    司寒弈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话。”
    他手下的人很快就把司予母亲的棺材连带着遗物搬了出去,大约一个小时后,司予接到电话,确认母亲的遗体已经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司寒弈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现在可以了吗?”
    司予也不磨蹭,单刀直入道:“卫念念一直在我的病毒世界里,我要打开我的病毒世界,才能把她放出来。为了以防我的病毒世界被污染,你现在离开这个房间,再进来的时候,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念念’了。”
    司寒弈挑了下眉:“你的病毒世界里?你已经离开s04病毒世界那么久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她藏在病毒世界里那么长时间的?”
    “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司予语气冷硬,司寒弈啧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可是他亲手培养出的小怪物,就算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小惊喜,譬如能够控制自己病毒世界时间的流速,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毕竟这对他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房间位于地下,这里又是司寒弈自己的地盘,他并不担心司予会趁机逃跑——何况他很清楚,已经走到这一步,司予根本不可能会现在跑。
    他很大方地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间的木门,离开前,还不忘贴心提醒了一句:“囝囝,你最好不要骗父亲。”
    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他耐心地在门外等了半分钟,卫念念清脆的声音终于从房间内传来:“父亲——!”
    听到那道声音的第一时间,司寒弈便转身推开了身后的房门,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况,电光石火间一根冰冷尖锐的物体已经刺进了他的脖颈。司予整个人都藏匿在门后的视野盲区,将手里的注射器一口气推到底后,一记手刀径直向着他后颈处劈来!
    “父亲小心!”
    角落里的卫念念厉声尖叫起来,司寒弈却忽然笑了,下一瞬,他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原地,两秒钟后,重新出现在了司予身后。
    ——这是瞬间开启病毒世界后,又再次传送回现实世界的表现。
    他的能力根本没有被克制!
    司寒弈冰冷到仿佛没有体温的手按上司予的肩膀,附在他的耳边柔声笑道:“囝囝,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了季言桉给你的ace溶剂,就能对付父亲了吧?”
    他挟制住司予的要害,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个和司予手中一模一样的注射器:“辛苦你这次还专门回去拿了这玩意儿,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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