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毫无意识地踏入并躲开了死亡路线,殷璃心中闪过无数卧草。
    与此同时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痛苦地摀住耳朵。
    「好的,到这里为止我都理解了……还有我听得到,可以不用那么大声。」
    整个洞穴里都是回音在嗡鸣,震得她耳膜好痛。
    艾森特深呼吸几次,勉强控制住情绪。
    「像你这样出现非本源属性的『纹』,性质就完全不同。本来该排出体外的不正常元素,身体却认同了其存在,不但不排斥还保留在体内,用一般处理元素失衡的方法根本没效,非常麻烦。」
    他又看了殷璃一眼,感觉不像是觉得光纹麻烦,而是把她本人视为那个麻烦。
    「这种纹就对身体有负面影响,而且时间越久累积得越多,情况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安全。」
    殷璃现在已经几乎完全免疫了他的鄙视和嫌弃,甚至连艾森特毫无感情地用另一种方式说出『你可能会掛』都很平静。
    她现在只想解决这个看起来很棘手的东西。
    「嗯,所以说伊瑟他……他今天晚上已经弄很多次了,这样为什么还是没能解决光纹?」
    艾森特扁了扁眼。
    「如果他身上出现闇纹,你觉得你能搞定吗?」
    殷璃沉默,这又是个越级考题啊……
    面对知识等级是幼幼班的学生,艾森特似乎也认命了,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叹口气开始解释。
    「一般的元素失衡,是取走身体里流动的异质元素。这些元素本来就会被自然代谢,外力治疗是加快这个流程,让身体受损程度降到最低。」
    殷璃小心翼翼地发问。
    「所以纹这东西……没办法走相同的流程?」
    艾森特的口气超级差。
    「可以走相同流程,然后处理完你就掛了。」
    对于元素失衡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症状,至今为止学者们也提出过各种解决方案。从各族偏方到专家集思广益地研究讨论,至今总结出了一种最简单也最通用的方式。
    这种方式用具体比喻来说,就是把人体视为水库,体内不正常的元素则视为杂质,只要把水导到某个地方过滤,抽走杂质后再放回去,水质自然会变得清澈。
    院子里的几位结契者平日调解失衡,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但『纹』却是沉痾在水底的淤泥,如果用同样的方式一直抽,直到把淤泥也抽走为止,基本上等同于把水抽乾,然后全部换入清水。
    这整个流程超级费事,而且重点是会直接把人治死。
    不要笑,这是真实有过的案例,至今依然是治疗师这个职业的巨大黑歷史之一。
    毕竟人体内原本就有着各种元素,只是比例不同罢了。哪怕是殷璃这样的闇族人,正常状态下体内依然会有光元素存在,只是占比很小。
    可就算再少,对人体来说还是必要的存在。
    看看铁这样的微量矿物质,在体内总量也不过几克重,但全抽走了人还能活吗?
    除非能够精准探测淤泥的位置,除了处理这些多馀累积物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动。但这非常费时费力,而且等熬到那个时间,纹都已经累积得更严重了。
    对于这一大串知识,因为艾森特的不耐烦,殷璃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伊瑟好像没办法搞定这件事。
    「那所以现在怎么办?」
    「最简单的方法,是用其他元素轻微扰乱体内平衡,刺激身体復原机制自动啟动……」
    ──简单来说,把水底搅混,让淤泥融在水中而不是堆积在一个地方。
    艾森特说完后,突然沉默地瞪着她,而且目光还越来越往下,最后出于礼教停在少女肚脐的位置。
    「…………」
    因为他的视线,殷璃好像突然理解了什么。
    她扶了扶额,想试着再抢救一下事态。
    「如果是要用其他元素扰乱平衡,你不能直接朝我身体里灌一些火元素进去吗?」
    艾森特诡异地看着她。
    「这里没有治疗师,更没有相关的专用法器……你所谓的直接,是想被烧一顿吗?」
    「…………」
    殷璃还真的犹豫了一下。
    「但是从外部打进去的方式,不保证有效。」
    「……………………」
    好吧,世界就是这么悲催,她早就知道了。
    而且在解释完的下一秒,艾森特就手脚非常俐落地把她放倒。
    殷璃满肚子槽点,都不晓得该不该感谢皇子殿下记得在地上给她垫毯子。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回房间啊!」
    少女又羞又气,而艾森特比她还怒。
    「谁让某个蠢蛋跑进来的!」
    压着火气把事情解释完,结果需要治疗的人还扭扭捏捏,艾森特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了。
    「这里正在剿魔,传送阵只进不出。唯一的出入口正在围杀魔兽,没人有本事现在保你从那离开!」
    他一掌拍在殷璃脚边,一大丛火焰夹带着热流窜起。
    「我要回去督军,你快给我完事!」
    强烈的焰光闪现过后,洞窟里恢復了黑暗与静謐。
    有好一段时间,漆黑的洞穴里安静无比,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野兽的鸣啸声。
    在耳鸣造成的嗡嗡声渐渐消失,殷璃再次记得呼吸时,她才听见艾森特用僵硬语气补上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温柔一点……尽量。」
    ++
    原本一片漆黑的洞窟内,此时正摇曳着明亮的火光。
    殷璃看着那团漂浮在空中的火焰,有点希望艾森特能把光源灭掉。可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敢再继续挑战对方的耐心指数。
    真要说的话,这和平常调解元素失衡也没什么不同,就只是换个地点罢了。
    而如果这地方不是半开放式,偶尔会有风吹进来,背景还夹杂着野兽的怒吼……那就更好了。
    殷璃正在努力催眠自己,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延伸,但她还是难以放松下来,让艾森特费了比平常更多时间,却还是没什么进展。
    看着对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殷璃也跟着越来越紧张,可她越紧张,就越无法进入状况。
    虽然没怎么弄痛她,但皇子殿下显而易见地越来越没有耐心,以至于对方突然出声的时候,殷璃吓得整个人都颤了颤。
    「喂。」
    艾森特唤了一声,看到少女瞬间做出像是怕被打的防备姿态。
    ……什么反应?这丫头把他当什么人了?
    艾森特的脸色因此更黑,然后见到殷璃似乎也变得更害怕时,察觉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负面循环。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想想这女孩的亲兄长,也是现今这片大陆上最惹不起的人物。
    院子里这么多人顾着一个小女孩,不但把人顾出了光纹,甚至还直接跑到剿魔前线来。
    想想闇魁会因此有多火大,再想想那是一位什么样的狠角色……
    艾森特发现这挺有用,他对殷璃的耐心瞬间暴增许多。
    他放缓语气,尽量不带情绪地开口。
    「吃药你行吗?」
    对方突然问的这句,把殷璃都问得愣了。
    什么叫吃药行吗?她这几天餐餐都嘛在吃药……
    好在殷璃没有傻傻地反问,而是结合当下情境突然开窍,理解这里所谓的药是指春药……
    她马上用力点头,对方的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
    这东西原本是艾森特自己用的,因为他常常没办法对着媸妍硬起来……
    好在这种药的效果不分性别,就是剂量要注意一下。
    艾森特抓了个保守的分量递给她,反正不够再补,一不小心吃太多才麻烦。
    殷璃看着手上几颗黑乎乎的药丸,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吞了下去。
    不然能怎么办……她就是没法有反应啊。
    她把药吃了以后,艾森特盘腿抱胸,用很普通的臭脸盯着她,等待药效发作。
    殷璃看着这要等好一会的架式,把毯子裹了回来。
    就算不论耻度的问题,野外夜晚的气温也实在不怎么友好,她只裸了一会就冷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艾森特看到她的动作,才想起来加个保暖法术。
    这个真的怪不了他,火族人天生抗寒能力本来就比较高……
    大约过了五分鐘或更久一点,殷璃开始感觉身体发热,还有些口乾舌燥。
    艾森特看着她的呼吸,就大致能判定对方状态如何。等少女的肤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时,他再次唤了声『喂』。
    殷璃这次非常乖巧地自己躺下,忍着羞耻心也把毯子掀了,完全不用对方多费事。
    艾森特的表情看不出心情如何,总之应该是没有变得更糟。
    就把它当成普通的调解失衡吧,反正也差不到哪里去。
    真的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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